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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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5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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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部分私军还守在殿外,殿内狭小,能进去的人有限,那些人在附近搜刮完了东西,抱着鼓鼓囊囊的东西集合,一个个累得直喘气,也舍不得放下沉沉的包袱,听见脚步声霍然回首,就看见刚才被远远驱赶开的宫中侍卫,不知何时再度聚拢来。
  家族私军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刚才还显得畏畏缩缩的护卫,队列整齐,武器齐全,盔甲鲜亮,目光冷漠地从各处道路宫阙中涌出、逼近,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形成了包围。
  前后反差太大,有人惊得“哐当”一声,掉了抱着的包袱。
  身后又有脚步声,似从殿中传来,众人再回头,便看见一行人不知从殿中何处转了出来,当先一人血流披面,看着甚是可怖。
  有人辨认半晌,惊声且疑惑地道:“女王?”
  景横波匆匆从殿内侧门出,看也没看那群被包围的家族私军一眼,一边向外走一边问身后禹春,“怎样?”
  “裴帅和英帅已经会合。”
  “什么时候抵达玉照宫。”
  “约莫一刻钟后。”
  景横波回头看看殿内,争吵仍在继续,她唇角扯出一撇讥嘲的笑。
  贪欲,真是骗人设陷害命夺国之必备法宝。
  她按了按自己的脸,身后禹春在问:“您觉得怎样?”
  “糖放多了。”她无所谓地道,“粘腻腻的。”
  禹春似乎叹息一声,咕哝道:“好端端的非要弄成这样,哪怕是假的,瞧着也觉得心惊胆战的。”
  景横波白他一眼,“谁叫你们短期内调教不出一模一样的?”
  禹春苦着脸不敢答话了——姑奶奶说得轻巧,哪里知道调教一个代替品的难处,要短期内模仿一个人容易,但真要能在所有熟人面前取代,非得长期的接触和调整才行。当初邹征也是私下培养了很久,而且国师清冷高傲,深居简出,寻常人为他气质风神所慑,根本不敢仔细抬头观察,相对容易蒙混。偏偏这位女王,走遍大荒,见过的人极多,又为人亲切,容颜美丽,让人想一瞧再瞧,瞧过后印象深刻,可以说三五年之内,要想培养出个二代景横波,比登天还难。
  无奈之下,也只得借机出此下策。禹春想到万一主上看见这样的脸,信以为真……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景横波舔了舔手指,走了过去,假血里有糖和红曲,怪甜的。
  一个站得离她略近的私军,听见了这段对话,愕然盯着她背影。
  但他不会有机会懂这句话的意思了。
  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已经一步步逼近,缩小的包围圈里,这些满身累赘金玉,毫无斗志的私军,纷纷合作地放下武器,被一队队押了下去。
  而殿内争吵殴斗未绝,蓦然砰一声,轩辕玘不知道被谁踢中,撞在窗子上,哗啦啦撞破长窗,跌出了窗外,里头发出一阵哄笑声,有人大声不屑地道:“少了个胳膊,就是省事!”
  轩辕玘跌在地下,景横波挥挥手,立即有护卫上前将他扶起,轩辕玘笑得也很大声,“确实啊,我省事,不过,你们事儿就多了!”
  “轰。”一声巨响,正伴随着他的尾音,殿中人听得声音似在不远,都愕然住手回头。
  然后他们就睁大了眼睛。
  透过长窗,第一眼看见的是原本应该躺在帐幔下被踩死的女王,她依旧血流披面,形容可怖,立在殿门前的金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唇角一抹笑,懒散而危险。
  第二眼看见趴在窗口的无数侍卫,手持弓箭,高举火把。
  第三眼看见大批大批黑色的人流,潮水般涌上洁白的殿前广场,黑色洪流和深红火把交织成华丽的重锦,在视野的那头厚重地铺开去。
  隐约淡白的晨曦里,那当先的旗帜一白一黑红,似乎是玉照龙骑和横戟军的旗帜。
  众人都觉得脑中轰地一声。
  毕竟都是官场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一时利欲熏心冲动过后,看一眼眼前局势,再看一眼殿外爬起来嘿嘿笑的轩辕玘,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从头至尾都是女王的局!
  原来王位和轩辕玘都只是丢出的饵。
  原来女王是要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原来他们都不过是被引出的蛇,落入网中的兽!
  菜市场变成了墓地,一片死寂中,有人呻吟般地道:“为什么?为什么?”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霍然抬头,眼中是同样的不可置信——为什么?
  这一着虽凶狠精准,却一定会令大荒元气大伤。
  任何一个初初继位的王者,都不会如此重手拔毒瘤,哪朝哪代没有野心家?没有被*驱使的朝臣?可水至清则无鱼,朝政要维持,朝堂要运转,国事要处理,家国天下还是要靠臣子来撑,聪明君主都会选择徐图缓之,区别对待,为什么要这样连根拔起,余地不留?
  这一场动乱轰动京华,谁也不可能捺下,女王的这种做法,也表明了不会遮掩,那么明日朝堂之上就会空出一半,五司主相副相、各级荣勋及其后代,帝歌豪门贵族之后……大荒朝廷五去其三,何以称王?
  众人盯着金缸上的女王,火光里她衣袖飘舞,姿态笔直,但脸上鲜血横流,肌肉翻卷,容貌已毁。
  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又来了。
  为了拔出他们,毁过半朝廷,毁女人最为重要的无双容貌,她难道真的疯了?
  有人吸一口气,互相看一眼,觉得此刻还未到绝地,应该联起手来,和女王晓以利害,好好谈判。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景横波轻描淡写一句话,便让他们眼前一黑,觉得果然是疯了。
  “都烧了。”
  ……
  三七三年三月十一。
  一场未及燃起的玉照宫主殿大火,灭了参与叛乱者心中的熊熊*之火。
  窗外侍卫手持火把,满泼桐油,根本不在乎这殿中聚集了多少跺跺脚帝歌地震的权贵,不在乎这些人全部加起来可以令大荒动乱,就如准备烤一排乳猪般,女王一声令下,连一二三都不数,火把便掷了进去。
  蓬一声,大火立即席卷了这些帝歌最高贵的人们。
  惨叫声不知道是惊慌还是意外,习惯了先威胁再谈判的大臣们,直到今日,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凶狠决绝。
  那些还准备联合抗衡,对女王加以威胁,合纵连横以求扳回一局的大臣,在烧到眉毛的火焰面前,在女王毫不犹豫的杀气面前,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智计和心机,高呼惨叫,立即求饶。
  有了缓冲才有了变数,景横波只打算给他们生死的抉择。
  裂开的那个长窗,是唯一的逃生通道,有无数的士兵看守,想要从那里爬出来,先交上自己的家主徽章印信,然后在士兵看守下,写下认罪书,和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资源势力盟友。
  有人还想出来后召唤私军护卫自己逃走,然而一看已经被玉照龙骑和横戟军占满的广场,甚至连亢龙军都赶了来,便知从头至尾,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玩弄的小丑。
  有人愿意以天下燃起火焰,吸引飞蛾来扑,一把火烧尽嘴脸丑恶,见人间争夺真相。
  自那日起,帝歌飞马未绝。
  那些马蹄腾飞的光影里,是一座座高门的坍塌,一群群贵族的下狱,一声声悔恨的哭号,和一车车满载的财富。
  参与叛乱者帝歌权贵十二家,主事者连同男丁全部下狱,封爵剥夺,家产全部抄没充公,但罪不及妻女。其余从逆者,视罪行轻重,酌情处理。
  一时帝歌大狱人满为患,横戟、亢龙、玉照三军日夜城内外守卫,将整个帝歌封锁,许出不许进。
  半个帝歌在哭号,半个帝歌在欢笑,景横波下令,抄没的贵族家产,一半纳入国库,一半用于帝歌百姓谋生、就学、就医之用,并设官善堂,以豪门家产赡养十岁以下、七十以上无以为生者。
  整个帝歌朝廷都在震颤,那些没有参与叛乱的官员们,在更加畏惧天威更加勤恳从事的同时,也在庆幸女王恩慈——虽然引出叛乱者的布局凶狠不羁,但后续并没有嗜血残忍,除了几个负隅顽抗,贼心不死的首逆被枭首弃市外,竟然大多数人都没有杀,相当一部分从逆子弟被流放,一些糊里糊涂参与进来的,或者被迫参与的,经过有司审查和口供对照后,竟然还能重回朝廷效力,只是再不能回到原先职位,需要从头做起。但对那些死里逃生的人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历来大逆罪,不论轻重,株连九族,血流成河。女王高高提起,却如此轻轻放下,令众人意外之余,也轻轻舒了一口长气——如此,帝歌朝廷虽然动荡难免,但最起码,不至于彻底瘫痪了。
  拔毒瘤后患深重,是因为往往拔不干净,引起后续连绵,压力之下功亏一篑。但如果拔得彻底,所有人都被清扫出来,那些人便失去了后续的力量,难以再掀起巨浪。哪怕一时瘫痪,终究更多无辜有才能的人在,三两年之内,终究能恢复。
  有时候景横波也庆幸大荒的独特格局,让她在一路放逐中,铺垫了周边国家部族的关系。所以帝歌的动乱,就被锁在帝歌之中。否则换成任何国家,中心一乱,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来自各地的割据力量,和有异心的大将的反叛。
  至于那些数量可观的家族私军,是这次叛乱拔起的另一处毒瘤。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各个家族以家丁护卫名义豢养的私军,加起来竟然是这么庞大、足可动摇帝歌的一支军队,如果不是亢龙玉照和横戟一直都掌握在女王手中,这场帝歌内部的叛乱,到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景横波下令将这些人,全部发放帝歌附近一处隐秘工场做苦力,在那里训练并洗脑完后,将全部打散,收编进帝歌三大军。这些人不是那些豪门的家奴,也不过是招来的护卫,不必赶尽杀绝,倒从此充实了帝歌的戍卫力量。而从她这一代开始,豪门家族的护卫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家族私军,从此再不存在。
  在那段帝歌动荡的日子里,女王一直白布包着脸,高坐御座之上处理政事,有流言出来,说陛下在叛乱当日,力抗叛乱者,脸上受伤,容貌已毁。
  这样白布包着脸过了一个月,众臣对女王“毁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某日女王顶着一张疤脸出现在朝堂之上时,所有人都毫无意外之色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张凸凹不平,一道深红大疤横贯整个脸颊的脸。
  经过了一日夺帝歌,再经过帝歌内乱的女王,再也不是众臣心目中,当初舞明台广场红毯上那个明媚却天真的女子,更不是风雪之中被逐帝歌的凄凉女王,她脸上的疤痕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这是血与火交融的一路,伤痕有多重,人命与心思,便有多沉。
  大荒历三七三年,帝歌朝堂在瑟缩和战栗。
  大荒历三七三年,帝歌并不知道,自己的历史在走向一个折点。
  大荒历三七三年,帝歌诞生了历史上最富有争议也最拥有实权的女王,她被那些畏惧痛恨她却再不敢反抗她的贵族们,私下称为“血腥疤脸”;她被帝歌百姓悄悄称为“我们最美丽的那个姑娘”。
  大荒历三七三年四月,戒严很久的帝歌,终于缓缓开启了大门,大队大队衣衫褴褛的人们,锁枷戴铐,从城门中列队走出,身边跟着押送的士兵。
  四面百姓默然观望,知道这是帝歌叛乱中,被流放的帝歌罪囚。他们将要穿越大半个大荒,一直抵达黑水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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