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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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6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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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里头那一半也不安全,另一半柜子摇摇欲坠,景横波一刀割断绳索,正看见满身鲜血的葛芍,骨碌碌往暗处滚去,身后耶律祁猛地扑来,膝盖上那孩子哇哇大哭,身后隔着架子天弃焦灼地叫:“出来!赶紧出来!”
  葛芍一边向里滚一边嘎嘎大笑,“每个王宫都有机关,等我开了这里头地下的总机关,要你们统统死,统统死!敢害我……敢设计害我!”笑到后来声音凄厉,满是怨毒。
  景横波此时本已站起,抱着那孩子,拖住耶律祁,准备一起闪出去,听见这句,顿了一顿。
  外头天弃还在狂喊,又在砍柜子,此时裴枢等人已经赶到,丽妃听见里头孩子哭声,立即狂喊起来,“荇儿!荇儿啊!”
  一片纷乱中,景横波忽然把手中的孩子抛了出去。
  挡在她和天弃之间的柜子有不小的格子,孩子过去轻轻松松,天弃下意识接住,景横波道:“葛芍可能还有花招,我跟去瞧瞧,你们赶紧先走!”
  她转头看看耶律祁,还想把他送出去,耶律祁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景横波想要甩开他,抬头看见他的眼神,不禁怔住。
  那样的眼神,包容而又坚定,风一般地无处不在,感觉得到,逃不掉。
  外头裴枢暴跳如雷,“不行!不行!”扑过来先接过孩子扔给七杀,伸手要拽她,景横波手还没递过去,蓦然里头嘎嘎一笑,地面一斜,景横波的身影顿时从裴枢面前消失。
  裴枢大叫:“横波!”一发狠猛地一推,竟然将那沉重镶铁的巨大柜子推开,但此时“轰隆”一声,另半边柜子倾倒下来,将屋子一分为二堵得死死。如果不是天弃拉着裴枢猛退,脚趾头非得被砸碎不可。
  众人一时都有些站立不住,眼看着地面慢慢倾斜,一些杂物滴溜溜向后半间屋子下滑,这屋子竟然是个可以移动的。
  裴枢猛地回身,一把揪住了花容失色的丽妃,大声道:“这是你的屋子!你为什么不提醒有机关!”
  “我我我……”丽妃抖着唇,哪里敢说自己一时生气故意隐瞒,期期艾艾地道,“……我也不大清楚……”
  “开关在哪!”
  “我……我不清楚!”事已至此,丽妃也不敢再说自己知道机关所在,又想着不能再耽搁,必须赶紧出宫,干脆眼一闭,一口咬定。
  七杀围在一起看了一阵,伊柒道:“开启的机关不在这里,得慢慢找。不过这应该是逃生通道,每个王宫都有的玩意儿,危险应当是没有的。”
  “那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宫里啊!”裴枢烦躁地道。
  “逃生通道都是通往宫外的!”司思嗤笑一声。
  忽然外头喧哗声猛烈,隐约有人大喊:“宫门被攻破了!”
  “护驾护驾!”
  “哦哦真反了!”七杀兴奋地大叫。
  丽妃神情越发焦灼,忽然大叫道:“我想起来出口在哪了!在宫外!真的在宫外!在宫内除了这里是进不去的,你们保护我母子去宫外,我带你们找到女王!”
  裴枢想了想,只得咬牙道:“好!”
  他眼底凶光一现,抢过那孩子自己亲自抱着,一把拂开了丽妃伸过来的手。丽妃看着他深黑凶狠的眸光,心中一沉,忽然觉得自己先前为他那般男子气息心动简直是荒唐可笑,这世上男人,哪里把她们这种女人放在心上?葛深说不见她就不见她,裴枢自始至终就没正眼看她,女人在这个世道要想活命,只有像女王这样,拥有从属,拥有权力!
  远处灯火灿烂地映射过来。
  映出这女子,因变故眼底而生的权欲之光。
  
第六十八章 最后的疯狂
      丽妃在宫中寻求帮助的时候,大臣柳元正在一步步走向钟楼。
  钟楼附近是没有人看守的,因为不需要,四面塔楼的弩机,永远守住了钟楼。
  他拾阶而上,一边走一边看尽王城。
  这巍巍高墙,煌煌宫禁,这浩浩土地,熙攘落云,过了今夜,他就看不见了。
  楼在高处,眼神穿越空旷的广场,投射到前方道路。
  纵横经纬,清晰眼前,正对广场前方,是抵达王宫的必经之路,葛莲的军队如果来到,必然要经过这里。
  两侧的天官坊、赐福坊,则是所有朝中重臣的聚集居处,其后不远,就是六司官署。
  此刻那些高门大院远远看去并不宁静,隐约灯火悠悠,看来今日气氛诡谲的王城,很多人嗅到了不祥的气味。
  柳元满意地笑了。
  这样,等会钟声响起,这些人会很快赶来的。
  他迈上钟楼的阶梯。
  脚底微微一震,他听见四角塔楼隐约机关启动,嘎嘎作响,静夜中听来十分清晰。
  机关启动需要时间,直到走到钟楼一半的位置才会真正发射,这是设计者的苦心,希望误踏的人还有挽回的机会。
  柳元回头,隐隐看见那条通衢大道的尽头,烟尘起。
  那是一片黑色的云,悄然卷过长街,铁甲映照一轮冷月,矛尖挑着苍青的天空。
  落云只有军队才不着白。
  葛莲终于策动了军队,按照原计划踏上了谋反的路途。
  一介女子想要突然命令两支军队,其实并不容易。葛莲以为自己运气好,却不知道宫胤和他的子弟们,一直在帮忙。
  比如将一个心中存疑,召集了亲兵准备闯大帐阻止的将领,给顺手宰了。
  比如将京卫那个性情顽固,根本不打算听一个女子指挥,坚决要求王世子亲临才肯拔兵出营的指挥使给掳了,直接扔进了烂泥塘。
  两万军队,在此刻的落云王城,拥有绝对的武力话语权。
  柳元的目光收回,迈步上阶,在启动弩机的最后一级阶梯前,他顿了顿,回身,跪下,对着王宫,伏地三叩首。
  月光冷寒,照一鬓白发。
  这一霎天地间只有额头触及木质地板声音清脆,是大德之音,响彻寰宇。
  起身后,他换了个方向深深凝视。那个方向有一座小院,虽然他此刻看不见,但眼前却很清晰地描摹出那小院的模样——花石小道,青瓦白墙,墙根下覆着些青青野苔,窗户的老木经年日久深红发亮,唯一的装饰是老妻十年前挂上去的铜铃。风一过叮当作响,然而他从未于深睡中被惊醒过,因为这么多年,他持正、自省,立身,清明。
  那是他的院子,清贫而整洁,不比四周高宅大院华贵威严,却自有一份无愧于心的大自在。
  他凝视良久,换一声轻轻叹息。
  不负我主,不负于国,不负于民,就只能负自己妻儿。
  丈夫立身于世,大节之前,每一步都是生死。
  烟尘起,兵甲近。
  他撕下一截袍角,塞在腰间。回身,抬脚。踏上了上一级,也是生命中最后几级台阶。
  “嘎——”远处机簧微响,奏死亡之音。
  比想象中更快,机簧之音刚入耳,下一瞬风声已经猛烈飙至脑后,他来不及多想,猛地向前一扑。
  “噗嗤”一声,原本该射向他后脑的箭,射入了他的右臂,那弩机发射的力量如此宏大,以至于生生将他的手臂钉在了楼梯上。
  盘旋的楼梯上盘旋流泻一地鲜血。
  他咬牙,抓住箭矢,生生连箭带臂,将手臂拔起。
  并不停留,踉跄上前,三级之后,又是“嘎——”一声。
  这回他动作更快,还是一个猛扑,但受伤之后人反应变慢,“咻”一声箭钉入了他的右腿。
  柳元的身体一阵颤动,汗珠滚滚而下,他本就体质虚弱,如此重伤,自知绝无幸理。
  底下忽然似有凉风,他垂下眼,透过楼梯缝隙,隐约看见广场上似乎多了一些白影。
  他心中一惊,然而那些白影都一动不动,泥塑一般,沉默而又笔直地立着。
  柳元便也不管了,现在便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能阻止他将这段路走下去,谁若阻止,他堕九层地狱,也必日日诅咒。
  右臂右腿都失去了作用,柳元开始爬。
  拖着已经被射断的肢体,他在楼梯之上艰难挪移,此生未有一段路如此漫长,楼梯是盘旋的,在拐弯时,他还得把断成诡异角度的肢体,先收拾着拎起。
  痛到极处便是麻木,他抬起一张苍白的脸,血液的流失影响最大的是体力,那平日里看上去几步可攀的台阶,此刻看来遥远如升天际。
  这一路到尽头,也如登天。
  鲜血一路下泻,一路上行。
  弩机无生命,只负责精准调校、瞄准、上弦、发射。
  “咻咻”连响之后,楼梯上爬着的只剩一堆血肉。
  血肉犹自挪移,一尺尺,一寸寸,一阶阶。
  在阶梯的最后一级,柳元抬起了头,头顶就是铜钟,巨大的黑影将方圆地面笼罩。
  山河如钟,以命击之。
  前方大道上,已经可见军队腾起的烟尘,灰黄色,上接天际。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下一瞬谁也不知阴还是晴。
  铜钟高悬,离地三尺,柳元已经无法起身。
  他将塞在腰间的那一片袍角取出,此刻只有那片布没有染血,他蘸着自己的血,开始写字,写完后将布系在铜钟前的汉白玉栏杆上,那一片布,便如血旗般猎猎招展开去。
  然后他解下腰带,将那血染的布帛,挂在铜钟下垂的钟摆上。再将自己挂在了腰带上。
  全身的重量拖拽着铜钟,他无力地荡来荡去。
  “当、当、当。”
  浩浩之音,穿云裂石,如大风掠过广场,掠过王宫,掠过整个沉睡中的落云。
  柳元费力地睁开被血黏住的眼皮,最后朦胧的视线里,似乎看见惊起奔走的群臣、狂奔烈驰的烈马、纷扰落血的广场、披甲狂呼的大王,看见叛军如洪水般来,化血潮般去;看见铁甲与兵戈相击,寒声上彻天际;看见汉白玉地面如一片皑皑的雪,染满新鲜的血迹,尸首散乱着无人收敛,血肉共野花同被铁靴踏碎。
  这都是人命啊……落云人的生命。
  天意如此寒酷,他只来得及做自己的那一份,以死。
  柳元的眼皮,慢慢耷拉了下去。
  “对不住了,老婆子……”
  “丈夫死于国……”
  声音渐散,英魂弥灭于天地间。
  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
  无数大臣从床上惊起,披衣出门,顾不得坐轿,疯狂打马,直奔王城。
  葛深霍然扭头,望向宫门方向,脸上先是一霎暴怒,随即便转为了震惊,蓦然伸臂大呼:“宫卫全数集合!前往宫门!着人火速前往御卫营,各营点齐自承天门入,速速救驾!”
  王城内外,无数士兵顶盔贯甲,铁靴之声敲响宫道,火把和人流汇聚在一起,浩浩荡荡向王城集中。
  葛莲霍然抬头,凝望广场方向,脸色惨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敲响了诰钟!
  她知道有人作祟,也知道大概是谁,甚至明白对手的用心,就是要报复落云,挑起落云王室之战,正因为如此,她才认定对方不会破坏她的军事行动,她有机可乘,只要抓紧时机,灭了葛深,手上掌握了权力,再来对付那一批人也不迟。就算对付不了,给人搅乱落云后扬长而去,混乱受损的是落云,于她,只要获得权力就行,总胜过在那凉薄父亲欺压下,朝不保夕地过日子。
  算得如此清楚,她才一脚踏入对方的阳谋。
  现在,战乱未起,钟声怎么可能响起?
  这不可能!
  她手指微微颤抖,脊背却仍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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