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欲仙- 第75节

里面是一把苍老的女声，幽幽的，像一缕孤魂：“哀家听闻那邱家小姐极为泼辣，整日呼呼喝喝，弄得那景春宫不得安宁，让你面对这样的悍妇，委实是辛苦。”

轩辕子都微微一笑：“皇祖母不必挂怀，邱紫裳只是小事，好在她年纪尚幼，尚不能兴风作浪，待得此间事了，孙儿必当处置于她，皇祖母莫要为了孙儿之事忧伤，当心凤体才是。”

帐中之人长叹一声：“皇帝你年方十五，若是普通人家，此时正承欢膝下，可在这皇室之中，你却要挑起这千斤重担。”

轩辕子都一派从容，那张并不甚英俊的小脸却是一片高华：“皇祖母，孙儿既生于帝王之家，这一世必是不会有安宁之日，身为一国之主，孙儿身上又岂是千斤重担，那是万钧之负啊，然孙儿并不羡慕旁人，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在垂涎孙儿之位，他们又怎知这皇位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危难重重。”

帐中老妇又是一声叹息，祖孙二人相对无语。

小欢躲进那老妇的幔帐之侧，从缝隙内看进去，吓了一蹦。

那老妇一身黄色寝衣，高贵华丽，但是那张脸却如鬼魅一般，伤痕满布，纵横交错，恐怖之极。

小欢拍拍自己的小心肝，这才缓和下来，仔细看去，那些疤痕似是火灾留下的烧伤，而且应是很大的火灾，当时烧伤严重，嘴唇已经没有了，牙齿露在外面，眉毛光秃秃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

除了电影特技，小欢还没有看到过这样恐怖的人脸，如果这还勉强能算做一张脸的话。

原本听到小皇帝称呼帐内老妇”皇祖母”；小欢想到的则是孝庄太后那样的老太太；看似慈眉善目，端庄高贵，实则足智多谋，威风八面，一代皇后大玉儿啊，怎么会是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

小皇帝倒真有几分康熙老佛爷少年时的影子，少年持重，阴险腹黑。只是不知道谁是鳌拜呢，既然邱紫裳回来了，妖修在宫中的势力应已经尽数铲除，只是不知那皇叔轩辕威的奸计是不是已经拆穿。

那位皇祖母想来就是先皇的皇后了，那么雍荣华贵，母仪天下的地位，脸却如此可怕，想来定不是原本就有的，应该是被人加害，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加害到她的头上。

这时，只听这祖孙二人又说话了。

“孙儿，皇祖母还有一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就连先帝和你那短命的父王也是不知。”

“皇祖母，孙儿洗耳恭听。”

“这件事是皇祖母的秘密，已经埋在哀家心底几十年，现在哀家阳寿已近，势必要将此事讲与你听。整个轩辕王朝都不知道哀家的出身，昔日朝野之中也曾有过议论，说哀家是山野村女，孙儿可曾听闻？”

“那皆为谣传，皇祖母母仪天下，不必理会那些。”

“可是孙儿啊，他们说的不错，但却只说对一半，哀家的确出身山野，却并非村女，而是女修。”

一一

第一百零一章　一入宫墙，路人萧郎

夜色如水，初夏的月光似乎格外明亮，巍峨的宫殿，如同一座座坟墓，埋藏着过去与未来，高高的宫墙，映射出巨大的影子，只有墙内那棵棵花木，努力的向上伸展，月色之中，投下斑驳的画面，或大或小，或密或疏，如同皇室中人的内心，猜不透，摸不清。

夏夜是静谧的，在这皇宫大内，更是连蝉鸣蛙声也没有，看似水平如镜，实则暗流汹涌。偶有几只蝙蝠飞过，也同样悄无声息，却又满含阴翳。

小欢她终于明白她当作家为何如此失败，那是因为选材错误啊，写的哪门子宫斗啊，她的小脑袋怎么能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如果是写小白文，她可能早就成神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她不喜欢这里，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明白了为何宫内之人喜用檀香，那是因为檀香最能遮去这腐朽馈败的气味。

她开始想念容珂的花开锦绣，想念小贺的风光月霁。

罗帐之内，太皇太后声音低柔，但在这静得可怕的夜里仍是清晰可辨。

“哀家不是轩辕国的人，甚至不是这东方大陆的人。哀家三岁便进了宗门，那是南方大陆的一个修真门派，名叫合欢宗。”

当合欢宗三个字在太皇太后口中说出来时，不知道小皇帝表情如何，小欢同学是张大了嘴。在修真界，谁不知道合欢宗啊，那是靠采那个采出名的啊，小欢历练时也遇到过几次合欢宗的人，端的是不分男女全都媚态横生。

话说欢姑娘就是喝了合欢宗的神露才把容大能彻底推倒的。

太皇太后出身合欢宗，那要么是炉鼎要么就是*一枚啊。

看来先皇还真够开放的呢。

太皇太后接着说道：“在琅琊界，合欢宗不是正经门派。素以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著称，为各大宗门所不齿。哀家自幼在宗门长大，并不觉这样做有何不对。后来我遇到先皇，那时他虽是皇子。却只是凡人，于我并无益处，那时哀家已是一百多岁，而他只有十八岁，为了同他在一起，哀家违抗了师命。先皇不嫌弃哀家早非完璧，他许我为后。但我需助他取得帝位。

为了能与他双宿双飞，哀家自叛离宗门后便再未采补，合欢宗的功法，如若停止采补。不但修为再无提升，就连容颜也会老去。哀家虽修为不高，但却毕竟不是凡尘中人，然哀家没有想到，待大位已定。皇权在手后，昔日情深意重的人，却已对哀家暗存杀机。他请了鬼流宗的妖人以三味鬼火相伤，但却未能将哀家烧死，只是损毁了容貌。还毁了双腿。可笑哀家只不过稍施巧计，便将那鬼流宗的妖人于三千里之外斩杀！

先皇自是心虚，又恐哀家报负于他，便假意逢迎，装出一副夫妻情重的模样，力敌众意，立哀家为后。

哀家出身合欢宗，自是无法生育，他便以此为由，让满朝文武参奏，让哀家将后位让于他宠爱的刘妃，哀家自是不肯，并于民间抱回了智儿，也就是你的父亲！”

饶是小皇帝年少老成，听到这里也不禁惊呼一声，虽说明知有法器护持，别人听不到声息，小欢也忍不住捂上了自己的嘴。

这太狗血了有木有？

合欢宗的女修不但成为皇后，还从民间抱了孩子做了太子，那也就是说，这皇位上的小皇帝并非龙种，而那起兵造反的轩辕豪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

太皇太后继续道：“孙儿莫要惊慌，你虽非真正的皇子龙孙，别人也不是！先皇的心思哀家既已知晓，又怎么让他与旁人诞下麟儿，合欢宗多的是这等秘门丹药，也只一颗而已，就算他是皇帝，也无法同任何女子生育儿女。”

“那。。。。。。孙儿的那几位皇叔？”

太皇太后放声大笑：“哈哈，你父尚是民间抱养的孩儿，他们却是野种！先皇那些爱如至宝的宠妃们不知同谁生下的野种！”

暖阁内鸦雀无声，只有太皇太后的笑声似乎还在回荡。

小欢觉得深身发冷，一个女子如此去加害深爱的男人，而且还要亲眼看着他一次次的失去尊严，这中间有多少仇恨，又有多少心碎。

“皇爷爷一直都不知晓吗？”小皇帝的声音竟有些许颤抖，这个沉稳世故的孩子，此时已经难掩心中的震荡。

太皇太后微笑，又变成那位慈祥的老妇：“那一年，他让高世开那个酸儒送上奏章，让老三来做太子，我自是不允，便将此事告知了先皇，他直到此时才知，那几个他引以为豪的儿子竟都是野种，他自是不信，以需用皇子鲜血做药引为由，滴血验亲，因而就此一病不起，老三被贬去庶守边疆，大权便落入你父与哀家之手。

先皇恨我母子入骨，自是不肯善罢甘休，在他临终之际，依然命老二暗中动了手脚，要了你父的性命。”

“什么？皇祖母，我父并非落马而死？”轩辕子都的声音已是带了哭腔，今夜这一连串的打击已令这个少年快要撑不住了。

“你父骑术高超，再说，堂堂东宫太子，怎么会好端端的落马而亡，那是轩辕威做的手脚，先皇临终时许他江山，无非就是想看他与哀家斗得两败俱伤，只是他却没有料到，在西南边陲的老三却早已养虎为患。”

“可是皇室相争，受苦的是百姓，皇爷爷难道不顾天下百姓了吗？即使他不要百姓，难道他也不要轩辕王朝上午年的基业了吗？”

小欢暗暗称赞，这轩辕子都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竟能保有一片仁爱之心，比这他的皇爷爷皇祖母不知要强了多少倍，就算是十个邱紫裳也配不上他。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如此，圣人如此，我等又有何怜，况且这些贩夫走卒又算什么！孙儿，成大事莫要有妇人之仁，皇祖母已有两百余岁，废置修练已久，现寿元将尽，才将此事说与你听，你本非轩辕皇脉，哀家也并非你的皇祖母，你继续侍奉我也好，不侍奉也罢，哀家都不怪你，这尘事之中的事，都已与哀家无关，哀家这一世，错就错在高估了自身，亦高估了男人，如若哀家依然有宗门依靠，有修为在身，他又能耐我何。哀家今日要告诉皇帝的是，轩辕威不可留，若要抑制，必先扬之，而那匹夫之勇的轩辕豪亦不可留，只有如此，你才能坐稳江山。”

太皇太后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道：“哀家这一世已然疲累，余下来的日子不想有人打扰，自今日起皇帝不必再来请安，十日后让人来收了哀家这副破烂皮囊便是。”

轩辕子都恍然大悟，从矮凳上起身，跪倒在地：“十日后皇祖母驾鹤西归，举国齐哀，山河同悲，皇祖母，孙儿虽非您的血脉，但自幼得您庇佑，这份哺育之情，孙儿只得来生再报。”

太皇太后口气平淡，如同在说一件平常事：“不要说来生，即使投胎转世，那都是以后的事，到时谁也不记得谁了，看好眼前吧，坐好你的江山，当好你的皇帝，好了，哀家累了，跪安，下去吧。”

直到轩辕子都抹着眼角走出暖阁，小欢才如梦方醒，原来这太皇太后只有十日的阳寿了。

暖阁内又恢复了平静，就连宫女也已退出。

小欢正待离去，忽然，那太皇太后又说话了，这次像是自言自语：“师父，吟秋已悔了，这几十年的情仇爱恨，都让师父料到了，是吟秋天真，误以为凭自己的一片痴情便可换来一世恩爱，没想到到头来全是错啊。师父啊，吟秋双腿已废，只能在这床榻之上，为师父俦告，愿恩师早修大果。”

虽然这位太皇太后同她丈夫一样的心狠手辣，但说到头也是痴情所致，小欢有些不忍，收起法器，现出身形，走进幔帐

太皇太后并没想到这暖阁之内竟还有人，但却并未惊慌，她眯起昏花的老眼打量着小欢，微笑道：“原来竟是位仙子，老身已是将死之人，不知仙子有何指教？”

小欢从乾坤镯里取出一瓶松柏清元丹，轻轻放在太皇太后的床头，这还是松若谷留下的，容珂说过，这松柏清元丹除了延命没有别的作用，此时正好用上。

“你不必现在就死，把这瓶丹药吃完，再活个大几十年没有问题的。”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多谢仙子美意，老身这一世不人不鬼，早已生无可恋，死对我来说只是解脱，若仙子不弃，可将这丹药转送我那皇帝孙儿，那孩子年纪虽小，却胸怀远大，又有仁慈之心，他日定是个好皇帝，让他长命百岁，那是百姓之福，轩辕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