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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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歌行-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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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儿方拓,那个差点迷失的方拓。既然生无可恋,死又何惧!我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那样永远浑浑噩噩下去,我宁愿在这天空下痛苦惨叫,也不愿呆在那牢笼中窝囊一辈子!”双手扶住了一脸呆滞的顾文宇,大力摇晃道:“我不是兰若冰,更不是你妻子!我只是方拓!”对他来说,兰若冰的身体,是个很沉重,沉重到几乎压垮她的包袱。即便表面洒脱,毫不在乎,但内心里,却不得不面对各种压力,毕竟,他算是替兰若冰活着的!附加品便是贞节,名声,长辈和亲人,这些东西,让他倦了,累了,承受不住了。一直以来,她的心中总是会有种莫须有的内疚感;常常有一种在传统道德严律之下的畏罪的感受;常常有一种在世俗观念的苛尺下自惭形秽的感觉。痛莫大于此!悲莫大于此!哀莫大于此!那对酒当歌的豪迈,不绝于耳的夸赞,也曾让他暂时忘却烦恼,但每次快活之后,却要独自面对满院的清冷与心内的萧索!如今,终于要摆脱了这一切了!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不觉间,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身子再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几人一直在注意着她,一见如此,连忙上前慌张的扶住,将她搀到墙根下。这时,天上开始飘雨了,淅淅沥沥的,偶尔一股风吹来,横斜飘飞,雾一样,点在,地上,瓦上,树叶上……
    “真下雨了!”感受到了雨水的冰冷。方拓仰面朝天,却是眸子黯淡,方才的耀眼色彩好像昙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看了看眼眶通红的几个亲人好友:“我知道你们伤心,但,最后一点笑容都不肯让我见到么?笑一下吧!”身子越发僵硬,却仍是笑了出来。突然想起什么,在怀中掏出一个血红色的发簪来,抖着手,戴到仙衣的头上,看了又看,点点头,蓦地。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淡淡浮起一层红晕。她的眼睛,却由此再次闪亮燃烧起来:“像!真像啊!我往日怎么没有注意呢!”
    拉住徒弟的手,那笑容却立刻消失了:“嫣玉,你不是嫣玉么?”眼中,第一次盛上了泪水,凝望仙衣好长时间,眼中的光彩又一次黯淡了下去,她叹口气,喃喃道:“不是,你不是她!”无意间,她看向众人的身后,然后很大声的笑了起来:“怜香,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是来接我的么?”
    众人听了她的话,均感诧异,忍不住回头,那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人了?”冷幕白失声道。
    “没人么?那是我看错了!”方拓伤感的皱了下眉,她的头缓慢的动着,最后高昂起来,口中开始念着奇怪的句子:“拨开陈旧的诗行,只有字迹在渐渐发黄。我幻想变成了飞鸟,阳光中张开翅膀,穿云破雾许多年,只想找到岁月不会流逝的地方。桂树上一圈一圈的年轮啊,它记载了人世沧桑,擦一擦,你能否看到幸福的闪亮?你的清澈眼神是否还在那个地方?你的美丽心灵是否还放着光芒?你那灼热的心脏,会不会在时光的阻隔下变的冰凉?我的思念?还能不能被风吹到你的身旁?在那里,你又是否会因此而受伤?”口中念着。到最后,却已气若游丝。再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嘴唇还在开启,似乎还要说什么,众人竭力的听,却一个字比一个字模糊。方拓深深的看了白仙衣一眼,苦涩的笑了下,然后用下巴点了点自己的左臂。又想抬起手,却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勉强做到了,那手臂也只到半空便滑落下去。
    她的眼沉重闭上,耳边还有着什么人的呼喊,但是中间仿佛隔了什么。不清楚了。她感觉自己在向上飘,如烟如缕的。所有人所有物都模糊起来,白茫茫的,像烟雾一样。似乎有风迎面而来,把他们吹得很远很远。她向上升着,想离开的,不想离开的,怀念的,舍不得的!都离她远去了……
    顾文宇不敢相信的伸手探了探方拓的鼻息,最后,似乎受到了惊吓,畏缩着往后挪步子,看了眼僵硬站在那里的冷幕白和余文杰,又看向身边低着头的师伯方俊,动了动嘴巴,终是发不出声音,心脏被抽空了,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雨越来越大了!白仙衣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号啕大哭,她的脸像是被什么东西铸住了,傻呆呆的跪着,惨惨的死盯着地面,如同木偶一般。
    蓦地,她抬起头,目光凌厉的扫向方俊,大吼道:“你不是要守宫砂么?我师父点了,就在身上,你找啊,你来找啊!”接着站起身,抬手向众人推去:“你们都走开,离远点!”这时,眼泪再次流下,她痛哭,用力的推搡着眼前这一帮低着头的男人:“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
    “你们都不是好人!”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嚎中,雨,更大了!
    雍熙三年的四月初九,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乌云占据了,那黑压压的,大到笼罩整个天地的云层,越积越厚,狂风飙起,毛毛细雨变成了瓢泼一片,轰然一声巨响,有惊雷自北方传来,地大震……  
第四十八章 云淡风轻
    “就是这个东西,关了她近四个月!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余文杰抚摸着眼前破碎的木栅栏,抖着声音道:“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用!”说到此,一股痛觉撕咬侵蚀着他的心脏,他需要发泄,在身后几名丫环的惊呼中,一拳将那些比较完整的木栅栏击得粉碎。烟尘散尽,他的目中已然盛上了悔恨的泪水。
    “看,都流血了!”江紫红着眼眶,万分心疼的捉住丈夫那流血不止的手:“你这样,让她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余文杰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进房间之内,冲那些负责看管方拓的丫环问道:“你们没有动过吧?”
    “今早,奴婢们被姑娘打晕醒来后,便一直在害怕方大人的责罚,所以便没有打扫!”一个丫环站了出来说道
    江紫问道:“她经常用什么东西?你们谁负责收拾?”
    “这个……”丫环有些犹豫:“这里都是姑娘自己收拾的,我们不敢进去!”
    “她自己收拾的?那要你们这帮丫环做什么?”余文杰大动肝火,厉声道。
    “行了!”江紫连忙劝慰:“我知你心中不好受,可也不用拿这帮下人出气阿!”说着,冲那些满面惧怕的丫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哼!她那般难受;这帮人看不出来也就算了,竟还要她做这些活计?”余文杰余怒未消。
    江紫拉住丈夫,想到此行的目的,连忙道:“咱们还是赶快收拾东西吧!”
    但余文杰每看见一样东西,眼前便禁不住的会浮现出方拓的笑容,心中酸苦,那手,也有些抖了。
    江紫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虽简单却一尘不染的摆设,转移了话题道:“兰妹妹很爱干净啊!咦?”又看向墙上挂的画卷,古琴和棋盘,有些惊异道:“真不简单,琴棋书画她竟是全都精通!”
    “那是自然!”余文杰沉闷的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在一帮兄弟中,她是最多才多艺的,也最是豪爽,往日,我们……”但是,那笑容却立刻被一股浓重的哀伤代替了。
    江紫行到书桌前,瞥见上面折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好奇之下,展开来,脸色不由一变。
    余文杰将一干物品用布包好,才发现妻子的异样,回头见她面对这一张宣纸发呆,便走上前,扫了眼纸上的内容,伤感道:“这是她写的,前几日还交给幕白一份,上面的内容一模一样!”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都薄命,到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江紫收起那词,悲伤的叹了口气,向丈夫埋怨道:“这是悼亡词啊!你竟没看出来?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哪里去了?”
    余文杰的身子抖了抖,脸上变了又变,最后抱着头蹲了下去:“该死!当时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江紫见状,心下不忍,刚要开口安慰,这时,房门却被人撞开了。
    “怎么回事儿?”余文杰站起来大声吼叫。等看清闯进那人,愣了一下:“幕白,你不是在布置灵堂么?跑来做什么?”
    冷幕白脸色铁青:“还布置灵堂,阿拓的尸体都不见了!”
    “什么?”余文杰夫妇同时惊呼道:“怎么回事儿?”
    冷幕白颓废道:“我们弄好了灵堂,谁知道,原本呆在房内的仙衣和阿拓的尸体都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留下任何的痕迹。”
    “怎么可能?”余文杰脸色灰白:“是仙衣不愿她师父在这里下葬,才将尸体弄走的?”又摇了摇头:“可也不对,照理说应该有人看到才对啊!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抬动阿拓的尸体?她不是哭晕过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阿拓身边?”
    “据外面把守的人说,仙衣醒来后,便吵着要单独见她师父,他们无奈,便将她带到阿拓的身边!谁知,他们在外面站了许久,里面一点动静没有,担心之下,便冲了进去,而那时候,房内早就空了!”冷幕白涩声道:“这是最奇怪的地方,当时府中那么多人,竟无一人看到她们……”
    “可能是府中的人疏忽了吧?”江紫插言道:“那小姑娘一向聪明,也许想了个办法将兰妹妹的尸体弄了出去!也或者,府内有人接应?”
    “她一个小姑娘带着尸体能跑哪去?”余文杰咬牙道:“一定要将她找出来!阿拓已经够苦了,怎能让她如此被折腾?”
    “可是,找出来,真的好么?”江紫看向丈夫,幽幽道:“看日间的样子,白姑娘在心中怨极了你们,她是不会同意自己师父再留在这里的!更何况,这里有着兰妹妹太多的痛苦回忆,她真的会喜欢京城附近么?”
    此言一出,惹得房内两个男人凄然叹气。
    “不管怎样,跟着她找到阿拓的坟,将来也好有个祭奠的地方!”余文杰握起了拳头,喃喃道。
    冷幕白默然无语,眼睛,却转向窗外,目中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而就在枢密使府,余府,冷家出动所有人手苦苦寻觅的时候,汴河上,一条没人驾驰,顺流漂下的小船里,白仙衣却抱着一具尸体,对着头顶阴暗的天空发呆。
    “师父……”她沉默很久,才收回目光,小手抚摸向尸体的脸庞,很小声的说道:“师父,咱们离开那污秽的地方了,以后,就再没人能欺负咱们了,可是,你怎的还不醒过来?”话音中,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流到唇边;又用舌头舔了舔,旋即回头,对着身后的空气大声说:“你不是说我师父没有死么?她怎么还不醒?”
    一屡白色的烟雾凭空而生,一道柔和的声音道:“放心,你师父命不该绝!天不让她死,她就不会死!过些时日,她便会醒来的!”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渐渐的,那烟雾汇聚人形,金色的瞳孔,飘扬起来的长发!赫然是离开方拓许久的天魔赤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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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杭州的秦王府。
    “我不是说过,这时候别人不许进来的么?”秦王赵德芳放下书本,有些愠怒的转向打算自己看书的人。但等到看清那人面上的表情和脸颊残留的泪水,不由愣住了:“小环,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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