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罗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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旃罗含-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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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路上,金金始终想着宋晓君手里拿着的那两粒药丸。  
  世上的事要真有这样容易就好了,一颗囫囵的丸子下肚,就能改头换面,从此前尘尽弃,了无牵挂。哪有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一了百了?即使想变,那些回忆也不会轻易放过。  
  脑海里记忆中一张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庞这时便开始快速地从眼前晃过。圈中虚度了几年光阴,看尽了外人无法领略的风光无限和凄楚悲凉。  
  朋友、情人、冤家,走的走,散的散,多年以后即使再遇见,也不一定相识,擦肩而过之后人海茫茫从此后会无期。  
  圈子就像是一锅五味杂呈的汤,人在其中时间久了,逐渐失去了自己的味道,而这汤却越来越浓。  
  和Mark分手以后,金金以为自己过得很充实,每天见不同的人,和他们喝酒、聊天或者上床。新的来旧的去,并无任何差别。  
  直到有一天闭上眼睛,所有的脸竟然都合拢成了同一张。右手缓慢地抬起,食指弯成一个“九”的形状,第二段指节轻轻地放在嘴唇边噬咬,眼神震荡开来,猛地一下就能抓住人心。    
  旃罗含 第十八章(4)    
  金金浑身一震,又梦到了Mark。心中记起更多的总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他推醒身边躺着的陌生网友,扔给他一百块钱让他收拾一下早些离开。那人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金金连哄带催赶了出去。  
  落寞的床塌,寂寥的窗帘。房间里没有一丝生气。  
  金金整个人闷在被子里,身体弓成一个突起。不一会儿又翻转过来,赤身露体地平躺在床上,眼神滞疑地看着天花板。右手抚摩着自己的下体。轻轻地,一下一下,颤动着,挤压着。  
  脑海里飞动着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影像。  
  真实和虚妄之间的界线变得模糊。金金一边打飞机一边低着头。牙齿磨磕牙齿。手指的触觉变得麻木迟钝。  
  过了不一会儿他的手停了下来,人蜷成一团,头颅深深地埋下去,身体的敏感处没有因为兴奋揉搓而喷射出液体,可是眼眶里的泪水却怎么也禁不住。流了下来。  
  飞机打着打着竟打到泪水横流。  
  身体迅速枯萎,眼眶模糊。  
  窗外的空气中满是花香。是那种临死前才会迸发出的异香。惨烈如斯。  
  人民广场四周新一季的青草挣扎着钻出土壤,枯死残老的旧草充当着它们的养料。狰狞的嫩芽不顾一切争先恐后地往上窜,只拼得一时的阳光灿烂也好。等到来年,又会有更新鲜的青草来取代它们的地盘。  
  Mark独自蹲在花坛边。脸孔深深埋入平拖在面前的双臂之间。时间已是午夜时分,周围的灯光渐渐淡退。  
  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半蹲下身,说道:“抬起脸来看看。”  
  Mark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在Mark的面颊边来回照了几下,说道:“站起身来我瞧瞧。”  
  Mark慢吞吞地起身,眼睛半虚半实地着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男人伸手在Mark的胳膊屁股上捏了几把,放远了身子又看了两眼,问道:“多少钱?”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风吹在身上暖暖的。  
  Mark冷冰冰地回答道:“一小时五百。”  
  男人点头说:“走。”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神秘的夜色里。  
  季节错乱颠倒,人都有些睡意迷糊,分不清远近亲疏,都缠缠地摞在一起。第二天一早人民广场又恢复了一片绿意盎然,阳光所到之处,像是接受了一次洗礼,换了一层新的皮肤。整座广场展现出和颜悦色的扮相,竟如同一个纯洁的圣女,丝毫看不出夜色里发生过的一切。  
  阳光照射下,黑暗躲藏,梦魇匿迹。  
  这天正是周末,宋晓君一大清早就出门去了。  
  宋婷婷一通电话把谭建刚叫到家里。  
  等谭建刚来了之后宋婷婷便一张一张地清点光盘,随手扔到他的座位边,说道:“这些你都收回去吧。出的全是些什么好主意,连半点用场都没有。”  
  谭建刚收起花红柳绿的碟片,问道:“怎么回事?他不肯看?还是看了以后比较排斥?”  
  “都不是。”宋婷婷道,“开始的时候确实脾气挺冲,老大不愿意的样子。后来我逼着他,他倒是专心看了。但我一留心才发觉他感兴趣的不是里面的女人。他老盯着那些光屁股的男人看。你说说,这可不是没药救了嘛。”  
  谭建刚犹豫了几秒钟,说道:“那要不就直接开始第四个疗程吧。物理治疗的方法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案。他喜欢看裸体的男人就让他看个够。”  
  宋婷婷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谭建刚说:“物理治疗的方法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每次治疗的时候我会给他看一段时间的幻灯片,同时在他身上接通小伏的电流线。幻灯的图片里面我会事先夹进去几张特意安排的裸男图,然后在程序安排上做一点小小的技术处理。这样一来,每次等他看见裸体男人的时候,小股的电流就会刺激他的手脚神经,让他产生轻微的疼痛。这样反复几次,一个疗程结束之后他就会在潜意识里面排斥这样的图像了,这叫反其道而行之。不过这样的治疗必须得在我们专业的医院理疗室里才能进行。”  
  话没说完宋婷婷已经在一个劲地摇头,她说:“这个不行。又是什么电流又是什么刺激神经,光是听着就够吓人的了。别说他不会愿意去做,连我听着都不乐意让他去。要那样的话,宁可让他还是作个小玻璃吧。”  
  谭建刚忙说道:“你这顾虑完全多余。电流仪器的设备上面全都有人体安全控制阀,一旦电流超过一定的量就会自动跳闸。那些电流的目的只是产生轻微的疼痛,最多不过像是被小针扎了一下而已,连老鼠都电不死的。这你可以绝对放心。”  
  宋婷婷无奈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现在我都已经不对他抱什么希望了。再这么兴师动众的也没意思,还要饶上你那些高级的仪器。你看到现在为止已经小半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再这么耗下去我看也是白搭。在他身上已经花了那么多心思,再不学好也只好由他去了。”  
  谭建刚斟酌片刻,说道:“凡事你要往好的地方想,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你看我给你弟弟做第一个疗程的时候,他是死活都不肯配合,什么事情都跟我对着干,我说东他偏要说西。现在不是也慢慢地转过弯来了么。什么事情都得有个过程,心理治疗这事情更是这样,急不来的。但是只要你肯坚持到底,把他治好是迟早的事,你自己得有信心。对他也要有信心。”    
  旃罗含 第十八章(5)    
  宋婷婷听他这么说便笑了起来,道:“你得了吧,少拿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安慰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在他身上花的心思可不比你少。你以为他肯回心转意全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吗?”  
  谭建刚也笑了:“这里头难道还有你什么事?难不成你在他身上使了坏?”  
  宋婷婷微微一笑:“我看你老这么从外往里杀,就是杀到死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用场。人家常说‘打蛇要打七寸’,自然得逮住要害,摸准了他的命门,才能降伏住他。所以我就从他身边下手,使了个法子把他的男朋友赶走。这样一来他心里没了着落,没了想头念头,自然也就收心死心了。要不然他能有这么乖,天天呆在家里等着你摆布他吗?你还真以为都是你一个人在那儿唱戏呢?这搭台催场吆喝打杂的人也不比你简单。你都不知道为这事费了我多少精神,你借我的那些书我差不多都能倒背出来了。他的那个男朋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去他家的时候,才两三句话一搭脉就知道是个厉害的角色,当时心里就在暗暗打鼓,别没说动他,倒反而被他给劝过去了。所以一点不敢大意,铆足了劲儿跟他撞枪。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接着来软的,结果软的硬的一起上,才把他给制住了。我走了之后心里其实还是不太放心,就怕他不吃我这一套,所以我还准备好第二次、第三次再用更厉害的说词上门去跟他打‘持久战’。哪想到没过几天竟然就见效了。他们两个结果也不知是怎么闹上的,最后就分开了。宋晓君从那以后就跟没了魂一样,你看直到这会儿都没见他再有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见是我那一顿游说的功劳了。”  
  话音刚落,谁知房门竟推了开来,一阵疾风顺势猛灌而入。  
  宋晓君站立门口,恨恨地看着宋婷婷。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表情。脸上红的红,白的白,全是尴尬的颜色,狠不能拿起个什么东西把刚才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全都擦抹干净。宋婷婷和谭建刚两人头皮一阵发麻。  
  宋晓君双眼喷火,一字一顿骂道:“不—要—脸!”随后转身重重摔下大门就走。  
  谭建刚忙说:“他都听见你说的话了。”  
  宋婷婷这时倒反而冷静下来:“听见就听见了吧。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回去再找那个男人。我都是为了他好,难不成他还会因为这个把我这作姐姐的给杀了?我对他也算是死心了,救得了病,救不了命,他就是个天生贱骨头命。救得了他这一站,难保以后不会再犯其他什么事情。我也算是看穿了,以后少管他点事儿,我还少生点闲气,多活两年呢。”  
  这天晚上宋婷婷自顾自洗梳上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熄灯躺下之前她还是特意帮宋晓君留了门。  
  可是直到昏昏沉沉进入梦乡,宋晓君仍然没回家。  
  初夏,天空飞舞着漫天的柳絮。  
  洁白的柳絮像是婚纱上的点缀,轻浮缱绻撩动人的思绪。  
  宋婷婷走在大街上,看到婚纱店里正有新人试穿嫁衣。  
  新娘在镜子面前不停地来回摆弄身姿,亮出款款动人的造型,仍不忘偷空用征询的目光笑盈盈地看着正抱肘微笑的新郎。仿佛两人不是在选买婚纱,而是在故意卖弄着风情,招徕他人羡慕而嫉妒的眼光。  
  雪白的丝绸婚纱晶莹闪烁,勾留住宋婷婷的视线。  
  她幻想着自己披上婚纱时的情景,身边的新郎会是谁呢?秦伟的爸爸?谭建刚?又或着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出现过的白马王子?一转头,发现身边西装革履的新郎竟然是自己的弟弟宋晓君。  
  正觉得诧异,肚中又传来一阵浅痛,隐隐感觉到那个始终未曾远去的男婴再次回魂,用恶毒的眼睛冷冷地怨怼着她,伸出小小的手掌便要扯下她头上洁白的斗篷。  
  一声惊叫,醒来才发觉,又是梦魇一场。枕边依然空寂无人。  
  夏初梦浅,一场盛大的婚宴在五星级酒店里举行。花团锦簇,琼香酒洌,满眼望去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齐全。人声酒声水声火声声声喧天。好不热闹新鲜。甚至还来了新闻电视台的采访记者。  
  因为是破天荒头一遭,没有披着婚纱的新娘。只有两个西装笔挺的新郎手挽着手,相视而笑。  
  段哥和小可的胸前各别着一朵艳红的花朵。前来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有圈子里的好友,也有并非同志的亲朋,场面让人有些感动。忽然宴会厅门外传来喧闹声,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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