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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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3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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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视者第一次,慢慢抱起了双臂,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寒冷。
  当年那个矮个子少年,也没有哭。
  当年那个少年,捡起了剑,默默回头,走进半山的小树林里,在那里成为了一名记名弟子,再过三年磨练,成为正式弟子、外堂管事、内堂管事、直到今天。
  那少年,是他。
  那因为弃剑被杀的高个子少年,是他的孪生哥哥。
  ……
  巡视者忽然不想再巡视下去了,之后的事,也用不着他多管。
  和别人的想象不同,雪山不是越往上越见高人,相反,山顶是第一关,能下山的,才有活路。
  他站在半山上,遥遥看山脚,快要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个小木屋,那里,是外门弟子走向内门的必经通道。
  只有进入内门,才真正算是宗门的人,宗门会为其承担一切生死要务。
  想到当年走进那小屋子所经受的一切,漠然的他,也禁不住激灵灵打个寒战。
  体内某个要紧地方,开始及时痛起来,提醒他“绝情忍性”的真义。
  他站在那里,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慢慢往下,往下。
  真气在体内沉到一定程度,随即便是一阵剧烈的刺痛,他知道,到了。
  在那里,属于男人的最重要位置,有一根针。
  断性,锁阳。
  他又吸一口气,以真气,将感觉到的那根针,慢慢往上拔。
  这寒冷地域,他脸色涨红,浑身颤抖,额头渗出滚滚的汗,汗珠噼里啪啦坠落地面,融入雪堆不见。
  五官因剧痛纠结在一起,近乎狰狞,他忽然吐出一口长气,踉跄向后一退。
  背靠在冰面上,他瑟瑟颤抖好一会,才平复了下来。
  用真气再次查探一下,他发现,那针上移了大概一粒米粒的距离。
  这让他有点高兴,觉得这次进展迅速,以往只能移动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离将这根针拔出要害部位还很远,但他相信,有生之年,总有希望做到。
  这个方法,是他付出了极大代价,才从门中老人那里得来的。拔针极不容易,因为很难控制针的轨迹,很容易刺伤内脏。据说门中很多暴毙的人,都是因为悄悄拔针没有成功。
  针是无法完全拔出体内的,时日久了牵扯要害,剥离不开。所有偷偷拔针的人,都只是希望将针移到别的不要紧的部位,总比堵在那里,日夜痛苦要好。
  有没有人成功?他不知道。他希望自己是一个。
  他靠着冰壁,好一阵才平复了体内的剧痛,每一次拔针都如酷刑,让他们这些历遍苦痛的宗门中人,都觉得难以忍受。
  他觉得能将这针完全转移的人,一定是这世上最强悍,最坚忍,最不可动摇的男子。
  他开始再次向山上走,循环走过的路,走回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雪山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走下山的那个人。
  他不仅下到雪山的山脚,甚至走出了山脚,走向更遥远的大荒。
  他是宗门的禁忌和不可逾越,当年单剑独行的身影,阴影般覆盖在所有人心头。骄傲的宗门,因他深受百年来未有之耻辱,至今宗门上下,对于此事,都心照不宣,讳莫如深。
  他想起自己一剑穿心的兄长,在心中微微叹息。
  他人有他人的命,我们都是平庸的人,只能服从于森严的命运。
  不过,他有没有成功呢?
  ……
  他走到山上,半个时辰正好,手下将那些新上山的婴儿从雪地里扒了出来,正在一个个测试呼吸。
  都已经死去。
  他很失望,又叹:“一年不如一年!”
  ……
  雪山上有四季分布,山顶是冬,而山脚是春。
  这里的湖水很清澈,草地如绵毯,花并没有开在花园里,盛放得到处都是,冬天和春天的花,都挤挤挨挨开在一起,让人在为山顶仙气敬慕的同时,又禁不住疑惑,这里或许才是真正的仙地。
  花丛里还有很多白狐狸,多到让人觉得,是不是全大荒的白狐狸都被养在了这里。那些狐狸被圈养久了,个个显得温柔娇憨,翘起的雪白大尾巴掩住乌黑的眼珠,在花丛中轻盈跃过,如一蓬蓬软云,覆盖在草地上,雪白的裙裾中。
  裙裾被风吹起,蒲公英一般悠悠散开,和山顶的紧张肃杀比起来,这里的气氛悠然自在。
  裙裾的对面,有并拢的许多双靴子,一个禀报事务的姿态。
  事情汇报已经告一段落,所有人在等待裁决。
  裙裾上落了一搬深紫的花叶,一双雪白的手伸了过来,细细将花叶拈去,似乎整理衣裳,比这些人的等待回复要重要得多。
  一只狐狸爱娇地蹭在她手边,她摸了摸它的头。
  “记名弟子失踪?”
  “是。”有人恭敬地答,“已经又派了一位外门弟子,前往玳瑁。”
  “记名弟子在何处失踪?”
  “七峰山。”回话的人声音小心翼翼,“连同带去的所有从属……”
  抚摸狐狸的手一顿,但随即恢复了从容,那狐狸却似忽然受惊,尖嘶一声向外蹿出。头顶上一簇深紫的花,簌簌碎了很多花叶。
  她静静看狐狸逃走,毫无烟火气地手指一弹。
  半空中的狐狸身子一顿,随即坠下,落入深紫花丛下,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坑,狐狸堕入坑中。
  风将泥土掩起,明年那花定然开得更美。
  “死便死了吧。”她更加没有烟火气地道,“慕容,你这事办得不太妥当。”
  一个中年男子微微躬身,“是,稍后属下便前往刑堂领责。”
  她淡淡“嗯”了一声,忽然又道:“药坛那事办得怎样了?”
  “维持住了。暂时没有人死亡,但……不排除还是有可能会死。”
  “不是说,已经从沉棺骨殖上,寻找到解决方法了吗?”
  “但又发现了其余毒素。”
  “我们没必要救那家人的性命,但他们的武功和我们曾出同源,他们所遭受的反噬,将来便可能是我们的遭遇。告诉药坛多用心,需要人手随时增派。”
  “是。”
  “没有恶化也是喜讯。传讯给他,让他加紧了。”提到这个“他”,她语气微微沉郁。
  “是。”答话的人更加小心。
  “他最近还在帝歌?”
  “是,听说他限制了女王权柄,应该已经有所打算……”
  “不要说应该。”她打断。
  众人噤声,半晌有人轻声道:“他会的。我们履行了保护职责,他应感恩。”
  “南宫。”她无甚表情地道,“这么虚伪的话,就不用说了。”
  又一阵沉默。
  “最近山下有什么变化?”半晌,她又似乎很随意地问出一句。
  她问得随意,别人却不敢答得随意,立即有人道:“无事。只是……”
  “有后续,就不要说无事。”
  “是。”那人低头,觉得今日她似乎心情不好,“有一点不顺。寻找优秀根骨孩子越来越难,连弃婴也很少能找到。下山办理此事的管事,行事也不如当初顺利。”
  “原因何在?”
  “靠近我们的沉铁翡翠部,和姬国蒙国,最近都出现了一个‘乐善堂’,专门收留弃婴和无家可归的少年。据说是来自商国的大富商所为,本意不过是行善,却影响了天门的计划。正想请夫人代为请示宗主,是否要对该堂实施制裁。”
  “管事们可有异常?此人行事可有故意针对我等处?”
  “管事忠诚无可挑剔。至于那富商有无针对——不管他针对不针对,他影响了天门宗门延续大计,就是死罪。”
  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忽然出现的乐善堂,”女子说话从无沉吟和犹豫之色,思考也像在下决定,“命专人予以观察,若有不轨,立即铲除。”
  “是。”
  她站起身,其余人都退后一步,都知道,这便是谈话结束了。
  雪白的裙裾拂过紫色的花丛,落了一裙的紫云英花瓣,花瓣随她的步伐轻轻悦动,几个翻覆之间,化为一片濛濛紫雾不见。
  她的自然花园里,什么颜色的花都有,但她永远只在紫色花下停留。
  眼看她将转过拐角,那先前被称为慕容的男子,忽然扬声道:“敢问夫人,宗主近日可好?神功大成之期已近,我等当早日备礼,为宗主贺。”
  两句话有点怪异,听来毫无关联。
  四周依旧无声,气氛却忽然肃杀了些,满园紫云英簌簌落得更快。
  她停也不停,头也不回。
  “宗主一切安好,你们准备着就是。”
  她的身影冉冉消失于花丛深处,所有人长吁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有人默然,有人冷笑,有人目光闪动。
  满园的狐狸惊惶地四处飞蹿,不时有一只白狐,无声倒地死去。
  天光在雪光的反射下亮到逼人,这里繁花似锦,祥和如仙境。
  ……
  她走入一座外表简朴的小木屋,推开门,向里走,再向里走。
  一路向下,再向下。
  步伐缓缓,步伐轻轻,却毫不停留。
  在道路的尽头,她站定。
  这里依旧是普通人家装饰,有床有桌有窗甚至有厨房和净房。
  看上去像是最普通的夫妻睡房,只是窗里永远透不进太阳的光线,头顶木板缝隙里暗藏的夜明珠,代替了灯火。
  床上百子戏花帐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俗气,这种民间夫妻用来求子的帐子,挂在这里,充满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帐子内,绰绰似有人影。
  她随意地卸掉披风,如同所有回到家中的妻子,“我回来了。”
  没有回音。
  她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中,道:“你渴不渴,想不想喝?”
  没有回音。
  她自顾自喝了几口,捧着空杯出了一会神,道:“今天慕容问你了,你想不想见他?”
  没有回音。
  她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见就不见。哦,对了,”她好像忽然想起来般,道:“差点忘记告诉你,今天我惩罚了慕容。”
  没有回音。
  “哦,你问什么事?”她淡淡道,“当然是办事不力。虽然他是你弟弟,但门规就是门规,亲弟弟也得按规矩来是不是?”
  没有回音。
  她忽然笑起来,“你责的对。是,我是在假公济私,我故意的,我就是故意处罚慕容,怎样?”
  她将茶杯一搁,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床边,稍稍撩开帘子,有点激烈,但语气依旧平静地道:“对,我不喜欢慕容。他是我们的亲戚,很亲近的血缘关系,但我永远不能忘记……”她顿了顿,“……因为他,我们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床上依旧毫无声息。
  她撩开帐子,爬进去,双手捧住了里面的人的脸,哀伤地道:“慕容,我们唯一的孩子,因为他没了,你要我如何喜欢他?”
  她身子忽然一顿,似听见什么诛心之语,半晌,声音终于激烈地响起。
  “你说我根本不是在意孩子?你说我只是在找借口?嗯?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的妻子,护着你的弟弟?”
  帐子内毫无动静。
  她忽然猛地向前一冲,将帐内的人扑倒,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似是有人在捶打床板,帐帘一阵震动,稍稍露出的缝隙慢慢合拢,隐约露出一抹雪白的长发。
  床板依旧在轻轻震动,隐约夹杂着暧昧的喘息,喘息的间歇,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出。
  “……我要去传信给……我不信我找不到他……他还活着……他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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