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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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5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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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自己金碧辉煌的寝殿内,翻来覆去,不断做噩梦。
  他已经不住在静庭了,他嫌那里太过清素,没有皇家的堂皇威严尊贵,而且住在那里,他总会想起那个人,想起他那简单又诡异的死亡,想起在他死亡后的那些日子里,梁上经常飘荡的白影。
  他在玉照宫内选择了最好的宫殿,整修之后,住了进去,作为自己的寝宫。
  今夜的梦纷繁杂乱,一忽儿是旌旗飘扬,帝歌城墙,城下红衣女子张狂大笑,扬鞭前指。一会儿是明城姗姗而来,握住他的手细细低语,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感觉那手掌心湿腻腻,蛇般冰冷。一忽儿看见阔大沼泽,月光下黑色的淤泥闪现幽光,黑光里隐约白骨惨淡,似乎有无数物体在悄然逼近,黑色的,轻巧的,闪着刀刃的寒光……
  他忽然惊醒,猛然睁开眼睛,下巴触及冰冷的被头,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仅是冷汗,还有冷。
  这殿室不知何时变得冰冷,寒气渗骨,他战栗着坐起身,正要呼唤宫人进来加火盆,忽然浑身一颤。
  他龙床正面,是一副屏风,屏风之后,遥遥相对的,是他殿上的宝座。
  他喜欢睡下起来,都能随时看见自己的宝座,他喜欢一睁开眼,看见那巍巍高座,在薄纱般的日光下,闪着最尊贵的金黄光芒。
  他在那时刻,会生出莫大的满足——一个破落世家子,最终却成万乘之主。这是苍天给他的恩赐,此生永不可失去。
  然而此刻,隔着朦胧屏风,隐约可见,黄金龙座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端坐了一个人。
  ……
  一只苍鹰凄厉地鸣叫着,展开铁青色的双翼,腾空而起,撞碎山边天际几缕云。
  雪山上,新雪旧雪落得更急。
  慕容箴已经对雪山示警,然而他一路行去,心中愕然。
  许平然在雪山布下了密密防卫,按说只要有人踏入雪山山脚,就会立即遭到拦截,但是山脚冷冷清清。
  他直奔半山,半山是外门弟子训练之地,这些需要好好表现的弟子,会拼尽全力诛杀敢于挑战雪山权威的人。
  但半山冰场上,一直的对战清叱之声没有了,冰场上空空荡荡,瀑布冰泉之下,那些圆石孤寂地承受冰瀑的冲击,越发圆润,上头永远坐着的一个个少年,也没有了。
  慕容箴有些反应不过来——人都到哪里去了?
  他忽然看见前方山道上的火洞,洞前火红的灰土上,有一些新鲜脚印。
  他心中一喜,带着属下便奔往火洞,火洞中果然似乎有人,他刚要放声,忽见人影一闪,扑入旁边一座洞中。
  他的属下立即扑了过去,毫不犹豫追进了洞中,然后就听见,“哧”一声。
  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得令他心中一冷,掠过去一瞧,顿时头皮一炸。
  洞口,几簇新灰。
  他当然知道这是骨灰,是他属下的骨灰。
  刚才这洞,是火熔之洞!
  慕容箴浑身一阵发冷,他当然知道这洞,是考验那些弟子们运气和智慧的地方,有的洞是真火之洞,进入必死,尸骨无存,有的洞却能令人有大收获。只是他也多年没来,谁还记得哪个洞安全,哪个洞危险?
  看见有人往这洞去,自然认为是安全的洞,谁知道居然有人不惜自己蹈死,也要诱他送死!
  这是死士!
  宫胤在一开始就出动了死士,他的目标,绝不仅仅是给雪山添点乱。
  慕容箴的心,一阵阵凉下去。
  宫胤没有追过来,现在在这里诱敌的是他的属下。
  宫胤知道前山已经没人,宫胤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他的根本目的,是……
  他忽然转身,向后山谷底狂奔。
  此时宫胤正在后山,前往内门重地。
  他一人,一剑,一袭白衣,坦然行走在山道上。
  根本没有如慕容箴想象得那样,跟在他身后,偷偷摸摸潜进雪山,伺机破坏或者下手。
  他姿态从容,神情坦然,就似雪山出外执行任务的远归弟子,或者更像一个已经顺利完成任务,等待接受奖赏的长老级别人物。
  这样一个人走在道上,看守山门的弟子对望一眼,虽然觉得面生,也不敢怠慢,赶紧迎了上去,仔细一看,更添几分恭敬之色。
  眼前人肤色晶莹,双目似含冰雪,虽然随随便便拿着普通长剑,可剑上冰雾自生,分明功力极高,最起码也是长老级别。
  只是长老们人人识得,此人却是面生。两名弟子还是年轻弟子,想着也许有些早年就出外的门中长老,现在回归了。
  两人犹豫一下,恭敬请问先生姓名。
  宫胤并不看他们,淡淡阖着双眼,“告诉宗主,桑天洗回来了,带来了他失踪儿子的消息。想要知道,退位来换。”
  ------题外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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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邹征浑身僵硬地坐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屏风后,隐约高座在宝座上的人。
  他确定那是个人,而且应该是个女人,因为那雪白的裙裾分外宽大,云一般地漫过玉阶,只有女人才会穿这样累赘的裙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景横波来了,这让他浑身出了一阵冷汗,随即便觉得不对,虽然隔得远,依然可以看清这人坐姿太端正笔直,下巴微微抬起,双手合拢交叠于裙上,是一种尊贵骄矜而又清冷的姿态,和传说中懒散艳丽的黑水女王,似乎不大一样。
  但无论是谁,都足够让他紧张——他这寝殿外布置守卫,可谓铁桶一般,层层叠叠的护卫,连他屋顶上都已站满,这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邹征来不及思考,伸手就去按床边把手,他的龙床,自然也有保他逃生的机关地道。
  屏风对面,那么远,那女子却似能清晰看见,手轻轻抬了抬。
  “咻。”一声微响。
  邹征只觉得手指似被冰剑刺中,冷痛入骨,他下意识要缩,体内不知怎的,却因为这冷意所激一般,忽然一股寒气穿过心肺,直冲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不听使唤地抬了起来,“啪”一声微响,他手指一痛,身子微微一震,眼前有雪花一闪不见。
  那女子似乎轻轻“咦”了一声,随即道:“宫胤,都说你衰弱,你果然气机不继。”
  邹征心中急速思考,眼前女子,分明是认得国师的,而且口气熟稔,但又透露出似乎好久不见的信息,关系难以确定敌友。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扮演宫胤到底。
  他不答,微微抬起下颌,学着宫胤冷然的注视。
  他学了宫胤那么久,深知国师会在什么情境下,有什么反应。
  一边冷傲着,一边悄悄扳机关,却发现机关已经冰冷梆硬,再也扳不动。
  他抬头,对面平金绣龙屏风上,龙的灼灼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两个小洞。
  小洞里透过丝丝缕缕的夜风,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女子忽然缓缓起身,向他走来,数丈长的雪白裙裾曳出月光一般的光影,她行走的姿态似真正的女王。
  邹征在被窝里握紧了匕首,想要呼喊,心里却明白,对方既然能无声无息进来,外头的护卫定然不顶用。
  他倒还算镇定,此刻还能思考,想着对方既然有如此能力,在他梦中时就可以杀了他,既然不杀,自然另有要求。
  虽然这要求是对宫胤提的,但他就是宫胤。
  厚重的四幅连扇屏风,忽然如一片梨花般轻飘飘飞起,然后那女子澹澹清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邹征有一瞬的窒息,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宫胤。
  不是容貌相似,而是那近似的霜冷长河般的神态和气质。
  他想向后退,想从被褥的遮挡下刺出匕首,然而对方越走近,他越无法动弹,四面空气似乎都变成了冰胶,冷而粘,桎梏住所有的动作。
  他垂下眼睛,看似冷漠,实则绝望。
  随即听见那女子,用一种并不算冷,但其实毫无人间情绪的声音道:“你现在不会是我对手。想要活,退位来换。”
  邹征霍然睁开眼睛。
  他眸光如针,冷冷道:“那我宁可死!”
  白衣女子似乎笑了笑,早在料中的神情,声音微含讥诮,“死也分什么样的死法。”
  不等邹征抗拒,她手一抬,邹征忽然便到了她手里,抓住他的手指冰冷如雪石,无需挣扎也知不可抗拒,邹征心中长叹一声,闭上眼睛等死。
  没有杀手,却有风飕飕掠过,浑身冻得冰凉,邹征睁开眼,就看见脚底飞快闪过的大殿屋脊,琉璃瓦在月下光泽幽冷,无数护卫大呼小叫的追上来,宫廷次第燃起灯火,灯火和追逐的速度,却及不上这女子的漫然云步。她似乎只是轻轻一迈,长长的裙裾还在众人视野中如雪掠过,人已经出了宫门。
  邹征不知道她打算把自己带去哪里,只得随遇而安,呼呼风声里眼看她出了宫城,过了帝歌,从帝歌最为偏僻,专走尸首和粪车的宣宁门去,一路向西。
  向西,是帝歌背后的无人沼泽……
  掠了大半夜,在他觉得自己将要冻成冰人的前一刻,他看见了那片沼泽,但此刻的沼泽,根本不是往日的荒凉空寂,沼泽之上和沼泽两岸,人影闪动,刀剑连响,人声叱喝,林木在刷拉拉的响动,不时响起各种长声惨呼。
  他怔住——这是战场。
  忽然背后就起了一层冷汗,比刚才被这女子掳住还更恐惧。
  什么时候沼泽可以渡人?什么时候这里会发生一场战斗?这是在帝歌背后,这里离帝歌只有百里路程!这是帝歌四周,唯一一个没有任何防守的地方,因为这无人能渡的沼泽!
  可此刻,这里分明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咬紧牙关,才阻止自己的颤抖,不至于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异常。
  如果不是被拦住,如果这支军队真的渡过了这沼泽,那么只要半天时间,就可以直驰宣宁门下,而宣宁门因为靠近这片沼泽,向来也防守最弱,那么,号称大荒最强,固若金汤,历朝反叛都不曾动摇的帝歌城墙,会在瞬间被破!
  他盯紧了那片争斗之地,隐约看见薄甲的士兵,看见沼泽上滚来滚去的怪异的“人”,看见暗处丛林里,似乎有一些人影在闪动,但那人影的速度和动作,却又根本不似人类……他又悄悄打个寒战。
  “这是景横波的军队,由英白率领。”身后女子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次让他白了脸,“景横波和裴枢率领大军一路南下,轰轰烈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却没有人知道,她的真正杀手,在这里。”
  “你……”邹征干哑着嗓子,想问,不敢问。
  “如果这支军队顺利渡过沼泽,正好,这时候景横波也已经到达帝歌城下,两面夹击,”她淡淡道,“结局如何,你知道。”
  邹征慢慢深深地呼吸,提醒着自己是宫胤。
  “这就是你要求我退位的条件?”
  “不够么?”许平然转脸,看着月光下的“宫胤”,他脸色的苍白,和她印象中的宫胤一样,她知道他体内没有针,这也和她的猜测一样,当初宫胤下山时,曾经借助拦截人的杀手拔针,有人说他成功了,有人说他没成功,可她询问过属下,宫胤的眉宇或者鬓侧有无淡淡黄点,这是体内有针的反应,针在那位置,难免伤了肾气,久而久之,便会在脸颊某隐约处呈现黄色小点,回报说没有。
  那针就不在,而刚才他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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