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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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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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得模棱两可,微浓也不敢多问,只暗暗庆幸自己提前抱过佛脚。她颇为忐忑地走到靶场中央,从侍卫手中接过弓箭,对着箭靶射了一箭。
    还好,至少没脱靶。微浓长舒一口气。
    楚璃却是蹙眉,毫不委婉地评判:“射术有待加强。”
    微浓干笑一声,到底不想让他看低,便逞强道:“我从没射过这么远的靶子,臂力确实不行,准头也不够。不过你若让我换一种方式射靶,我一定能正中红心!”
    “哦?”楚璃仿佛来了兴致。
    微浓轻笑,将弓箭放在一旁,又从箭壶中取过一支箭矢,瞄准那靶心比划几许,猛地用力投了过去。但听“嗖”地一声,箭矢飞也似地掠空而过,正中靶心。
    微浓见状,得意地朝楚璃微笑,然而她刚扬起嘴角,忽有一阵风吹过靶场,劲头不算猛,却把箭矢从靶心上吹掉了。
    微浓的唇角便又敛了回去,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眸,看着那空荡荡的靶心。
    楚璃笑叹一声:“公主是把箭矢当作峨眉刺了吗?”
    微浓吐了吐舌头。
    “以手作投,准头是够了,但力道绵软,毫无杀伤之力。若按照公主这般射靶,根本捕获不到猎物,即便射中一只小羊小鹿,也不过是帮它们挠痒罢了。”楚璃不客气地予以置评。
    微浓闻言咬了咬牙,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自己虽不是大家闺秀,但也勉强算是能读诗文、能骑会打,怎么一到楚璃这里,就样样不通了呢?这般一想,倒有些泄气了,连方才急于狩猎的兴致都没了。
    楚璃见她垂头丧气,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只得又蔼下声音,解释道:“习武骑射强身健体,公主喜欢,自然再好不过。但公主原先使的峨眉刺,只能作为近身搏斗,若当真遇上险境,实在是吃亏得紧。”
    “哪有那么多险境可遇。”微浓低声嘟囔。
    楚璃自然听见了,看向她的左臂,意有所指:“好了伤疤忘了疼?”
    微浓顿时无话可说。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楚璃淡淡添上一句,远目望着靶心之处。他径直将一枚扳指戴于左手拇指之上,扬弓开箭,一气呵成。
    扳指这东西,原是护手之用,戴于开弓勾弦的拇指上,用以扣住弓弦。虽说如今扳指已成为王公贵族的装饰之物,却也一直遵循着扣弦之则,寻常人都戴在右手拇指上。
    微浓突然想起黑衣人曾说过的话——楚璃是个惯用左手的剑术高手。她突然有些期待,想要看看楚璃的另外一面,除了温润如玉、算无遗策之外,他还会是什么样子。
    但见日光映照下,他手上那枚扳指发出耀眼的金芒,微浓恍惚了一瞬,便听耳畔响起一阵穿风的鸣响。抬首望去,楚璃手中那支箭矢便似一道凌厉的闪电,直直击中靶心。
    不,是穿透了靶心。
    这一刻,楚璃素来温润的面容之上,也沾惹了些凌厉之气,似有睥睨九天之势;这一刻,微浓真正地明白,初见那一晚他的天人之姿,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人在红尘,身在宫廷,谁人能够真正地淡然出尘?楚璃用这一箭告诉了她,他是一个允文允武的王者,而非仙人。
    不可否认,微浓被这一箭震慑住了,那箭尾久久颤动不止,正如同她震动的心房,她在为自己破灭的短暂幻想而哀悼。
    缓过心神之后再看楚璃,她也不再觉得他遥不可及了。原本在他面前的自卑、忐忑俱是消失无踪,她已能坦然面对这个男人了。
    从天人到王者,可笑的是,她竟然觉得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而不是越来越近。
    她相信楚璃并不知晓她的震动,因他只是淡淡敛去方才的气势,对她道:“公主再射一箭,让我看看。”
    微浓“哦”了一声,执起弓箭,重新扬手开弓。
    “别动。”楚璃突然提醒了一句,而后轻轻走至她身畔,从身后握住她执弓的手,另一只手按下她高耸的右肩,为她矫正射击的姿势,道:“肩膀太高,这样太吃力,应该……”
    微浓心无旁骛,凝神照做,刻意忽略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贴近,全神贯注看着靶心。
    “用力开弓,射!”随着楚璃一声令下,箭已离弦,耳畔箭啸之声分明比方才清越许多,微浓不想也知,这一箭会射得不错。
    果然,远远听到“砰”的一声,那支箭牢牢钉在朱红色的靶心正中。周围的侍卫们不失时机地鼓掌叫好,也不知是为了这一箭鼓掌,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微浓仔细想着方才楚璃教她的姿势与力度,恍若未觉。
    “公主可记住了?”楚璃笑着看她。
    微浓凭空做了个开弓的姿势,找了找感觉,点头:“我记下了。”
    “那便上马吧!围场里没有猛兽,不必担心。”他边说边打了个手势,侍卫便将坐骑都牵了过来。
    两人依次上马,楚璃对侍从们撂下一句“不必跟着”,便与微浓往围场里疾驰而去。
    眼前是开阔的草场与密林,许是冬季的缘故,一只小动物也没见到,不过如此纵马驰骋一番,已教微浓很是畅快了。她一边打马前行一边左顾右盼,看了半晌,对楚璃问道:“殿下,咱们真能打到猎物吗?”
    “可以。冬季猎物少,如此才更能锻炼观察力及敏锐度。”
    微浓听了楚璃这话,反倒渐渐缓下马速,面上浮起一丝不悦之色:“殿下很喜欢说教吗?”
    “怎么讲?”楚璃面色不改。
    “从您前日踏足毓秀宫开始,您就一直在说教。诵读、骑射、狩猎……好似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得让您操心。我是不是很差劲,让您失望了?”微浓话虽如此,面上倒没什么自卑之色。
    “公主多虑了。”楚璃仍旧与她并肩而骑,简单回道。
    然而这寥寥五个字,听在微浓耳中更像是一种敷衍。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发火,从认祖归宗开始,她早就憋了一肚子委屈。以前楚璃是她眼里的“天人”,她敬畏他,不敢有一丝唐突;眼下他不过是个凡人而已,她便忍不住了。
    她猛地一拉缰绳,勒马而停,淡淡讽笑:“我是乡野出身,不会诗词歌赋,不懂琴棋书画,性子也野惯了,自问配不上殿下,不敢高攀。您若真是瞧不起我,也不必费心调教,直接修书一封将我送回燕国,我绝无二话。”
    
   

第133章:亲自教导(三)
    楚璃目中掠过一丝讶异,继而眉目稍蹙,坐在马上看向微浓,并不说话。
    微浓见他这副表情,只当他是默认,心里越发地不痛快:“或者,殿下若是开不了这口,我自己提出来也成。”
    “公主真是这么想的?”楚璃终于回了话,但没有任何情绪,不见气恼,也无心虚。
    微浓直视于他:“对!”
    楚璃沉默片刻,只道:“看来是我急于求成了……”
    微浓紧紧握住缰绳,只觉心底的火气一个劲儿地窜上来,她愤怒,她难过,她不想再继续逆来顺受:“此刻四下无人,您也不必顾及我的面子,您对我有什么不满之处,大可说出来。”
    楚璃这才叹了口气:“公主是认为,我的要求过于严苛?”
    “不,我认为你在改造我,而我不愿意受人摆弄。”微浓话到此处,竟觉得喉头忽有一丝哽咽。但更无稽的是,她竟不知自己为何哽咽,为何面对这个男人,情绪忽然不受控制了。
    楚璃像是在思索什么,徐徐回道:“如公主所言,我的确是在‘改造’,但绝不是‘摆弄’。你是和亲公主,如无意外将来会是我的妻子,楚国的王后。我希望你变得更好,能承担起自己的身份与责任,难道不对吗?”
    诚然,微浓的理智告诉她,楚璃说得没错。然而她此时此刻却像是钻入了牛角尖之中,只想要找茬,想要争吵,想要维护自己莫名其妙的尊严,于是便一味挑刺:“殿下的意思,是我如今还无法承担自己的身份责任,是不是?我浅薄无知,是不是?我涵养不够,是不是?”
    楚璃面上掠过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不是这个意思?即便是来围场打个猎,也要指点我的骑射,还不忘对我晓以大义,美其名曰‘锻炼洞察力’!”微浓面露讽刺一笑,悻悻地道:“太子殿下,我在楚王宫里已经够憋屈的了!我是出来打猎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微浓言罢,再也不看楚璃一眼,狠狠给了马屁股一鞭,策马往丛林深处跑去。仿佛唯有如此,她心头积郁已久的痛苦、愤怒、不甘等种种情绪,才能够统统宣泄出来!
    “公主!”楚璃的声音终于变得急切,在她身后亟亟喝止。
    可是微浓听不到了,也不愿去听。呼啸的风声与急促的马蹄声充斥耳畔,心中一直拿捏着的那股气性轰然散去,然后是绞痛,是剧痛,四肢百骸都随之震痛!
    一个不愿提及的名字,难以启齿的名字,此刻就横亘在她唇齿之间。她死死咬着牙,仿佛如此便可以将他咬碎,将他撕裂,将他从此挥散,再也不用想起,不去心痛。
    “公主!”身后再次传来楚璃的怒喝,是的,他一定愤怒了!而那愤怒的呼喊离她越来越近,近得就在耳畔。可她只想离他远远的,离所有男人都远远的,一个人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像十六岁以前。
    “公主,你冷静一下!”楚璃到底是策马赶了上来,然而微浓发疯似地纵马奔驰,只要他稍微松一口气,便会被她甩在身后。他在马上亟亟劝阻,话语也被颠簸得支离破碎:“有什么话……我们……停下来说!”
    微浓听见了,可她停不了。眼泪不知何时汨汨地流淌出来,被风吹散,被风吹干,双目被刮得生疼,像是有刀在割着她的血骨,提醒着她只是个被遗弃的人,在燕国没有容身之地,在楚国更加没有!
    她停不下来了,回不了头了,哪怕前方是悬崖,她也只能策马而去!有那么一刻,她几乎就升起了寻死的念头,但那念头还没在她心中成形,她已猛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是她的马匹狠狠踉跄了一下!
    随即,一个温热的身躯已跃至她的身后,生怕她坠马似的,紧紧环着她。他从她腰间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进而握住缰绳,猝然勒马!
    她从不知道楚璃有这么大的臂力,她的手被他握得生疼,更被缰绳勒得生疼。可他的臂膀却又如此温暖,像极了某个人,令她心安,又令她怨愤。
    她还兀自沉浸在恍惚之中,那马匹已猛地昂首止蹄,她险些从马背上仰摔下来!幸好,有人牢牢抱住了她,飞速地将她抱下了马。然后,他将她扔在了茂密的草丛之中。
    “你不要命了?”他怒气冲冲地喝问,胸前起伏不定,喘息急促有力,向来沉静如玉的面庞之上,隐隐泛起恼怒的红色,眉峰紧蹙,目光凛冽。
    微浓从没见过这样的楚璃,她忍不住想笑,却发现自己在不停地流泪,眼睛已被泪水蛰得睁不开了,视线渐渐模糊。
    楚璃这才发现她哭了,他似被她的泪水消融了怒意,方才满腔的斥责都无处可说,面上渐渐被无措所取代。他什么都没有做,没有询问,没有劝说,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痛哭不止,看着她伤心欲绝。
    直至她哭得喘不过气了,他才适时递上一条汗巾,又将他马匹上的水囊递给她。
    微浓接过水囊,仍旧没看楚璃一眼,仰头猛喝起来,她方才哭了太久,似是将身体里的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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