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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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 第1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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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而广阔,如同万里江河流入大海一样的彭湃而激烈,在那一刹那,展玉箫整个人陷入那无边无尽的春光里,陷入不可自拔的沉迷里,陷入自己意识最深处早就编制好的陷阱里,——他那浓烈而清新的眉毛,那忧郁而坚韧的眼神,那淡淡而引人注目的表情,在那张恍然如同梦境思念中依稀所见的面孔,在那笛声环绕的风里,在那只有两个人的时空中,变得明了而简单,变得离奇的强烈,似乎紧紧束缚在灵魂最深处的套索,纠缠着梦幻尽头无穷的思绪。
    展玉箫站在他身前,觉得那笛声是那么的悠扬,是前所未有的动人,她实在不愿就此离去,不愿这平生见过的最接近美妙梦境的现实如同岁月一样逐渐流逝。
    可是人越想留住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变化,甚至在你还没有看清它真实面目的那一刻,就已经面目全非。那人放下了笛子,笑着说:“姑娘,你迷路了?”展玉箫摇摇头,幸好少年说话的样子一样让她怦然心动,她极力的平静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说:“没有,我只是出来走走。”
    那人说:“出来走走,这里可要小心,到处都没有人,说不定还会遇上坏人。我看你的打扮,应该是中原来的吧,你是四大派的弟子吗?”展玉箫抬起头,看着那张几乎是精妙绝伦的脸,说:“你也是武林中人?”
    那人笑说:“武林中人?是啊,就算是吧,尽管我并不认为这有何意义。”展玉箫激动的问:“那你是?”那人说:“在下长笛会孙宇清。”展玉箫点头说:“喔,我是少林无言大师的弟子,我叫展玉箫,我也是武林中人。”
    孙宇清笑了一笑,那笑容是那么的迷人,如同春风一样乍然暖入胸怀,“少林也来了人?姑娘,令师也来了吗?”展玉箫摇头说:“师父?从我懂事起,他就没有离开过他所住的禅院。你说这里没人,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孙宇清转过身,看着前面山峦起伏上无尽的云海,说:“我在看我们的家,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我要赶走这些霸占在我们土地上的红毛蛮夷,但是这么多年,我看到他们的教堂一个接着一个,传教士们不厌其烦的说着另一个国家所信奉的观点,百姓不但深受奴役之苦,更没有摆脱奴役的能力,难道这大好的河山,就真要拱手送与他人吗?说起来倒是无论谁成为统治者,都一样履行着统治者的权力,但是那群畜生不如的东西,他们所做的不是建设这片美丽的家园,而是破坏甚至毁灭所有人共同生活的地方,那是财富的流失和权力的消亡,是每个人开始无法摆脱的悲惨命运的开始,是大家共同的恶梦。而我,就眼睁睁的看着恶梦在身边延续,延续,无休无止的延续。”
    展玉箫看着他的背影,那依然是让她怦然心动的线条,她觉得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钢铁一样捶击着她脆弱的灵魂,在她内心深处刻下深深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说:“可是这不是我们能够阻止的事情,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孙宇清转过身来,说:“没有能力?是的,我们是没有能力,可是因为没有能力我们就不得不放弃自己伟大的抱负吗?人之所以成为人,便在于思想的继承和种族的繁衍,我的父亲没有完成的心愿,将是我毕生精力去追求的目的,我的孩子也将会如此,这是他们的命运,也是他们作为人的荣耀,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负担起一种光荣分使命;而现在,这让我伤心的一切,真太让我伤心的一切!”
    展玉箫也觉得心里酸酸的,叹说:“最要紧的,是百姓们能够联合起来,对付他们。”孙宇清摇头说:“百姓,百姓的责任不是对付入侵的敌人,而是建设自己的家,岛上大小的门派,有多少是自己动手,躬耕于田野的人,百姓承担了自己的责任,我们也应该担负自己的责任,如果什么事情都要寄希望于百姓,那简直是我们脸上最大的耻辱。”
    展玉箫说:“那为何不联络军队,郑将军大队人马就在对岸。”孙宇清摇头说:“等待,与其无休止的等待,还不如痛快淋漓的爆发。大明的人不能你指望我,我指望你,而应当担负起自己身上的责任,完成一个男人应当完成的事情。”
    展玉箫心里一凉,说:“难道女人就不可以!”孙宇清转过身来,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想那么多,其实女人和男人一样。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烈火谷,那里有一个红豆仙子,她就给了荷兰人迎头的痛击。”
    展玉箫看着他那张几乎完美的脸,有些心酸的说:“原来你对那个红豆仙子这么倾慕,你为何不去找她,或者干脆投奔她!”
    孙宇清笑了一笑,说:“我对长笛会一样有责任。”他抬头看看天,笑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姑娘,你也回家吧。”展玉箫摇头说:“回家?我在这岛上没有家。”孙宇清一愣,问:“你是一个人前来的吗?”展玉箫摇头说:“我……我走迷了路。”
    孙宇清一笑,说:“原来真是一个迷路的姑娘,这样吧,我带你到长笛会住些日子,想来初三那天英雄大会,贵派的人一定会前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展玉箫点头说:“太好了!”孙宇清上前拉着她的手,往山下一指,说:“你看,你就是长笛会。”展玉箫也没有看清在哪里,糊里糊涂的点了个头。孙宇清拉着她的手,她本能的缩了回去,孙宇清一笑,说:“走吧。”
    说完飘然而起,飞身离开。展玉箫见他身形潇洒,轻功卓绝,自己也不好落后,当下运力飞身赶上,来到他身边,笑着说:“你都是用飞的吗?”孙宇清爽朗的一笑,说:“就当是练功了。”
    展玉箫说着话,气劲一时不能运用自如,啊的一声,便要往下跌去,孙宇清急忙伸手拉住,两人翩然而去。展玉箫心里想:幸亏我不习惯御气飞行!
五、归去来兮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郑玉蛟在后山心神不宁的走着,忽然一阵琴声响起,他循着声音而去,只见树下一个白衣少女正在端坐弹琴,依然是那么的恬静而安详,让人一见之下似乎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烦恼。
    郑玉蛟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那少女正是唐冰,她停下了弹琴,说:“你好像心神不宁。”郑玉蛟点点头,唐冰说:“没有办法,人总是痛苦的,幸好世上还有琴,我喜欢的是琴里的意境。音乐的顽强而广阔的,哪怕是最残暴最可怕的地方,它的声音都将传向四方。玉蛟,你其实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弹琴,现在更加表露无遗了,这么痛苦的事情,为何你要坚持?”郑玉蛟一时有些语塞,过了一阵,才说:“既然大家都这么难过,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原因?”
    唐冰将琴递与郑玉蛟,说:“我倒是真不想弹琴了,真的是知音稀少,弦断无人听,弹和不弹,有什么区别!”郑玉蛟退了一步,说:“这是何必,唐姑娘,不管怎样,咱们毕竟相识一场啊。”
    唐冰抱着琴,转身说:“你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希望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其实朋友之间如果也要考虑这么多,那人生实在是太累了。我就是因为太累,你就像一个古人精心定义的君子一样,即便在你认为最值得放松最顾虑的时候,仍然把持着你那牢固而不可逾越的界限,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放心是放心,就是太累了。咱们见面的时候,是因为我们的心都很烦躁,都很无奈,都很彷徨,而现在,每次见面,我们就更加彷徨,彷徨,这无穷无尽的彷徨!”
    郑玉蛟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所有的我都知道,还有什么人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毛病。但是我没有办法,各种思绪在我心里堆积着,琴声只是我们聊以赶走恐惧和束缚的借口,其实我们都没有倾听对方的声音。唐姑娘,我知道你也一定很痛苦,那么我们以后不用再遮掩,不用再试图将它们赶走,尤其是用这种根本就不能赶走的方法赶走!”
    唐冰点头不语,郑玉蛟又说:“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唐冰摇摇头,说:“只是因为心烦,想看看你。”郑玉蛟点点头,唐冰抱着琴缓缓离去。
    夜色苍凉,如同寂静秋水般清澈,也如同无知清风般紊乱。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轻轻的说:“师兄,你还没有休息?”那声音温柔可亲,如同这迷人的夜色。郑玉蛟转过身,只见语薇站在身后,正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他笑了一笑,说:“没什么,只不过是天色还早而已,我想到山上来练练功。”
    语薇一笑,缓缓走上前来,说:“师兄是有心事,心事积在心上,总不是个办法。”郑玉蛟点头说:“师妹不必管,你师兄这么大个人,还怕心事吗?”语薇摇头说:“一个人最难应付的事情就是自己无法释怀,师兄强装没事,这又是何苦!我看,还不如说出来,痛痛快快,了无牵挂,这该有多好。小时候师父们切磋武艺商量大事,我们在一边玩,无话不说,为何现在反而更加生疏?”
    郑玉蛟说:“师妹一心求证佛道,何必理会俗事?”语薇看着天上依稀的月光,说:“那要看什么俗事,事关天下安危的俗事,谁能不关心?师父一心要回去,可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留在这里,清人滥杀无辜,荷兰人滥杀无辜,天下已经没有容身之地,既然在哪里都是一样,为何师父一定要回去?”
    郑玉蛟问:“师妹知道原因吗?”
    语薇说:“清人也好,大明人也好,他们不论谁当了皇帝,其实都是想成为长治久安的君主,说起来也都是一家人。大明取代大元,大元取代大宋,这些道理都一样。但是荷兰人不一样,他们来此不是为了长距于此,他们是要在这里攫取最大的财富,奴役所有的人,并行使他们绝对的权力。他们在这里一天,便会带来无尽的血泪和耻辱,这是和反清复明完全不同的事情,也是一件更大更难办到的事情,师父是怕了。”
    郑玉蛟一惊,语薇说:“也许你会说我对师父不敬,我的确读懂了她的恐惧,师祖就是前几年在岛上被荷兰人残酷的杀死,那是师父最大的恶梦,我能感觉到那恶梦的可怕,真的很可怕!”
    郑玉蛟呆呆的看着语薇,语薇又说:“可是师父又这么关爱我,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却叫了这么多人前来救我,都怪我自己没有本事,有时我渴望自己有经天纬地的能力,能够解脱所有渴望解脱的人。可是这样的能力是不会有的,生活就是生活,绝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惊喜,所谓的惊喜不过是长期积累后忽然到达的结果而已。我比谁都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力量,来减轻师父身上哪怕是一点点的重负。”
    郑玉蛟说:“师妹对反清复明居然一点都不关心,那师叔呢?”语薇说:“出家人已经没有头发,什么留发留人的话,在佛门根本没有区别,那只是你们俗人的执着而已。师父和我其实一样,她希望有一个水到渠成的机会,有一个彻底改变的机会。可是这希望越来越渺茫,她也变得越来越胆怯,越来越孤僻。”
    郑玉蛟心里一抖,说:“难道,大明的百姓,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使命吗?”语薇摇头说:“对百姓而言,他们的一生仅仅是最基本的生命的延续和繁衍,至于权力的行使,也许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那是阴谋家延续野心的谎言和寄托。没了大明百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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