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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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3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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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日高高,烽火高高,风云高高,她站立的角度,高高。
  在我成为所有人靶子之前,我要你先将我看见。
  你会不会视而不见?
  王城的大门已经打开,宫城的警钟已经敲响,城下无数人忙忙碌碌搬运,我嗅见火器和铁器交织的气味,燥热又森凉。
  宫胤。
  你在哪里?
  ……
  他在马上。
  烈马狂驰,甚至来不及带着受伤的手下,在沉铁边境,最后一刻,和两支骑兵会合。
  一路上注意到,并没有骑兵开拔的信号,他心中不由一喜,随即听见风中隐隐飘来的兵器交击之声。
  他身影如流星泻过天际,在半空之上,便看见自己的骑兵正和一支军队厮杀在一起。
  看那军士衣裳建制,竟然是属于上元的军队,所幸虽然精锐,但是人数不多,毕竟要想绕过裴枢的军阵,穿过大半别人的地域,在这玳瑁和沉铁相连边境设伏,不可能劳师动众。
  他一到,军队便有了主心骨,很快将上元军杀退。上元军并没有恋战,因为他们从前几天接了明晏安命令,日夜赶路前来设伏拦截,之后就没有再接到大王的任何命令,也不敢擅自行动。
  明晏安已经给锦衣人毒得小中风,暂时无法有任何后续指令。
  宫胤也不恋战,带着骑兵抽身便走。他还是令原本的骑兵队长带兵,自己隐身于士兵之中,一路疾行。
  沉铁境已经陷入了混乱,接连几拨军队的叩关,导致边境数城至今没有恢复正常秩序,宫胤的骑兵从小路行进,一日夜便到了沉铁腹地。
  向山是沉铁的内地边境分隔之山,是去王城的必经之地,山势不险,却山分两半,夹窄道其间。
  骑兵队首尾相接,先派斥侯探地,人马未出,却有人衣甲破烂,踉跄自山道冲出,一边冲一边大叫:“前方有险,速速改道!”
  骑兵们警惕勒马,那人直冲到近前,一身衣甲十分熟悉,龙骑骑兵有人骇然道:“莫不是亢龙军?亢龙军的兄弟,怎么会在这里?”
  那亢龙军小头目也骇然抬头,道:“莫不是玉照龙骑的兄弟?龙骑怎么会在这里?莫非和我们一样,是接到了国师的密令,前来沉铁驰援的?”
  龙骑骑兵立即接道:“正是。原来亢龙军也接到了密令,那么请问兄弟,前方何故?”
  那亢龙军小头目道:“前方有人埋伏,我等已经吃了亏,特来报信。”
  这边一问一答,人群里,宫胤慢慢抬起头。
  目光一闪。
  果然。
  他抬头看看天色,亢龙设在这里的伏兵不会很多,但要解决还是需要时间。
  时间,时间。
  又阻一步。
  天边层云飞动,沉沉地压一片暗影。
  横波,你怎样了?
  ……
  “报!亢龙军已经攻破宫门!”
  “退到内宫!”
  “陛下!”
  “退!给我先守住内殿宫门!木头不够砍大殿,砖头不够拆墙,燃料不够下帐幔,先守死靖元殿宫墙!”
  她站在高高殿顶,脚下是那一堆衣物,她还在等,等着一个答案。
  她知道将领的眼神已经不对劲,知道士兵的眼中充满迷茫,知道关心她的人们各种讨论要打昏发昏的女王送走她,知道底下所有人都在仰望着她,猜测着她,包括后来得她士兵解救出来的铁星泽,都在担忧地注视着她。
  在她没得到一个解释之前,她不想解释。
  这个答案关系她之前所有迷茫和之后行走的方向,她不愿再在黑暗中摸索,对每个影子怀疑自己早已发疯。
  如果这就是疯。
  如果你想我疯。
  那就让你好好瞧瞧,到底什么是真正的疯狂。
  宫胤。
  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在哪里?
  ……
  他在向山。
  手中冰雪锁链,唰一下从地上一具尸首的胸膛抽出。带出一抹血红的光影。
  鲜血飞溅,染满身。
  不记得污脏,也不记得亢龙军还算是同袍。
  当他拿下那批伏击的人的首领,出示身份,却并没有获得这些人的忠诚之后,他毫不犹豫下令,杀。
  阻我救她者,死。
  为了节省时间,他亲自上阵,沉铁的枯草和他的袍角,在硝烟中飞扬。
  从尸首堆中走过,这些原本都是他的属下,他的军队。
  到死,也许有些人都不明白,自己如何会死在异国,死在同袍手中。
  上位者有无可奈何的悲哀,小人物有不能自主的悲哀。
  士兵捧上衣裳,要帮他换了染血的衣袍,虽然黑衣看不出鲜血,但那气味污脏,不是他能受得了的。
  他摆手拒绝,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黑色,宽袍大袖,领口敞开得很低,腰却束得紧,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倒很像另一个人的穿衣风格。
  想到另一个人,就看见了那个人。头顶一道黑影掠过,带着自己的属下,在他这边忙着从战场上抽身的时刻,越过他远远去了。
  宫胤看着耶律祁背影,他也不轮椅了,也不一袭青衣穆先生了,如果远远单看一个影子,他觉得说不定现在自己看起来和耶律祁很像。
  这叫什么?报复?
  越过耶律祁肩头,他看见远方彤云一层层涌动,天快黑了。
  横波,你怎样了?
  ……
  死守已经进入了第三天。
  从王城城门到宫门广场,从宫门广场到宫门,从前殿宫门到内宫宫门,他人一步步紧逼,而她一改一开始狂霸之风,一步步退让,直到在靖元殿前宫墙停住,陷入胶着。
  宫中砖瓦木料火油和食物都丰富,能够支撑短时间的使用,但毕竟有上万人,到第三天上午,大家就几乎没什么粮食了。
  景横波这三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合眼,一直在殿顶,累极了就坐在那些衣物上,遥望远方,甚至不看眼皮底下那一步步逼近。
  高处的风,能将一切异样气味带入鼻端。
  她嗅见了大批量火油和火石的气味。
  而脚下群殿,大多木石结构。
  天色幽冥,压下危城。
  宫胤,你还不来!
  ……
  天色幽冥,他在狂奔。
  只差百里路程,便到王城。
  斥候打探的消息却让他心凉。王城城门紧闭,铁甲森严。沉铁并没有因为全力在城内逼迫景横波,就放弃了对城门的把守。
  相反,他现在面对的城门,比当初景横波还难开。因为这回还多了一部分,对龙骑十分了解的亢龙军。
  骑兵野战是好手,攻城战却因为轻骑突进,无法携带重型武器,本身就不大有利。如果敌人闭城不出,拖延时间,短时间谁也没办法。
  他最怕的就是时间。
  风卷旗帜猎猎,他在旗下仰望城头,铁甲和守城士兵眼眸同光寒。
  无法将骑兵全部带入城了。
  他能做的,就是将骑兵留在城门前,全力牵制住城门军队,令城内沉铁和亢龙联合军队,不得不放弃对景横波的压迫,回头救城门。
  黄昏的时候,来不及休整,他已经指挥军队,对城头展开了第一轮的进攻。
  没有重型武器,玉照龙骑却有世上最为有力急速的随身劲弩,身上轻甲,以雪铁制成,可谓世上最轻最韧,一点也不妨碍爬城。
  王城前有宽三丈的护城河,内有毒水和利刃,飞鸟难渡。仅凭这一点便阻碍了多少来敌。
  之前英白景横波,并没有渡过护城河,一个箭射酒壶醉满城,一个鬼魅瞬移控主将。而此刻,吸取之前教训,所有人连鼻子都捂住了,而天下也没有第二个,可以一步十丈,瞬移得毫无痕迹的景横波。
  宫胤在护城河前驻马。
  不过淡淡一眼。
  随即他下马,踏上护城河。
  城上城下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看见他脚下泛着泡沫的黑水,忽然凝固,化为黑冰,无声无息向前蔓延。
  他在护城河上行走,步伐无声,脚下却有嚓嚓声响不断,那些翻涌的水随着他的步伐,寸寸凝结,在黑色的冰面下,能看见冻住的利刃惨青的光。而面前,一条嶙峋的冰路,在不断向前,向前。
  且跨沟壑三千尺,凝冰大道城关前。
  ------题外话------
  ……
  啊,月票,你在哪里?
  啊,月票,你还不来!
  
第九十四章 相见(第二卷完)
      且跨沟壑三千尺,凝冰大道城关前。
  城上士兵连射箭都忘记。
  数日之内,他们接二连三地被震慑。自黑水女王瞬闪惊城头后,他们再次看见有人,一步冻长河。
  玉照龙骑用最崇敬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主上,他们知道,继女王之后,他们也将以最快速度,夺下城头。成就龙骑战争史上,名垂青史一战。
  宫胤一个来回,护城河冻出一条冰道。
  再一个来回,冰道更加坚实。
  第三个来回,冰道成了一道黑色的桥,四面黑色河水簇浪起伏,那些河底利刃,成了冰桥之骨。
  第二个来回的时候,城上人醒悟过来,纷纷射箭,宫胤周身罡气激发,箭在半空都被冻断,坠落时凝结冰雪,叮当有声。
  从城上看,黑色冰桥在下,中间从容走着大袖飘飘的男子,其上罡气如星团,浮沉闪耀,无数箭矢如雨下,遇上星团镀一身银白闪亮,如断翅的蝶纷落天际。
  这一幕如诗如画。如神祗展示风华。
  从未见战场凶杀如画。
  目眩神迷之间,冰桥已成。
  宫胤停下,微微垂眼,无人发现他脸色微微苍白。
  便纵般若雪独步天下,但将这三丈护城河化一道冰桥,所耗费的真力,也难以估算。
  他已经不剩多少真力。再不进城,就没了机会。
  接下来的战役,还需要人指挥。
  分身乏术,而天色已黑。
  身后龙骑,踏着冰桥越过护城河,开始上城。
  冬夜寒气彻骨,身后将领要为他披上大氅,他想起自己发过的誓,一摆手拒绝。
  对横波但有一丝危险,哪怕是个虚无的誓言,他也不敢尝试。
  他仰望高高城头,似乎嗅见从城内传来的硝烟和烈火气息。
  横波,你怎样了?
  ……
  “陛下!亢龙军似乎要点火!”
  “我知道。”
  “陛下……”
  “你们,投降吧。”
  “陛下!”
  她摆摆手,疲倦地吐出一口长气。看向已经全黑的天色。
  今夜无月无星,天黑得没有任何色彩。
  是为了令等会的火光,闪耀得更加鲜明吗?
  可是再闪耀的色彩,再鲜明的标杆,如果有人执意不要看见,都没有用。
  三日三夜等待,心由灼热翻涌至平静至此刻凉如冰。
  至绝望。
  算算时间,轻骑快进,早该到了。
  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
  是她想多了,那些伪装,那些相伴,那些护持,或许只是假象,或者只是他另外的计谋安排,和爱情无关,和心意无关,和她无关。
  虽然她不信,不愿信,但三日空等告诉她,似乎就是这样。
  没有关系。她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这也是答案。
  有了这个答案,她便可以将过往斩绝。
  如果说之前她还雄心万丈,想要称王称帝,打回帝歌。可当她确认她一直在宫胤掌握中,一直被他监视戏耍着时,她所有的信念,便已崩塌。
  何必呢,做个小丑,在别人安排的局中生活,为自己的每一分成就欢呼时,也许掌控一切的人,正在一边冷冷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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