老师,不可以- 第4节

“应该没搞错，他未婚妻叫柯琪，据说是个大美女，和乔书亚在一起好几年了。师兄的那个同学，在法国的时候还和他们夫妇吃过饭。”白敏敏一声长叹，“唉，又一个梦想破灭了……好男人怎么就都有主了呢……”

我牵牵嘴角，也不知做出的是冷笑还是苦笑。一墙之隔而已，但我甚至连下课后去找他问个明白的勇气都没有。

我又有什么立场，去“问个明白”？人家又应承过我什么了？

下午还有他的公司金融课，还有课后的小灶。

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可笑。



5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忧伤或者愤怒，又一件事情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文艺汇演的照片被贴到了BBS上，其中有一张“王子”与“灰姑娘”接吻的特写。由于摄影师的位置是在舞台的斜前方，那张照片几乎是清晰地照出了乔书亚吻我的样子。

但我就是死不承认。“没碰到！只不过是看上去好像真的接吻了一样。”我对白敏敏说，她正以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我，羡慕有之，向往有之，疑惑亦有之。

“我说呢，我也觉得不太会……”她喃喃道。也不知她相信了没有。

这张照片BBS我们院版上也有，下面的跟帖一长串，纷纷分析真接吻的可能性以及我和乔书亚的关系。我几乎是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柯琪”的名字被提了出来。

我懒得去一一辩驳，刚想把窗口关了，却一下子瞥到乔书亚的回帖：“借位而已”。

简单的四个字，仿佛是不愿为这种不相干的小事浪费精力。

我冷冷一笑，却不无苦涩地想，如果这照片是昨天贴出来的，我看到帖子的心情恐怕是与现在截然不同吧。

下午的公司金融课我听得格外认真，笔记记了一页又一页。一开始我分明地能够感觉到周围同学小心翼翼的指指点点，但大概是我的表现太正常了，她们也渐渐失去了兴趣，或许开始相信那真的只是一个借位造成的误会。

下课后我直接回了宿舍，没有去乔书亚的办公室上补习。

从早上的甜蜜欣喜，到现在的失落苦涩，情绪波动太大，这一天过得我好辛苦。

偏偏还有不识趣的人这个时候来惹我厌烦。

我老远地就看到文建舟背着手，低着头，在我宿舍楼下来回踱步。

我装作没看见，一阵疾走，想从他身边绕过，却没想到被他一把拉住。

我不吭声，眼睛盯住他抓着我手臂的手。

他讪讪地松了手：“小溪，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周五晚上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我有课。”

“那周六呢？”

“……我不太喜欢看电影，你还是找别人吧。”

他仿佛很失望，搓着手迟疑着说道：“你不喜欢看电影啊……对了，你们上次那个话剧演得真好……”

“然后呢？”我不客气地打断他，“你想说什么？”

“我在BBS上看到了那张照片，就是想来问问你，那个……恩，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不信任你啊。”

我肩一沉，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什么信任不信任我啊？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他瞪着眼睛，有几分疑惑又有几分恐惧：“……我们不是在互相接触，尝试交往吗？”

我无声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我这一天心情不好，语气和言词可能伤害到了文建舟的感情。这或许是最最起始的一个“因”，所以才会有了很久以后他对我做的那些事。

文建舟追了我好几个学期，我对他的“锲而不舍”有相当的认识，再加上这次他“误会大了”，我很怀疑他是否真的明白了我说的“普通同学”的意思，他可别把这领会成我在耍女孩子的小脾气什么的。

于是我决定请杰克出马。

自从上次他自作主张地乱点鸳鸯，他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所以我这次叫他帮忙，他二话没说拍胸脯答应。

杰克是社会上某个三流乐队的电吉他，是个文艺范儿和痞子气兼具的小青年，那天穿了件蓝色的格子衬衫、斜挎了个黑包，倚在教学楼门口的墙上等我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很有点人模狗样的英俊气息。

我特意挑了节我和文建舟都上的课，又特意走在文建舟前面两步出的教学楼，于是他清楚地看到我小跑两步，轻盈地靠在杰克身边抱住他手臂的样子。

白敏敏和我一起出的教学楼，她吃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小溪，你男朋友？！”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不远处的文建舟，于是带几分羞涩又带几分甜蜜地点了点头。

“你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白敏敏的八卦细胞被全面调动起来了，兴致勃勃地问起杰克的星座、年龄、工作。

我见文建舟已经走远了，于是一拍杰克的肩膀：“行，那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不等白敏敏反应过来，我几步跳下台阶就跑。

台阶边，我分明看到了乔书亚的身影，我说不清他是怎样的表情，但刚才我和杰克的那一幕他肯定全都看见了。

我咬着下嘴唇，不发一言地从他身边跑过。

多亏了乔书亚的那几节小灶，公司金融这门课我期末竟然考了八十多分。浏览着书里一章章的内容，当时乔书亚给我讲课的情景历历在目。闷热的办公室、窗外的蝉鸣，长长的烟灰从他的指间掉落，他抬起头，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我好怀念。

当初的我，还并没有明确的情愫和渴望，只是简单地享用着和他一起的时光。无欲无求，但又处处不是喜悦，如今已再回不到当时的心境。

我甚至还能回想起，他送我的那盒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的细腻甜蜜。

一如舞台上他的那个吻。

一切都犹如一场仓促的玩笑，怪只能怪自己感情太过丰富。

我找了一份企业财务部的实习，暑假留在北京。

公司的地点在望京，是一家跨国企业的亚太区总部，有一个鲜花处处的园区。

尽管我只是个实习生，部门的领导对我仍十分严厉，一日日地淹没在表格和文件之间，渐渐地感觉“学校”的那个小世界、以及其中的一切和我有了距离。

我喜欢这种充实忙碌的感觉。

那日吃完午饭，从公司餐厅出来，绕过一栋小楼，正逢一树不知名的小黄花开得正艳。树下一个男人，身材颀长，穿了白衬衫和剪裁合身的西服裤子，仰着脸正在打量这一树繁花。

午后的阳光从树缝中透过，在他的头发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我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对方大概是发现背后来了人，一下子转过身来。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浓眉毛、高鼻梁，大大方方地对我绽开笑容，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有着阳光一样的魅力。

我心脏的那一阵猛跳却瞬间平歇了，我淡淡地笑了笑：“你好。”

他看了看我的胸牌：“财务部，姚小溪？你好，我叫李翼君。”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另一个人的身影。

原来，我并未忘记。

下午经理正在给我布置工作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快递，手捧一大束玫瑰，说是给我的。

我丈二和张摸不着头脑，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在这里上班啊？不会是文建舟吧？还是……他？

财务部的一群女同事比我更起劲，已经一窝蜂地围着那捧花七嘴八舌起来了。

那么大一捧，看样子有九十九朵，用来包装的彩纸和丝带也显得十分高档，价格必然不菲。

一个女同事眼尖，瞥见了包装纸里夹着的一张小卡片，“To小溪”几个字用钢笔写就，潇洒流利，而那卡片上，赫然有着我们公司的Logo！

也就是说，这束花是我们公司的人送的！

财务部顿时沸腾了，一群人围着我拷问，纷纷猜测究竟是谁对我暗送过秋波了。这在还在争论不休，那边一个单独坐在电脑前，仿佛一直置身事外的同事忽然站了起来，用兴奋的高八度的声音道：“刚才总经办秘书处的Kiki告诉我说，CTO李总中午让他订过一束花！”

“李总？哪个李总？”我瞪着眼睛。

“李翼君李总呀！人家可是MIT毕业的大牛人，钻石王老五！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好像偶像剧情节哦……”

怪不得中午他介绍自己的时候没有说部门，原来是公司高管。“他会不会是弄错了……”我也不敢相信。

边上一个同事用手指弹了一下卡片：“人家清清楚楚写了‘To小溪’，怎么可能弄错！”

又过了好一会儿，众人的情绪才渐渐平缓下来，各自回到了位子上开始干活儿。

硕大的一捧玫瑰就立在我的办公桌上，淡淡的花香钻进我的鼻子。我从公司的内部系统上搜出李翼君的邮箱地址，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发个邮件表示下感谢什么的，Outlook却“叮”地弹出一封邮件，正是李翼君发来的：“玫瑰赠佳人，希望没有太冒昧。晚上有空吗，可否约你晚餐？”

我差点直接反问一句“你习惯在公司邮件上和女同事调情的吗？”，一转念就觉得这个回复反而更有调情的意味。怎么回好呢？正犹豫着，没想到坐我边上的Amy正好凑过来要和我说话，她一看到这封邮件立即两眼放光：“哎呀呀，赶紧答应！”

我扯扯嘴角，不知说什么好。

她却开玩笑地凑到我的笔记本前：“哈哈，你不好意思的话我来帮你打……”说着就在邮件回复里打了一个“好”，随即就作势来*的鼠标。我一看急了，去抢我的鼠标，没想到一推一抢不小心按到了左键，正好点到了“发送”，那封“好”的回复……被发出去了！

一下子我和她都傻眼了，她讪讪地道歉：“我就是和你闹着玩玩的，不是故意的……”

但是“好”都已经发过去了，总不见得再发封邮件过去说“刚才是不小心发错了”，那也太乌龙了吧，人家好歹是CTO。

算了，不就吃顿饭嘛，是福不是祸，我豁出去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先抑后扬，叫我忽喜忽悲，而最后，凝成了夏夜里一颗闪亮浪漫的小星。

作者插两句：

肿么办，我发现我很喜欢新出场的这位CTO也，可是乔君才是主角啊……

本来是想让李君打个酱油就走了，现在有点舍不得，要不给李君多加点戏份？


6


下班的时候李翼君来接我，白色的奥迪Q5，很挺括地停在园区里我在的那栋小楼下，而他就抱着手臂，背靠在车门上等我。

即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的领带仍旧没有解下来，若不是他那闲闲背靠车门的姿势，恐怕别人都要以为他是来这里找谁开会的。

下班时间，来往的同事很多，经过他和他的车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据说，我们公司的CTO一向都是女同事心里崇拜偶像。

他的车里放着巴哈的协奏曲，音量开得很小。

“小溪，你是实习生吧？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呀？”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我。

我坐在副驾驶上，有几分拘谨地报上自己的学校名字。

他点点头：“好学校。”

“MIT更要好得多。”记得同事说他是MIT毕业的。

“你知道我的毕业学校？你还了解我些什么？”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显得很高兴。

一路上我们两人闲闲地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是一所高档的西餐厅，有轻声细语、彬彬有礼的侍者和花样繁复、精雕细琢的欧式吊灯，座位是红色的沙发，椅背非常高，使得每张桌子的私密性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