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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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糜-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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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上了一层威严,有了些不怒而威的气势。丫头侍卫们在她面前都不敢向以前那般放肆。
    看到她这般舒畅地欢笑。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好似又回到了以前。碧蔓忍不住鼻中一酸。这样多好,这样琉璃般晶透的人儿原就该是这样让人放在手掌心里呵宠着,没心没肺地享受人生,把别人对她的好视作理所当然,然后毫不珍惜地抛弃。若时光真能倒流,她宁可让海棠一辈子就这样简单地活着,永远不要长大,何苦来受这情爱的折磨,生生的被这十丈红尘煎熬着荼糜花事。
    “来,尝尝,新鲜的槐花,很好吃的!”
    碧蔓直摇头,趁海棠不注意时拭掉眼角的湿意,笑着道:“傻孩子,槐花要蒸过了做成槐花饼,或者用新鲜的马齿苋、粳米一起熬粥,那才好吃。现在带着些苦昧,哪里好吃了。”
    海棠一怔:“是吗?可彦仙曾经跟我说过他家地槐花清甜甘香,吃后唇齿留香,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零食。”含了一片花瓣轻轻咀嚼,微微苦涩的汁液一刹时填满了舌尖。这哪里好吃了,海棠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却把那股苦涩细细品着慢慢咽下。然后有一股甘醇地清香在唇壁间升起,随着呼吸间散发在空气中。
    那是他儿时唯一能吃得起的零食吧?那种滋味埋在他记忆深处,在岁月地磨砺中渐渐沉淀了原本地苦涩,只留下了不能代替的甘甜,那应该是对家地味道的眷念吧。
    海棠头一次觉得自己开始懂得周彦仙了。
    马车放慢了速度,靠路边的一个小茶棚停下。朱雀打起竹帘,探进头来道:“小姐,走了一上午了,让马儿歇歇脚再走。”
    碧蔓见茶棚简陋,怕海棠不愿意,海棠却欣然下车,往茶棚行去。碧蔓睁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
    这茶棚摆在官道一侧的一株百年老槐树下,顶上搭着些油毡,桌椅俱是用槐木制成,风吹日晒,面上已经有多处开裂。茶棚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满头灰白,脸上布满的纵深的沟壑,背驼得快要弯到胸前。老人家一见到这一队人马俊男美女鲜衣怒马,看着就来头非凡,顿时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拿着块干净抹布使劲地擦桌椅,唯恐擦得不干净让客人嫌弃。
    海棠微笑着道:“老人家不用擦了,已经很干净了。”说着便真得坐了下去,这下连朱雀也吃惊了,他原本只是想让赶车的虬髯客和一路保护他们的几个侍卫歇息歇息,请海棠下来走走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曾想她竟真的进了茶棚还肯坐下来。碧蔓微微一笑,和金枝、朱雀也在这张桌子坐下。
    这茶棚一共也只三张桌子,一下子便被海棠一行人挤得满满的。这还好是李蕴那一行不在,否则大家都要席地而坐了。
    李蕴为什么不在呢?说起来还有些话长。
    简单地说就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因为一桩意外,李蕴的行程不得不中途改变,星夜返回了京城。
    普慈庵海棠和李蕴两人谈开后,李蕴便下令严禁再提那件尴尬的事,一切照旧,谁若敢透露半点风声,立刻就乱棍打死。这普慈庵自然是住不得了,李蕴离开前又给了一笔银子,把慧宁老尼喜得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整队人马在吴州城暂做休整,然后还是要按照原计划的行程一路慢慢游到泰山。
    谁知车马刚刚离开吴州城不远,便有一只信鸽一头撞到陈千怀里。打开信一看,李蕴顿时急得浑身直冒冷汗。原来那信上说的是沈淑妃在宫中遇刺,伤到了胸前要害。李蕴母子情深,哪能不急,当然要立刻赶回京城守在母妃榻前。
    他要求海棠与他一起回京,海棠一口回绝,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她和李蕴什么名份也没有,跟他一起回京有所不便。再说母亲重伤期间,也不宜提及嫁娶事宜。
    李蕴明知她是故意找借口到泰山找周彦仙,心里恼怒之极,却不敢发作,还得故作大方。海棠见他黯然神伤,也不欲做得太过份,柔声道:“你答应给我些时间考虑,这段时间正好让我想想清楚。我答应你,无论怎样,泰山大会后我一定会回京城找你。”
    李蕴无奈,他虽然不情愿在这个要紧关头离开海棠,但自己母妃的安危是绝不能不管的。再加上宫中进了刺客那可是极大的罪,而他就是负责内城守卫的禁军统领。虽然只是挂了个名誉上的虚衔,具体事务其实是由两个副统领直接领导处理,但他仍然要担很大的干系。搞得不好,被削去王爵就算是从宽处理了。
    他当然分得清轻重,这个时候儿女私情只能暂时放在一边,务必要先全力解决京城的大麻烦,否则母子二人性命不保,哪里还谈得上花前月下。
    但海棠一人在此,他也不能放心,宁王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而且周彦仙若是来了,留些侍卫在那海棠总要给他留几分面子,所以坚持要分拨一半的侍卫给海棠,还要把陈千也留下。倒是陈千认为京城危机重重,他一定要跟随保护,这才没留下。
    “几位小姐少爷,若不嫌老汉东西粗糙的话,老汉给各位上一杯槐花蜜水可好?都是采集百年老槐的花蜜做的,比寻常花蜜更香。”
    “好啊好啊,我还没尝过槐花蜜是什么味道呢。”她家里吃用的无不是极品,连蜂蜜都是极稀有的柃木桂花蜜,采自深山老林的野桂花树,每年产量极少,是进贡皇室的贡品。所以很少有机会品尝普通的蜂蜜。说起来,槐花蜜清淡幽香,甘甜鲜洁,也是蜜中上品,百年老槐的蜜那实在也是很少见的稀罕东西。
    老汉颤巍巍地端来蜜水,恭敬地请大家品尝。还没有喝,便有一股清甜的气息沁人心脾,只觉得疲乏一扫而空。
    “好蜜!”
    “客官,您也进来喝一杯水吧。”老汉突然抬起头,颤巍巍地朝棚外招呼
第一百零三章 重逢
           蜜水甫一端上桌,空气中便茵蕴着一股清甜的气息沁人心脾,一嗅之下全身疲乏一扫而空。大家齐赞“好蜜”。唯有海棠却道:“这蜜可真漂亮,金黄金黄的。”
    众人表面上直翻白眼,心里却都很高兴。今天的小姐似乎特别开心,连这以色为美的性子都似是回来了。
    老人家笑眯眯地走开,这蜜很难得,他自己是舍不得喝的,平时也从不拿出来招待来往客人。今天是见这一队客人气质高华,举手投足都透着与众不同的贵气,他也有些见识知道不是凡人,才特地拿了珍藏出来招待。此刻见客人纷纷叫好,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
    茶棚外远远走来一个青年,长身玉立,白衣出尘,腰畔大红刀穗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大有晋人乌衣子弟裙屐风流之态。也不见他发足奔跑,却在一错眼间已离茶棚不远。
    老人顾不得惊诧,抬头向青年招手喊道:“这位客官,进来喝杯茶水再走吧。”
    “好!”青年应道,语声清越,如钟謦齐鸣,带着少许的鼻音,有如天籁。
    海棠如遭电殛。闪电般地回头,蓦地迎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她怔住,手中的杯子失手跌落。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被抽干,头脑中一片空白。
    “不认识我了?海棠!”周彦仙微笑着。阳光在他乌黑地眼眸里跳跃,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熟悉的声音教她地五脏六腑,四肢血脉,都不由自主地震荡了起来,极度的欢喜如惊雷般把她炸醒。她想大笑。唇角略弯便开始轻颤,想要大声叫那个名字,心里翻翻滚滚叫了千遍,喉间却似堵了团棉花。
    她往前走了一步,又再走一步,心头涌上无法形容地酸楚,泪水止不住地一颗颗滴落,然后汇流成江。
    鹅黄的长裙凌乱翻飞,手挽的水红轻纱被斜生的树枝勾缠着在风中猎猎飞舞。犹有余香的落花在风中坠落。在路地尽头,周彦仙带着倾尽千江的风华笑着向她张开怀抱。
    “彦仙?”她奔至他面前大口喘着气,不确定地轻问。
    “是我。我回来了。”他敛了笑,嗓子喑哑。眉间刻着相思。身躯中奔涌的每一滴血都是无可抑止的思念。“我来接你了,海棠!”
    海棠突然疯了。
    她嘶声尖叫。一头重重撞进周彦仙怀里,双拳乱挥,又撕又咬,用脚踢,用头撞。全无仪态,和街头任何一个撒泼的妇人全无二致。
    为什么你一去无踪,连一点消息也不给?
    为什么要把我丢在姑苏,任我胡思乱想,心神不宁?
    为什么你可以笑得这么灿烂欢喜,却让我心痛如绞?
    为什么你可以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把我抛诸脑后?
    为什为最危急的关头,来得却不是你?
    ……
    无数个为什么象飓风一样刮过她脑海,每一个为什么都让她柔肠寸断,泪流满面。
    她狂乱地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带我一起走?”
    反反复复,只是这一句。
    周彦仙彻底傻了,无数次的想过重逢那一天,却怎么也料不到会是这种情形。他只能紧紧搂住海棠,不住地柔声安慰。海棠的力气对他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尽,打在身上不痛不痒,但他怕反震的力道伤着海棠自己,只有竭力使自己地肌肉变得有如一团棉花般绵软。武功高强的人虽然可以内力使自己身上的某些肌肉在短时间内由硬变软,但这功夫每次只能用于一个小范围,不能把全身肌肉一起化软。海棠出招却全无章法,周彦仙不得不一边观察拳脚地受力点,一边把即将受攻击的那块肌肉软化,一时间也是手忙脚乱,头上见汗。
    碧蔓眼眶透红,捂着嘴痛哭失声。在这个局中,由头至尾,她看得一清二楚,却无力回天,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悲哀?她身畔地金枝却气得双眼冒火,厌恶地扫了碧蔓一眼,用一副想吃人地表情恶狠狠瞪着周彦仙。
    周彦仙抽空惊疑地望向一边站着的朱雀,用眼神询问他出了什么事。朱雀无奈地耸耸肩,做个爱莫能助地表情,要他自求多福。周彦仙被他气得想杀人,但这时也只能暂时放过他。
    一声声为什么如泣如诉,透骨的悲伤让他蓦然了解,海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他却不能及时出现在她的身边。
    他把她抱得更紧,一遍遍地亲她的额头,任由海棠把心中的怨忿统统发泄出来,直到她脱力软倒在他怀里,再也哭不动。
    衣衫零乱,蓬头垢面,与他印象中的完美得没有暇疵的海棠迥然不同,却让他觉得他怀中的女子是如此得真实,可以白首可以偕老。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布满了泪痕的面庞,滑腻如脂的触感带着水湿透过长期习武留下的厚茧慢慢浸透了心底深处的一角,软软得让他觉得酸涩难当。他长叹口气,揽住那小小的脸,举袖一点点拭干净了,然后把她埋在心口,牢牢圈住了。相思入骨,入骨相思。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对于眼前这个女子,早已不是喜欢两字可以形容。“海棠,我是来带你走的,再不会和你分开。”胸腔中传来震荡的轰鸣声,心跳得沉稳而有力,海棠的心一下子奇异得踏实了。
    她仿佛沙漠中迷途的旅人历经千辛终于找到了绿洲,心中满是感恩和满足。言语会欺骗自己的耳朵,但心却不会背叛自己。在这一刻,迷惘徨远离,她已经找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她怯怯地伸手环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得更深。她几乎要以为刚刚那个泼妇另有其人,但那片湿得需要绞水的前襟不停地提醒她,她就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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