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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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痕- 第2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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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算悦耳的歌声仍然在军营上空缭绕不休,那名中尉用下巴枕着木盆,两只眼睛呆呆的注视着一株在军营的某个角落里,顽强的扬起一丝淡绿的草叶,已经看痴了。
    战侠歌站起来,在心里发出一声轻叹,悄悄的走开了。
    当天晚上,战侠哥和杨振邦就是在军营的食堂里吃的晚饭。八个战士围成一桌,桌子上却只有两个菜,其中一个是炒南瓜片,另外一个是红烧肉罐头炒茄子。红烧肉罐头炒茄子里面。只能看到象征性的星星点点的肉星,作为难得一见地客人,战侠歌和杨振邦两个人,享用了八个战士才能吃到的菜。但是看看桌子上摆的菜盘,战侠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这点东西,喂猫啊?!”
    在军营里也养了几头瘦瘦的小小猪,但是一名炊事员的话,却让战侠歌的眼睛瞬间就瞪得足足有乒乓球那么大:“在这里养猪,想养得足够肥再杀。大概需要十年时间!”
    在这几天时间里,战侠歌这样一个出身第五特殊部队,可以说是天之骄子的獠牙级特种作战精英,在那一张张朴实,却寂寞而有些空洞的脸上。真正读懂了墨脱,了解了驻扎在墨脱这种一年只有三个月能通行的封闭环境中,那些中**人!
    在这个地方,最大地特色,就是隔绝。不但是地理上的与世隔绝,再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种心灵上的孤立。
    有的战士在这种环境中得了“自闭症”。无论别人如何开导,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在这里没有心理医生,没有电视,没有杂志,他每天只是象一头拉磨的驴子般,围着军营不停的正步走。
    有的战士坐在军营门前的大石块上,扬起头看着头顶那片蔚蓝纯净得几乎不含一点杂质的天空。只是一朵白云,就能让他们足足看上几个小时。
    在当天夜里,战侠歌躺在床上。这里招待贵客裤子,还算干净整洁,但是因为气候的原因,又潮又冷,盖在身上还不如直接和衣而睡。战侠歌真地睡不着,他索性把两只手垫到自己后脑勺上,借着洒进房间的银色月光凝望着营房的屋顶,想着自己的心事。时间就在沉默和杨振邦无法压抑的轻咳声中,一点点滑过。
    “砰!砰!砰!”
    军营的某处突然响起三声枪响,几乎在枪声响起地同时,战侠歌就益发般的弹起,整个人跳到地面上,迅速翻滚到房间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军营外却没有太多地喧闹,没有拉响警报,大多数人仍然在自己的营房里继续睡觉。
    “敌袭?!”
    “枪械走火?!”
    “某种暗号?!”
    ……
    各种想法和判断迅速在战侠歌的心里闪过,战侠歌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面小镜子,躲在一个子弹无法射中的死角,战侠歌缓缓转动手中的镜子,寻找枪声的来源。
    借着枪声出色的判断定位,战侠歌手中的镜子,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手里握着自动步枪,呆呆站在军营里,狠狠喘着粗气地士兵,看他持枪的姿势和枪口抬起的角度,他刚才应该是对天空放了三枪。一支负责夜间执勤的巡逻队面对这种绝对不正常的情况,竟然保持了一种奇异的沉默,他们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这位手里拿着武器,随时可能做出过激行为的战友。
    “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一名上尉快步走过来,他一把这了那名士兵手里应该还填了二十七发子弹的自动步枪,伸手指着某一幢营房,叫道:“还不快点去睡觉!”
    在正常情况下,深夜在营房中无故鸣枪的士兵,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但是这个士兵却得到了原谅,他空着双手走回自己的营房。在三十秒钟后,亮起灯光的营房里突然又传出“哗啦”一阵玻璃的碎响,战侠歌望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热水瓶,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士兵应该是把他营房里的热水瓶给砸碎了。
    手里拎着自动步枪的上尉,站在那里足足十几秒钟,似乎在思考什么,但是最后他还是摇摇头,慢慢走开了。
    诡异!
    战侠歌突然觉得,整个军营里都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他真的无法理解他看到的这一幕。
    后来战侠歌才知道,那个士兵是驻守在汗密后部的一名士兵。汗密兵站是一个平时只有两个人驻守的小兵站,这个士兵今天晚上刚刚被撤换回来,他一回到营地,就忍不住对天开枪的原因,是因为他……太寂寞了!
    寂寞得他必须用这种方式,才能发泄出自己心中积压下来的感觉,寂寞得他必须用这种方式,才能确定自己仍然活着。
    没有人能苛责在墨脱这样地环境中,突然做出这种事情的士兵。假如大雪封山,切断了兵站与军营之间的联络,兵站里的两个士兵,就要在相互守护中,度过几个月的漫长时光,那是一种可以把人活活逼疯的一片银白色世界,更是一种真的会让人忍不住想举起枪。对准自己太阳扣去扳机的孤独感。
    在黑暗中杨振邦和战侠歌的眼睛里,都散发着月亮般地银色光芒,他们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两天后,当战侠歌背着杨振邦大哥,踏上返程的路时,边防三营的营长带领全营士兵,亲自把他们送出了军营。走了很久,战侠歌回过头,还能远远地看到一大群共和国最忠诚的守卫者在向他们挥手致意。
    杨振问道:“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眼高于顶,而且的确有骄傲资格的战侠歌,心悦诚服的回答道:“墨脱的兵。是好兵!”
    放眼全世界,能得到战侠歌这种评语的部队,屈指可数!
    “他们怎么算是好兵呢?”杨振邦道:“他们身上地军装都没有洗干净。”
    战侠歌道:“那是因为他们质朴,他们放下肩膀上的枪,就要扛起铲子抓起镰刀!”
    杨振邦道:“他们的战斗力不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像你这样的军人。只要一个排,就可以消灭他们一个营吧?”
    战侠歌:“战斗力并不是衡量一支军队的唯一标准,他们的意志力和对祖国地忠诚。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能在这里坚持下来的人,都是英雄!”
    “英雄?”
    杨振邦冷哼道:“我看他们最多就是一群狗熊吧,还不是傻傻的在这里成天对着天空发呆?要我是,早就不管什么狗屁命令,拍拍屁股走人了。谁喜欢呆在这里,就让他们呆下去好了!”
    战侠歌瞪圆了眼睛,不由提高了声音:“我不相信有人愿意主动留在这里,他们是因为接到了命令。所以他们留在了这里。就凭这种忠于职守服从命令地意志,我战侠歌就得对他们伸了一大拇指!”
    “噢……”杨振邦拉长了声音,“那你觉得,在墨脱兵的身上,最大的优点,或者说特色是什么?!”
    “服从!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这个方面……”
    说到这里,战侠歌的声音猛的打住了,他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时间他们的耳边,只剩下风的呼啸,和战侠歌踩到积雪上,发出地“咯吱、咯吱”的声响。
    杨振邦也没有再说话,但是趴在战侠歌的身上,躲在战侠歌看不到的位置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却在杨振邦的脸上缓缓扬起。
    七天后,战侠歌带着杨振邦回到了拉萨,在别人怪异的目光中,战侠歌这个全身带着一种风尘之色的男人,昂首挺胸的背着用睡袋裹紧的杨振邦大哥,在拉萨的街头游荡,事实上,战侠歌游荡的步伐,在正常人眼里看来,都像是在进行急冲锋。
    人墨脱到拉萨,只有几天的时间,但是对战侠歌和杨振邦来说,却无异于经历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在一段时间,杨振邦的身体健康已经每况愈下,他已经无法再用自己的力量支撑起身体。望着杨振邦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战侠歌的脸上不由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因为他知道无论再注射多少药剂,杨振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不然我去调用一架军机吧,这样我们能节约很多时间……”
    战侠歌真的希望能带着杨振邦,多看看一眼这个新中国,但是面对杨振邦板起的脸,战侠歌却只能乖乖的闭上了他的嘴巴。抛开被冰封的几十年,杨振邦其实比战侠歌还要小上几岁,但是出于尊敬,除了雅洁儿,杨振邦是唯一能让战侠歌身上那种叛逆细胞。彻底无法发作的人。
    突然战侠歌停下了脚步,突然战侠歌和杨振邦一起耸起了鼻子。在临街开设的一家饭店里,一个手持木棒的人,正在用竹筒做成地容器里用力捣着,一股酥油茶的香气,混合着烤肉的油脂味,扑面而来。
    吃多了方便面、压缩干粮和罐头的战侠歌与杨振邦,都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在店老板笑脸相迎中,战侠歌背着杨振邦走进了这家饭店。现在并不是吃饭的时间,但是来来往往开着重型卡车送货的司机,仍然把这家闻起来食物品味不错的饭店挤得几乎座无虚席。
    一些当地居民,正围坐在一起,抓着铝制的小碗,直接用手揉捏着小碗里的面食。直到调匀了,再揪下一小块送进嘴里。在这家饭店最醒目地位置上,可以看到整只烤全羊和烤半牛,饭店里的伙计在一些食客的要求下,挥起足足两尺长的刀,从上面切下大块地烤肉,放到称上一称。就连带几把小刀一起送到餐桌上。青稞面做成的馍馍也是刚烤出来,咬上一口又松又软,哪里象是战侠歌塞进怀里,放了几天已经硬得象是石头的家伙?!
    坐在温暖如春的饭店里,听着周围食客的放声喧哗,听着街边一家商店里,劣质音响里发出的音乐。喝着酥油茶,战侠歌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真***天堂啊!”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长途司机地对话,引起了战侠歌的注意。
    一个看起来矮矮胖胖,大概有四十多岁的司机,一边啃着手里的烤羊腿,一边挥舞着他油腻腻的右手,道:“我呸!老陈你就别为那些当兵的臭吹了!自古以来兵匪是一家,俗话说得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现在当兵的那些混小子。还能能几个好玩艺儿。除了喝酒闹事和地方上打架,帮着那些贪官污史欺付我们这些老百姓之外,他们还能干些什么?”
    “就是!”有人连连点头,道:“现在工资普调,那些国家公务员和当兵地,工资都高得离谱,尤其是新疆和西藏这边当兵的,听说就算是一个上尉之类的官,一个月也能四五千块钱呢!我们现在拼死拼活才能赚几个钱?现在这个世道,就是他妈地不公平,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赚的都是血汗钱,可是今天交税明天罚款,就养活了这样一群披着花纹皮的狗!”
    胖司机把手里的羊骨头丢到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他瞪着眼睛叫道:“看看吧,超重运输要罚款,谦的钱要交个人所得税,上路要交养路税,到了高速上,收费处那小丫头嘴一张,上千块钱又没了!什么军人,什么警察,什么人民的公仆,看看他们那种德行,就算我养条狗,丢给它一块骨头,它还能对我摇摇尾巴呢!可是我们把自己地血汗钱交上去,又换来了什么?我看他们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狗!”
    一股又烫又粘的东西,突然从他的脑袋上直灌而下,烫得那个矮胖的司机猛然发出一声惨叫,就象是触电般猛的跳起来。他扭头瞪着就在他面前,手里还捏只空茶杯,一脸淡然的战侠歌,暴跳如雷的怒叫道:“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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