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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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风雷-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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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哭了起来,顾夫子沉默不语,杨焕豪冲了窗外大喊:“龙官儿,龙官儿,让你去加点煤你跑哪里偷懒去了?”

汉辰慌忙应了声小心的掀帘进来,俯身在煤炉前添火,偷眼看了父亲和师父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汉辰穿了件姐姐新为他打织的驼色套头毛衣,一条深色的裤子,看起来没有穿长衫棉袍时的老成端庄,反显得利落清爽许多。

“看你穿得这也叫衣服?”杨焕豪故意寻衅般的斥责:“别学得那些洋派的毛头小子追什么摩登,这能不冷呀?三层单都不及一层棉,你穿这么单薄去外面取煤,生生的作践自己得病不是?”

“父亲教训的是。”汉辰嗫嚅的应了声,没抬头。

“龙官儿就那一件棉袍能穿,昨天还不是被你打破了,他师娘才拿去给他缝补了。”大太太提醒说:“这孩子又长个头了,去年的衣服多是穿不下了。”

“哼,还说为我省棺材板钱。有本事你倒是趁早给我个了断,再过了明年满了弱冠成人再进祖坟,还不是要爹给你准备棺材。”

“老爷,孩子惹你气,你打几下骂几下都可以,就被说着伤情分的话了,听了窝心。”

“我是他老子,说他两句他都听不得了?”

大太太带了汉辰离开后,顾夫子沉了脸对杨焕豪说:“大哥,大帅。老弟我今天再劝你一句,自古治家、治军、治国都是一个道理,待人要‘恩威并施’。大哥总说教儿子如驯马,就是驯马也要萝卜和鞭子并用吧?一味的苛责恐怕要令人离心离德。大哥也是口是心非,龙官儿不回来,你想他;回来了,你半分好脸色不给他也便罢了,如何又这么折辱的打他?大哥就不怕龙官儿弃你而去?”

“他敢?天底下哪有个儿子造爹的反的?”

“唐太宗就是被逼的玄武门事变。”

“你是说龙官儿他~~”杨焕豪的声音开始颤抖。

“龙官儿他不会造反,但昨天若不是娴如的冲动,怕今天这口寿材要装殓的真是龙官儿了。”

汉辰颓然的踩着一地夜色徘徊在夹道里,脚步不自觉的转向七叔曾住过的那座小楼——流枫阁。

静谧的夜色,清冷的风音,汉辰推开小轩窗,寒风夹了残雪扑面。

猛然间,一只手拍在他肩上,汉辰惊得心头一紧,头也不用回就惨笑了说:“你还是来了?”

七叔就立在他身后,憔悴的神色说:“四门戒严,我走不掉。”

“所以顾伎重施,躲来家里最安全?”汉辰奚落说。“钟尧是七叔杀的?”

“钟尧?你是说小钟子?”七叔一脸的疑惑。

汉辰看七叔的神色有些吃惊。

“钟尧大哥死了,七叔不会不知道吧?”

七叔惊愕的摇头:“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汉辰无奈的笑笑,也不想多解释。

“龙官儿,七叔对不住你。都是七叔不好,害了你。”

“七叔就不怕是汉辰告密,让爹去佛堂擒你的?”

“就算是假戏真做也不必演到撞墙的份上。其实龙官儿你不必担心七叔误会你,七叔若是信不过你,怎么会三番两头的来找你?这个家里,看你小龙官儿就像看我杨焕雄的影子一样。”杨焕雄转向汉辰:“龙官儿,七叔回来龙城是有正经事要做,现在不便告诉你,但你一定要帮七叔。”

“你还要我怎么帮你?帮你留在杨家,帮你当他的出气筒,帮你挨打受罪,连条狗都不如的被他拖到院子外痛打,还喊来外人看戏。”二人本来说话的声音极低,但此刻汉辰激动得心绪难平,声音已经是抬高了几度。

二人本是并排的立着隔了一堵薄薄的四扇屏西洋镜屏风,面对了窗外说话。汉辰的位置靠外,恰恰遮挡了屏风和窗台边的那道缝隙。

汉辰心中的怨气正无处发泄,说着转身背窗赌气,余光却惊愕的发现旁边的镜子里出现父亲在门口静立的身影。

第106章 难言之隐

汉辰惊愕得心中猛跳,冷汗涔涔的顺了后背渗下。父亲为何忽然出现在七叔的小楼,难道是他察觉到了七叔的行踪?但是转念一想,依了父亲急暴的脾气,怕没有耐心同他们叔侄二人捉迷藏斗法的。

“你躲去哪里了?为什么不露面!”汉辰忽然转身向窗外大声的喧嚣,随即又抽噎了放低声音:“该受的不该受的我都受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倒是躲得无影无踪在外面逍遥自在了,爹却把我扣在杨家不许我回外蒙了。”

汉辰根本不给七叔插话的时间就用脚猛踢了七叔三下,示意他情况有危险,快躲!

杨焕雄先是被汉辰莫名其妙的抱怨说愣住了,但霎那间心领神会。旧日间的默契依然还在,昔日在家时,焕雄同汉辰在杨大帅面前早就有了既定的“脚语”,踢一下是“别说话了”,三下就是“情况有变,你先找藉口撤退。”

“你倒是来去潇洒了!让你回家你不肯,还偏偏的生出事来害得我被他折磨。你回来做什么?你就是来看我如何的难堪,看我怎么早些死的吗?”汉辰啜泣了自言自语,脚下发泄般的踢着墙,手在捶打窗框:“我现在活不能活,死不能死,你满意了?你倒是逍遥了,你回来龙城到底想做什么?”汉辰一边踢打窗框墙脚一边哭泣,哀哀的样子十分凄惨。

汉辰哭诉着自己仿佛动了感情,满腹的委屈对了窗外风卷残雪的夜色抽噎的伏在了窗台上。

屋子里静静的,汉辰本是想演戏,自己却不想真的入了戏。

不知道过了多久,七叔出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龙官儿,老爷子走了,我看他走远了。”

汉辰这才推开七叔的手,父亲刚才肯定看到了这一幕,定然是被他的演技迷惑,深信了他这个孽子独自在七叔房里发泄自己的不满。但是父亲并没有丝毫愧疚抑或恼怒,更别提半句安慰的话,只是转身走了。难不成父亲又是思念七叔才来到小楼,就像他思念小夫人时会独自在绿竹小筑静静的坐上半天一样。

汉辰心里掠过丝凄凉,斜睨了眼七叔,揩了把泪说:“他想你了。怕是一朝我死了,他都不会这么用心。”

“龙官儿,把眼泪收了,再哭小心我踹你!”七叔板起脸,汉辰心里更是愤懑。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你四处流窜还不是靠我在拼命为你遮掩,偏偏还放不下这幅虚假的架子,充什么家长来教训我。

“你长大了,该如何克制自己的言谈举止不用七叔都废话吧?”

汉辰竭力收住泪,他在外面再艰难痛苦的场面都经过,从来不落泪,偏偏是这两年在家里如何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先躲我书房去吧,晚上宵禁后还安全。”

“龙官儿,等等!”七叔忽然一把拽住汉辰,“我问你,你七婶过世的时候,她的贴身物件可是都陪葬了?”

龙官儿觉得七叔的话问得诡异,凝视了七叔认真的目光答了说:“七叔你是见了,这楼里的东西几乎都保持原样,爹是坚信你会回来。七婶的随身物品除去拣挑了些陪葬,其余的都锁在七婶的那几个柜子里,等七叔你回来处置呢。”

汉辰说到这里,机敏的问:“七叔莫不是要找什么东西?”

“嗯,找个物件。一只金蟾蜍镇纸,是你七婶陪嫁的物件,她是极其喜欢的。”

汉辰想了想,平白的七叔如何想到那只金蟾蜍?汉辰是见过那个金蟾蜍镇纸,有着一对儿红宝石的眼睛,看来十分别致的。七叔的字画极有功力,早年曾师从叶道子大师苦练过几年,也自诩风流的闲暇时在这流枫阁挥毫泼墨的消遣。按说那精致的金蟾蜍镇纸七叔该是十分喜欢,但汉辰从未见七叔用过,只是摆在卧房的案头。

“七婶下葬的时候,我娘好像把那些值钱的东西给她陪葬了。娘说那是七婶娘家带来的物件,应该随了七婶去。”

杨焕雄的面色露出些失望,沉吟了半晌没说话。

※※※

杨焕雄抱着小亮儿仔细端详,孩子甜甜的睡着,安详的神态、红红的小脸略带甜美笑容。

杨焕雄得意的对汉辰说:“看了亮儿,你现在还生七叔的气吗?若不是七叔逼你回来,你哪里能体会到此刻初为人父的欢悦。”

一阵苦笑掠过汉辰的面颊,看了汉辰不屑的神色,杨焕雄说:“难道骂错你了不成?你既然要给这孩子以生命,就要对他负责,给他个完整的家,否则还不如不要生他。这是你做别人男人、做别人父亲应尽的责任。”

“责任?谁都可以同汉辰谈责任,这话从七叔嘴里听来好怪异。七婶呢?七婶是脾气不好,性格也刁钻了些,可七叔对她负过什么责任?七叔也是杨家子弟,七叔对杨家可否有责任?为什么苛求汉辰回杨家,七叔自己呢?”

“你先管好你自己,少来管我的事!我该负的责任自然会负,该承担的罪责一样少不了。管教我还轮不到你,你先说你的事!你是杨家嫡长子,你同七叔不一样。从你出生在杨家的第一天起,你身上就驮上了包袱,除非死,你是卸不掉的。你能同我一样吗?”

见汉辰咬了牙不说话,焕雄又说:“我那晚如何对你讲的。你知道没爹的孩子是什么感觉吗?你若走了,怕娴如肚子里的孩子连个哥哥叔叔去带他的可能都没有。你有义务去保护娴如母子,给孩子个温暖的家。”

“孩子是~~是娴如她~~她和爹娘他们想要的,我又不想~~”

“你不想!”杨焕雄抡掌就给了汉辰一记耳光,手指指了汉辰的鼻子灼灼的目光逼视汉辰呵斥说:“若不看你昨天为我吃了这顿打,我早就为你这混账话~~”

杨焕雄攥紧的拳头缓缓放下,又说:“要怨就怨你自己!是,我同你七婶的恩怨是说不清的,我无力阻止被逼迫娶了她,可我能做到不去自欺欺人的同她要孩子。当年老爷子苦苦相逼我们圆房,我当初吃了多少板子苦楚,到头来也没答应。你呢?且不说娴如是如何一个百里挑一贤惠善良的女人,就是有人逼你将就这门亲事,你有着天大委屈,可同娴如圆房有了这个孩子总是你的决定吧?你也总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结果!”

汉辰愤恨的眼光瞪着七叔,冷冷的目光如寒冰一般阴森。

“你什么意思?这是不服,跟我斗法有你的便宜吗?”杨焕雄板起脸,“我不在家这些年,你反是愈发放肆了,难怪你爹要打你。”

二人剑拔弩张之势,娴如推门冲了进来。

“七叔,七叔求你,不怪龙官儿,都是娴如不好,娴如该死。”娴如噗通的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娴姐,你怎么下地了?”汉辰又惊又急,娴如才生完孩子体力虚弱,那夜头撞影壁伤口才将将愈合,如今又跪到冰冷的地上为他来求情,汉辰简直无颜面对娴如姐了。

“娴如,你~~起来,你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到了这个份上,你还为这个混账求情。”

“七叔,七叔”娴如哭得泣不成声:“龙官儿他有他的苦衷,都是娴如的不是。孩子~~孩子不是龙弟他想要的~~是娴如,是娴如厚颜无耻的~~”

“小姐!”四儿冲了进来,扑跪到焕雄面前:“七爷,你别误会了我家姑爷和小姐。都是四儿的错,四儿厚颜无耻的在姑爷的碗里下了春药。”

一句话说出来,屋内立刻鸦雀无声,杨焕雄惊愕得表情都呆滞了。

“四儿!”汉辰大声呵斥,他不忍有人再提这不堪回首的窘迫遭遇。

四儿磕头说:“七老爷,是四儿混账,可四儿是为了救姑爷。四儿怕姑爷再这么下去,就要被老爷活活打死了。四儿想,要是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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