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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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浪子-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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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做事一向是不愿被俗人知道的。”丁灵琳撇了撇嘴,道:“我是俗人,你呢?”叶开笑道:“我也是俗人,只不过我的运气比你好些。”丁灵琳拉起了叶开的手,甜笑着道:“你能不能将那事说来给我听听?……我宁愿晚上不睡觉也要听。”叶开道:“等有空的时候,我说不定会讲给你听听的。”丁灵琳笑得更甜,柔声道:“那么现在你就说好不好?”叶开道:“现在我没空。”丁灵琳道:“先说一两件行不行?”叶开道:“不行。”丁灵琳的嘴嘟起来了,重重地甩下他的手,道:“人家一有事求你,你就摆起架子来了。”叶开笑道:“架子当然要摆的。”了灵琳嘟着嘴,道:“凭什么?”叶开道:“就凭那些故事,无论谁知道那么精彩的故事,都有资格可以摆摆架子。”丁灵琳眨着眼,道:“真的那么精彩?”叶开道:“我保证你从未听过那样精彩、那么令人感动的事。”丁灵琳的态度又软了,赔着笑道:“那么我就让你摆摆架子,你要茶,我就去替你倒茶,你要喝酒,我就去替你倒酒,这样行不行?”叶开道:“还是不行。”丁灵琳道:“为什么?”叶开道:“因为我现在真的没空。”丁灵琳道:“你现在要干什么?”叶开道:“我要赶着到好汉庄去。”丁灵琳道:“好汉庄?”叶开道:“好汉庄就是薛家庄。”丁灵琳道:“好汉庄的庄主,就是那薛大汉的老于薛斌。你要赶去报凶讯?”叶开道:“我不是乌鸦。”丁灵琳道:“那你赶去干什么?”叶开道:“我若猜的不错,傅红雪现在想必也在急着赶到那里去。”丁灵琳道:“他去你就要去?”叶开笑笑。丁灵琳道:“你对他的事,为什么总是比对我还关心?”叶开又笑笑。丁灵琳盯着他道:“我总觉得你跟他好像有点很特别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关系?”叶开笑道:“你难道连他的醋也要吃?莫忘记他是个男人。”丁灵琳道:“男人又怎么样?男人跟男人,有时候也会……”这句活没说完,她自己也笑,红着脸笑了。叶开却在沉思着,道:“想当年,薛斌也是条好汉,一百零八招开天辟地盘古神斧,也曾横扫过太行山,却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丁灵琳道:“你难道生怕傅红雪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要赶去相助?”叶开笑了笑,道:“若连傅红雪都不是他的放手,我赶去又有什么用?”了灵琳凝视着他,道:“你的功夫难道远不如傅红雪?”叶开道:“据我所知,他刀法很快,当今天下已没有人能比得上。”丁灵琳道:“可是我还听到很多人说过,你也有柄很很可怕的刀。”叶开道:“哦?”丁灵琳道:“而且是柄看不见的刀。”叶开道:“哦?”丁灵琳道:“你少装糊涂,我只问你,你的那柄刀,是不是小李飞刀的真传?”叶开叹口气,道:“小李飞刀本就是小李飞刀,除了小李探花自己的之外,就没有第二家。”丁灵琳道:“为什么?”叶开道:“因为那种刀本就是没有人能学得会的。知道了吧!”丁灵琳道:“你呢?”叶开苦笑道:“我若能学会他的一成,就已心满意足了。”丁灵琳嫣然道:“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变得这么谦虚起来了。”叶开道:“我本来就是个很谦虚的人。”丁灵琳道:“只可惜有点不老实。”叶开正色道:“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跟着我,我毛病若是来了,忽然把你强*奸了也说不定。”丁灵琳的脸又红了。她咬着嘴唇,用眼角瞟着叶开道:“你要是不敢,你就是个龟孙子。”  
第33章刀下亡魂 
凌晨,秋寒满衾。翠浓醒了,她醒得很早,可是她醒来的时候,已看不见枕畔的人。枕上还残留着傅红雪的气息,可是他的人呢?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恐惧,忽然涌上翠浓的心,她的心沉了下去,她还记得昨夜傅红雪说的话:“有些事你虽然不想做,但却非做不可。”当然她也承认。无论谁在这一生中,至少都做过一两件他本不愿做的事。现在她终于明白傅红雪这句话的意思。“我不想走的,但是我不能不走。”风吹着窗纸,苍白得就像是她的脸。风真冷。她痴痴地听着窗外的风声,她并没有流泪,可是她全身却已冰冷。乳白色的晨雾刚刚从秋草间升起,草上还带着昨夜的露珠,一条黄泥小径婉蜒从田陌间穿出去。傅红雪走在小径上,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左腿先迈出一步,右腿再跟着慢慢地拖过去。漆黑的刀,苍白的脸。“我不想走的,可是我不能不走!”他也并没有流泪,只不过心头有点酸酸的,又酸又苦又涩,可是他的痛苦并不深,因为这次并不是翠浓离开了他,而是他主动离开了翠浓。“……我只知道离开了你十二天之后,再也不想离开你片刻。”对这句话,他并不觉得歉疚,因为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确是真心的。那时本是他最软弱的时候。一个人空虚软弱时,往往就会说出那些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说出来的话。当时他的确想她,感激她,需要她。因为她令他恢复了尊严和自信,令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个被遗弃的人。然后他的情感渐渐平静。然后他就想起了各种事,想起了她的过去,她的职业,她的虚荣。想起了她悄悄溜走的那一天,尤其令他忘不了的是,那赶车的小伙子搂着她走入客栈的情况。那十三天,他们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他拥抱着她光滑柔软的胴体时,忽然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恶心。“……那已是过去的事,我们为什么不能将过去的事一起忘记?”现在他才知道,有些事是永远忘不了的,你越想忘记它,它越要闯到你的心底来。那时他不禁又想起她一掌将那小伙子掴倒在地上的情景。“以后说不定她还是会悄悄溜走的,因为她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猛然间,所有的爱全都变成了恨,因为他本来就是生长在仇恨中的。“何况我本来就无法供养她,何况我要去做的事她本就不能跟着。”“我走了,反而对她好。”“过两年,她说不定真能将银子一车车运口去。”一个人若要为自己找借口,那实在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一个人要原谅自己更容易。他已完全原谅了自己。翠浓若是永远不再回来,他也许会思念一生,痛苦一生,可是她现在已回来。他情感的创伤,很快就收起了口,结起了疤,伤疤是硬的,硬而麻木。“既然她迟早要走,我为什么不先走呢?”秋意很深,秋色更浓。远山是枯黄色的,秋林也是枯黄色,在青灰色的苍穹下,看来有种神秘而凄艳的美。傅红雪慢慢地走过去。他走得虽慢,却绝不停下来,因为他知道秋林后就是好汉庄。好汉庄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已经垂垂老矣。墙上已现出鱼纹,连油漆都很难掩饰得住,风吹着窗棂时,不停地“格格”发响。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正照在架上的铁斧上。一柄六十三斤的大铁斧。薛斌背负着双手,站在阳光下,凝视着这柄铁斧。在他说来,这已不仅是柄斧头而已,而是曾经陪他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的伙计。三十年前,这柄铁斧陪他入过龙潭,闯过虎穴,横扫过大行山。现在这柄铁斧还是和三十年前一样,看来还是那么刚健,还是在闪闪的发着光。可是铁斧的主人呢?薛斌抬起手掩住嘴,轻轻地咳嗽着,阳光照在他身上,虽然还只不过是刚升起来的阳光,但在他感觉中,却好像是夕阳。他自己却连夕阳无限好的时光都已过去,他的生命已到了深夜。枣木桌上,有一卷纸,那正是他在城里的旧部用飞鸽传来的书信。现在他已知道他的朋友和儿子都已死在一个少年人的刀下,这少年叫傅红雪。薛斌当然知道这并不是他的真名实姓。他当然姓白。白家人用的刀,那是漆黑的——刀鞘漆黑,刀柄漆黑。薛斌很了解那是柄什么样的刀。他曾亲眼看到过同样的一柄刀,在眨眼间连杀三位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现在他身上还有一条刀疤,从喉头直穿脐下,若不是他特别侥幸,若不是对方力已将竭,这一刀已将他劈成两半。直到十几年后,他想起那时刀光劈下时的情景,手心还是会忍不住淌出冷汗。有时他在睡梦间都会被惊醒,梦见有人又拿着同样一柄漆黑的刀来找他,将他一刀劈成两半。现在这人果然来了!铁斧还在闪着光。他挽起衣袖,紧握住斧柄,挥起。昔年他也曾用这柄铁斧,劈杀太行巨盗达三十人之多,但现在这柄铁斧却似已重得多了,有时他甚至已不能将它使完那一百零八招。他决心还要试一试。大厅中很宽阔,他挥舞铁斧,移身错步,刹那间,只见斧影满厅,风声虎虎,看来的确还有几分昔年横扫大行山的雄风威力。可是他自己知道,他已力不从心了。使到第七十八招式,他已气喘如牛,这还只不过是他自己一个人在练,若是遇到强敌时,只怕连十招都很难。他喘息,放下铁斧。桌上有酒,他喘息着坐下来,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仰起脖子喝下去。他发现自己连酒量都已大不如前了,以前他可以连尽十觥,现在只不过喝了三大杯,就已酒意上涌,连脸都红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人,佝偻着身子,慢慢地走了进来。他幼时本是薛斌的书童,在薛家已近六十年。少年时,他也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也舞得起三十斤重的铁斧,也杀过些绿林好汉。但现在,他不但背已驼,腰已弯,身上的肌肉已松弛,而且还得了气喘病,走几步路都会喘起来。薛斌看见他,就好像看见自己一样。“岁月无情,岁月为什么如此无情?”薛斌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我吩咐你的事,已办妥了吗?”其实他本不必问的,这老家人对他的忠心,他比谁都知道得更清楚。老人家垂着手,道:“庄丁,马夫连后院的丫头和老妈子,一共是三十五个人,现在全都已打发走了,每个人都发了五百两银,已足够他们做个小生意,过一辈子了。”薛斌点点头,道:“很好。”老家人道:“现在库里的现银还剩下一千五百三十两。”薛斌道:“很好,你全带走吧。”老家人垂下头,“我……我不走。”薛斌道:“为什么?”老家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深深道:“今年我已六十八了,我还能走到什么地方去?”薛斌也不再说。他知道他们都一样已无路可走。凤吹着院子里的梧桐,天地间仿佛充满了剪不断的哀愁。薛斌忽然道:“来,你也过来喝杯酒。”老家人没有推辞,默默地走过来,先替他主人斟满一杯,再替自己倒了杯。他的手在抖。薛斌看着他,日中充满了怜惜之色。也许他可怜的并不是这老家人,而是自己。“不错,我记得你今年的确已六十八岁,我们是同年的。”老家人垂首道:“是。”薛斌道:“我记得你到这里来的那一年,我才八岁。”老家人道:“是。”薛斌仰面长叹,道:“六十年,一眨眼间,就是六十年了,日子过得真快。”老家人道:“是。”薛斌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这一生中,杀过多少人?”老家人道:“总有二三十个。”薛斌道:“玩过多少女人呢?”老家人眼角的皱纹里,露出一丝笑意,道:“那就记不清了。”薛斌也微笑着道:“我知道前年你还把刚来的那小丫头开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家人也不否认,微微笑道:“那小丫头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刚才还是偷偷的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薛斌也笑道:“你对女人一向不小气,这点我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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