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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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火-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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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武头个子不高却很精悍,两只不大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对襟蓝褂的肩头上,一边打着一块黑补丁,敞着怀,露出了古铜色的强壮胸脯。一看,就是个精明强干、腿脚麻利的人。
    罗云汉双手环胸,低头略一沉吟:“我说,老武头,到山海关最近的一趟火车是几点?”
    “没有客车了,晚上九点有趟闷罐!可只减速,不停车啊!”老武头紧紧地抓着门框。老武头家住在火车站南面的杨柳屯,对车站的情况了如指掌。
    “罗连长,”年轻人一口喝干了半碗酒,下了炕,“罗连长,听我说几句。我不是拦你救人,可不能去!救人危险不危险咱不说,现在就算去也已经来不及了。现在紧要的是马上进西山,只要拿到梁司令一封信,咱们就可以连夜去北戴河取军火。”年轻人梳着从中间分缝的分头,面目清俊,话音清朗。
    “屁话!”罗云汉环眼一瞪,“上西山来回得半天多的时间,可救出人来,咱们马上就能去北戴河!”虽然和接头的年轻人是第一次见面,可性如烈火的罗云汉还是口无择言,想啥说啥。
    “没有梁司令的信,救国会能给咱们军火吗?”
    “我罗云汉还抵不上梁司令的一封信?我说杨队长,你不是说你认识南京来的特派员吗?”
    年轻人叫杨欣,是共产党领导的南满游击大队队长,奉命到辽西一带组织抗日武装。细高的个子,白净脸,虽然只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可从他那深邃的目光中,可以看出是一个从惊涛骇浪里滚爬过来的人。
    原来,国民党中央委员李胡以特派员的身份,通过张学良副司令的关系,在北平抗日民众救国会奔走下,筹集了一批枪支弹药和两袋子大洋,已经运到了北戴河,准备资助给辽西两支抗日义勇军。杨欣是李胡在北平同仁中学教书时的得意门生,了解到李胡已派出救国会的秦凤凰和严申过了山海关,沿锦州、同昌一线,到西山去找梁丹联系取运军火事宜。得到满洲特委的指令,他是奉命来同昌接头的。没想到,他刚刚来到同昌杨柳屯老武头的地下交通站,准备和梁丹派来的罗云汉接头,却意外地发生了罗云汉刀劈李黑鬼、气走秦凤凰的事儿。
    “可特派员不认识你啊?你不拿着梁司令的信,特派员是不会给你枪的!”杨欣下意识地拂了下分头,思忖着说。
    “可那俩学生认识我啊!他俩能证明我是梁司令的人!”
    “还是不行!仓促欠妥,太危险了!一点把握也没有的事儿,我不能干!你也不能去!”杨欣起身下地拦阻。
    “哼!你不能干,我能干!不是危险的事儿,我罗胡子还不干呢?躲开!”
    “罗连长!别着急!咱们再商量商量!”杨欣转身挡在了门前。
    “还商量个屁哇?”罗云汉脚一点炕沿,身形一晃,人已从南面的窗户飞出了屋外,“老武头,你在皮匠胡同打接应;杨队长,你在车站南道岔子等我!”
    窗外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刚刚落下的夜幕中。
第三章 独闯宪兵队(2)
    杨欣扭头冲老武头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让你见笑了,杨队长。没法子,多少年了,他就这个脾气。”老武头松开了门框。
    鼓楼转角西北侧,同昌宪兵队的门楼,像恶鬼似的黑黢黢地趴在道边上。
    后院西厢房审讯室,灯火通明,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别、别……我说!我说!”遍体鳞伤的严申,望着尤二伸过来沾着炭火星儿、烤得通红的烙铁,惊恐地叫喊起来。
    “哟西!把他放下来!”佩戴着两杠一花、少佐军衔的片仓一挥手,两个光膀子的鬼子,把严申从墙上的铁环架上放了下来。
    严申颓然地瘫倒在了青砖地上。
    “严申!你不能说啊!”绑在屋子中间柱子上的秦凤凰焦急地喊道,“你说了也是死……”
    “啪!”尤二过来就是一个嘴巴,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再喊,我他妈烙死你!”
    片仓一指严申,咕噜了一句日语,两个卫兵把严申拖了出去。片仓扭身走出门外,回头一咧嘴:“尤桑,你的,便衣队长的干活!”乜斜了一眼秦凤凰,“花姑娘的,你的,奖赏的有!”
    片仓中等偏高身材,不胖不瘦,挺精干的样子,是那种标准的间谍特工形象。五官端正清秀,只是一张柿饼子脸,在他照镜子时,一直让他心里感到很难过。所以,宪兵队里雪白的墙上,一块镜子也没有。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尤二一迭声地点着头,连连谄笑着、鞠着躬。望着严申被押进正房,便回手关上门,缩脖端胛地猥琐一笑,对屋里三个鬼子一伸手:“太君的先上!我的,帮忙的大大的!”
    “畜生!魔鬼!你们放开我!你们都不得好死!”秦凤凰惊恐万状地喊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几个人狞笑着扑了上来,她几近绝望……
    忽然,胖大鬼子系着白丝带的脑袋扑棱一下,龇牙咧嘴地滚落了下来。
    未料到这一幕,秦凤凰吓得惊声叫起来。
    一把明晃晃的、像小铁锹一样、三面开刃的杀猪刀,握在从西窗口跳进来的罗云汉手中。
    还没来得及看见他挥动胳膊,摁着秦凤凰的另外两个鬼子就纷纷倒地不起了。
    “鬼头刀……”尤二的“刀”字还没说完,声音已经被那把锋利的鬼头刀阻断。
    突然,门开了,两个鬼子卫兵走了进来,前面的鬼子见状一愣,惊讶地举起枪来。罗云汉像一颗弹丸似的跳起来,手起刀落,两个鬼子的脑袋扑棱棱滚落到地上。
    “快!跟我走!”罗云汉拔出了盒子枪。
    “我没穿衣服!”秦凤凰扒拉开身上的脑袋,爬了起来,扭过身子,“你不要看!”
    “谁愿意看你那玩意儿!你快穿吧!”罗云汉只瞥了一眼,就匆忙地掉过头去,扑向了窗口。枪声一响,院子里乱了起来。东北面岗楼上的探照灯,“刷”地射向了西厢房。
    “哒哒哒!”机枪扫进了屋里。鬼子们哇啦哇啦地叫喊着,蜂拥地围住了门口。
    罗云汉在窗口弹无虚发地撂倒了几个冲上来的鬼子,望着北面岗楼上的探照灯,问道:“穿完了没有?”
    “他们把我衣服撕碎了,我没法穿哪!”灯光下,秦凤凰拿着几条布,焦急地在身上比画着,凝脂如霜的窈窕玉体暴露无遗。
    罗云汉解下了卫兵身上的手榴弹,闪身到门口,一枪打灭了探照灯,顺手扔出了手榴弹。
    “轰轰!”院子里响起了爆炸声,传来了鬼子们的一片鬼哭狼嚎。
    “还穿个屁啊?”罗云汉收起盒子枪、鬼头刀,一把扯下窗户上的窗帘布,往秦凤凰身上一围、一缠,捡起柱子旁的绳子,一下套住秦凤凰,转身向自己背后一勒、一系,“抱紧我!”说罢,“嗖”地就蹿上了西窗台。
    “不……!”秦凤凰的“不”字还没说完,罗云汉就像背着个棉花团儿似的背着她,跳出了西窗口。
第三章 独闯宪兵队(3)
    窗外就是南北狭长的皮匠胡同。
    胡同北面治安军的大门开了,一群身穿黑皮子的伪军向南面冲了过来。
    “汉子!快!上马!”老武头牵着枣红马从窗户对面的大门里走了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惊异地看见罗云汉背上背着一个身缠白布的女子,“这……怎么回事啊?对了,还差一个学生啊?”
    “那个投降了!”罗云汉背着秦凤凰,一蹬马镫,跃上了马背。
    “汉子,冲到大道就向西街跑!”老武头跃上一匹白马。
    “火车站在南面,上西街干啥呀?”
    “先到西街!杨队长在药王庙胡同等你!快走吧!到那儿你就知道啦!”临出门时,杨欣特意嘱咐了老武头,他要在药王庙胡同口接应罗云汉。
    “砰砰!”胡同北面的枪声响了,伪军发现了他们。
    “快!”老武头一马当先冲出了胡同口,马头一拨,却向东街跑去,立刻吸引了街上的一群鬼子,鬼子们大声号叫着向东街追了过去。
    罗云汉拍马向西街奔去,几个骑马的伪军急急地尾随而来。
    刚一跑过西街大车店,几个便衣闪了出来,昏暗的路灯下,立刻认出了马上的罗云汉。
    “罗胡子!”
    “罗胡子在这儿呢!”
    便衣们呼喊着,追了上来。
    罗云汉挥枪就是一梭子,两个惨叫着便衣扑倒在地上。“砰!”罗云汉的马腿中弹,罗云汉催动着打着趔趄的马向西跑去,速度慢了下来。刚到药王庙胡同:“快!换上我的马!”黑影里,杨欣牵着一匹黑马从南面胡同走了出来,“你顺着这条胡同向南跑,我往西关爬道上跑,吸引开他们。记住!九点钟会合!”
    罗云汉换上黑马,隐约看到西门口人头晃动,好像还有摩托车、卡车的声音。只见杨欣一提缰绳,在大道上的灯光下,策马打了个旋儿,高喊了一声:“驾!”拍马向西门飞奔而去。
    “在那儿呢!”东面的伪军骑马追了过来。
    拍马亮相,意在诱敌,可就他一个人啊!西门口那可是个鬼门关啊!真他妈是个爷们!不愧是个游击队长!罗云汉暗暗点头。
    “我不上车站!我去西山!”秦凤凰在马上双手敲打着罗云汉的肩头。罗云汉的绳子勒得很紧,秦凤凰挣脱不开。
    “我就是西山!”罗云汉一带缰绳,黑马驰入了南面的药王庙胡同。
    “你是西山的胡子!我找西山的梁丹!”
    “梁丹是我大哥!我是他的骑兵连连长!”
    “就你这个土匪样儿!还是连长呢?我不信!”
    “爱信不信!就这破玩意儿!”
    “流氓!满口乌七八糟!”
    “那也比你让鬼子扒光了好!”
    “你!你!你混蛋……呜呜……”马背上,秦凤凰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秦凤凰是燕京大学的一年级学生,在北平风起云涌的抗日救国热潮中,加入了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这次是受国民党抗日总监李胡的派遣,与流亡到北京的东北大学学生严申,到辽西来执行联络运送军火的任务。没想到,在同昌车站一下车就遇到了麻烦,没听罗胡子的话,被汉奸尤二抓进了宪兵队,严申叛变,自己也险遭毒手。
    现在,这一身匪气的罗胡子,又把自己用一块窗帘布赤裸裸地捆在了他的后背上,还要把她带到车站。干什么?难道他们要把她送回北平?这罗胡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虽然杀的都是坏人,可手段太残忍啦!特别是、特别是他竟然提到了西厢房那几个要糟蹋她的鬼子,那简直就是五雷轰顶的噩梦啊!一生难以忘记的奇耻大辱啊!他、他怎么能用这个事儿来讥讽自己啊?他残酷!他残忍!他惨无人道!
    委屈、耻辱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行啦!别哭啦!小姑奶奶!我他妈说错啦不行吗?”
    “九点啦!”老武头站在车站南头的道岔旁,看了看怀表,“我看杨队长够呛了!”
第三章 独闯宪兵队(4)
    辽西秋天的夜晚很凉,铁道两旁的青纱帐黑黢黢的,忽然,北面的火车站上传来一声长鸣。
    “火车出站了。”罗云汉望着北面射过来的雪亮的车头灯光。
    “我们不能扔下他!”秦凤凰从道边的高粱地里走了出来。一袭古朴无华的尼姑道袍,袅袅娜娜地拥着秦凤凰亭亭玉立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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