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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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传说- 第3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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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一关,连明知不可行的一条生路亦已断绝,众军兵更是凄苦绝望;一刹时,哭声大作,声传四野,久久不息。
    城头诸将,闻听震天哀声,亦生悲凄之意。项拓不住摇头叹气,沮丧道:“糟糕,糟糕士卒虽然不降,但这样哭哭啼啼、全没斗志,还能指望守城打仗么?”贺腾解释道:“军兵已绝求生之念,正可用命死战眼下只需稍加激励便可”
    项拓听他这话,仔细想想,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陈敬龙的意图;稍一沉吟,扬声大叫:“众军兵答我一言:既然必死,你们是愿意奋勇战死,死前杀几个敌军陪葬,还是愿意老老实实等着敌军来杀,死的窝窝囊囊?”
    他嗓门不低,虽然呼声被巨大哭声压住,传播不远,但离城头较近的一些军兵还是听见了;其中一部分稍一寻思,便止住悲声,大叫:“杀敌陪葬”
    这些军兵大叫,附近军兵便也有人跟着叫嚷。呼声漫延,军兵丛里,哭声渐渐低落,“杀敌陪葬”之声越来越响。
    贺腾低声叹道:“项副将这激兵之语,虽有作用,但终究太过肤浅,力道不足;将军,你须再说上几句够力气的话才行”陈敬龙深以为然,抬手虚按,制止军兵乱嚷。
    众军兵见大将欲要说话,又慢慢安静下来。
    陈敬龙深吸口气,铿锵言道:“领土被侵、同胞遭难,好男儿宁不自羞?当此时节,血染疆场、马革裹尸,正不负大丈夫身份我辈能得埋骨沙场,庆幸犹恐不及,何用悲声?昨日一战,五将捐躯、五万余同袍丧命,昔日兄弟,含恨九泉;我陈家军与暗族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我必死之人,已无它想,不思奋勇杀敌,以尽男儿本份、以报同袍血仇,更待何时?”稍一停顿,深吸口气,尽力扬声,大叫:“陈某不肯辜负这大好头颅、七尺之躯,必当凭此城池之防,亡命相拼,多杀敌军;有肝胆者,须死战助我”
    昨日大败,军兵折损过半,在场幸存者谁没有交好之人殒于斯役?谁不是心怀愤恨?众军已绝生念,再闻陈敬龙这一番言语,敌忾之心大盛,皆起死战之意。
    城头诸将均知陈敬龙意图,自要尽力相帮。陈敬龙话音刚落,项拓已大叫道:“将军名满天下、位高权重,尚不惜性命,何况我等庸碌之辈?末将愿随将军死战”他叫声方出,齐若男、贺腾等副将齐齐大叫:“愿随将军死战”
    众军兵再被这些副将一带,拼命之心更坚,纷纷大叫:“原随将军死战”呼声如浪,此起彼伏,良久不息。
    陈敬龙眼见众军激动呼嚷,终于放下心去。他强撑站立,又说了许多话,颇耗精力,实己坚持不住;如今精神稍松,立即头晕腿软,摇晃欲倒。
    雨梦手上加力,扶紧陈敬龙,低声叹道:“一番做作、几句言话,激得万千军兵甘心死战;唉……那个老实憨厚的陈敬龙,当真一去不复返了”
    陈敬龙黯然叹道:“我设计yin*自家军兵,并非要害他们,实是不想他们死的全无意义我虽动了心机,却不是坏事”
    雨梦寻思一下,含笑叹道:“我没说你做的不对;只是……只是看你如此狡猾,有些不很适应罢了”
    陈敬龙转头定定望着雨梦,正色言道:“几日内,陈家军便会覆灭,而我亦有死无生。我若有心谋求尊荣富贵,便当力求保命以享,绝不肯到这战场上拼命我……我与楚楚,是情难自控,不是我想借她裙带之力;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
    雨梦微愣,嗔道:“这时候,怎么说起这些无聊之事?”
    陈敬龙缓缓摇头,黯然叹道:“这不是无聊之事我……我做了错事不假,但我不想被你看成重利轻义的卑劣小人,不然,我死不安心”
    雨梦思索片刻,垂下头去,轻声叹道:“你虽然不如以前好,但也不算很坏……我回你身边,虽然要丢了性命,却也并不后悔”
    陈敬龙听她此语,知她虽仍对自己不满,但至少不再“怨恨”;心中登觉一松,精神陡然振作不少。
    军兵呼声持续许久,终于渐渐低落。
    陈敬龙摆手止住军兵呼叫,转向百姓人群看去;扬声叫道:“镛城父老,我急于解救你们,轻率出兵,以至大败;如今我陈家军覆亡不远,终不能将你们彻底救出苦海,着实对你们不起事到如今,我陈家军只能是尽力而为,让镛城父老吃几顿饱饭、少受些寒冷,实无力做的更多,望镛城父老勿怪”稍一停顿,扬声命道:“军兵听令:将所剥马皮,送于衣裳单薄之百姓御寒”
    城下许多军兵奔走,忙将方才所杀战马的马皮分送百姓披裹。百姓数万,区区千张马皮哪里够用?只给老人孩子也远远不足。
    陈敬龙见众多百姓仍在寒风中瑟缩颤抖,含泪叹道:“为将者,不能护我同胞,生有何益?敬龙无能,死不足惜”言毕,低声命道:“雨梦,帮我解甲”
    雨梦愣道:“什么?”欧阳莫邪低声赞道:“敬龙,这一着更为高明”顾不得向楚楚解释,上前帮陈敬龙将铁甲匆匆解下,又去脱他黑红相间的血染棉衣。
    雨梦大惊,急急插手阻拦欧阳莫邪,怒道:“你……你做什么?你想害死我陈哥哥么?”情急之下,居然忘了如今称呼,顺口又把以前叫惯的称呼叫出。
    陈敬龙轻声解释道:“雨梦,莫邪是按我意思行事,你莫怪他我军兵力不足,若想守住镛城,不至被一攻即破,便离不得百姓帮助”
    雨梦尚未明白百姓之助与他脱衣有何关系,众副将却均已明白过来。除齐若男以外,其余几人均匆忙解甲,将里面棉衣脱下。
    雨梦见众将如此,情知此举甚有必要,便也不再阻拦欧阳莫邪。陈敬龙待棉衣剥下,便又要雨梦帮自己把冰冷铁甲穿束起来。
    欧阳莫邪捧着陈敬龙棉衣,奔下城头,到一个只穿单衣、冻的抱肩发抖的白发老者身边,将棉衣披在他身上,叹道:“所助有限,但我们将军已是倾尽所有,再无可助之力,望老丈谅解”跟着又宽带解衣,将自己棉衣送于别人。贺腾等人亦跟着下城,将自己棉衣赠与百姓。
    那得了陈敬龙棉衣的白发老者,见衣上血迹宛然、黑红成片,不禁老泪纵横、须发皆颤;冲城头缓缓跪倒,凝望陈敬龙,喘息泣道:“将军血战劳苦、身带重伤,竟还要舍衣助我百姓……天下有这等爱民将军,若非亲眼所见,便打死老朽,老朽也绝不肯信的老朽……老朽永记将军大德,至死不敢稍望”欧阳莫邪不等陈敬龙示意,忙将这老者搀扶起身。
    众军兵生念已绝,自然是什么都不在乎了;见各位将军脱衣赠人,便也依样效仿,纷纷解甲脱衣,将自己棉衣送去给百姓穿披。
    百姓无不感动;一时间,道谢者有之,推辞者有之,激动流泪者亦有之;军民交杂,一片纷乱。
    陈敬龙又指向城下那些大锅,叫道:“马肉已熟,众军兵先行分与百姓裹腹”稍一停顿,又道:“镛城父老,我陈家军死守此城,守得一日,便绝不让百姓饿肚子;待我陈家军死尽死绝,再守不住时,纵有护民之心,亦无性命可用;到时望镛城父老莫怪我等无能”
    此言一出,百姓哄然,有哭有叫,亦有议论。正乱时,忽听人群里一个中年男声大叫:“城破之时,我等纵能得生,亦生不如死将军,我愿帮陈家军守城,与陈家军共存亡”
    有这一人带头引领,立时许多百姓乱纷纷大叫大嚷:“我原为守城出力,与陈家军共存亡”“如此爱民将士,怎能不助?我镛城百姓与陈家军共存亡”“陈家军在,我们便能做人,陈家军没了,我们便要过猪狗不如的苦日子不用迟疑,我们都要帮着守城才是”……
    民声如沸,人人奋勇。陈敬龙仰天长笑:“事成矣我军民齐心,抵死相拒,岂容小觑?呵,哈哈……没有二十万尸骨铺垫,暗军休想破我镛城”
    这一晚,城外暗族军通宵不得安眠;闻得城内忽而哭声震天,忽而乱叫乱嚷,无不欣喜;只道陈家军困守孤城,军兵恐慌,待攻城时,举手可破;却哪知,城中军民已定死战主意,心坚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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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六节、意外逢友
    三百六十六节、意外逢友
    镛城军民分食马肉;饱餐之后,陈敬龙分派将士守城。
    到此时节,他为应付楚楚而从锡城守将卫诚处学来的本领,恰便派上用场;指挥军兵分布、安排器具摆设,井井有条,毫无疏露。众将万没料到他居然还有这样本领,无不诧异叹服。而陈敬龙自己,却暗道惭愧,深敬楚楚未雨绸缪,助己良多。
    先前陈家军是从南猛攻,夺下镛城,因此镛城南面城门破裂、墙垛缺损,仍保持着先前攻伐痕迹,不及修复。
    陈敬龙忆及卫诚所讲,料定这南面必是敌军主攻之处,便将一半兵力放在南城,命猛将项拓统领;其余三面,皆是一将统带五千军兵,以应付佯攻。两万多伤兵,皆安置于南门内侧,以备危机时能发挥些作用;大半守城器具,亦安放于南城城头。
    陈敬龙又命于南门里数十丈范围内,遍挖深坑,坑底倒插些残剑断矛,坑顶以薄板遮盖,板上撒雪掩饰;城中油脂短少,城头上只好堆放柴草,以备点燃后可代油脂……种种安排,皆依照锡城防守布置而布置。
    那些搬运守城器具、挖坑运土等费力气的工作,皆有镛城青壮百姓代劳,全不用军兵受累;众军兵只管坐卧休息,养精蓄锐,以备厮杀。城中老弱妇孺,无力帮助防守,便去服侍照料伤兵、烧汤以供军兵饮用、为军士磨刀擦枪……人人自寻事做,以减陈家军负担,皆是尽心尽力相帮。
    陈敬龙强自支持,将诸般事务吩咐完毕、安排妥当后,已是力竭神危。齐若男见他昏沉萎靡,情形不妙,十分忧心;派几名赭狮帮众相助雨梦,将他送回民房休息。
    在民房内,陈敬龙几度昏厥又再醒转,实实已离死不远。雨梦细心服侍,饮泣不止;苦无药物可用,空怀医术,却救他不得,当真是芳心寸碎,徒唤奈何。为防有人闯入,见了陈敬龙情状,传扬开去,扰乱军心,那几名赭狮帮众亦不远离,只在门外守护,阻挡军民探望。
    看看已近五更,离天明不足半个时辰。陈敬龙又一次昏迷之后,醒转过来,要雨梦扶自己去城头主持防守。雨梦知他再有操劳,必死无疑,坚持不肯从命。
    二人正在争执,忽听门外有人低声说话;稍隔片刻,房门打开,一名赭狮帮众进入禀道:“陈少侠,有一位……美貌女子说是您的旧友,坚持非要见您不可;我们不知她与将军何等交情,不敢硬拦,只好通报给少侠知道请少侠示下,见是不见?”
    陈、雨二人第一次来镛城,实想不出在这里会有什么“旧友”,都觉好奇。陈敬龙轻声命道:“既是旧友,便请入一见吧”那赭狮帮众答应一声,退出房去。
    随后,一名女子缓步踏入房中,反手将门关上;望着陈、雨二人,微一点头,却不说话。
    这女子二十多岁,穿着一袭冰青色长裙;风姿绰约,冷艳绝俗,容貌虽比雨梦略有不及,却别有一番出尘之态;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忽降凡世,让人一见之下,俗念顿绝。
    这女子不但是陈敬龙的“旧友”,更与雨梦关系非浅——正是精灵智者弟子之一,外表冷若冰霜,内心却极善良温和的精灵女子,雪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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