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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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分不清-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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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离家出走多年,身边亲近如一郎哥、怀宁,都是男性,官场也全是男人,就算偶尔上街买个菜、吃个饭,也不敢随意跟姑娘交谈,怕让对方留了心,好久没像现在,可以跟最亲的凤春撒娇亲热。
    凤春轻轻搂住怀里的小姑娘,柔声道:
    「傻瓜小姐,我早知道妳性子的,打小你的脾气就这么直,我常想你要长大了,嫁给谁才好?谁才能容得了你的性子?阮家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少爷为了百姓弄瞎了双眼,你比少爷还要硬脾气,人家才笑一郎白发,你就把一头长发给弄白以示公平,那时我真怕你长大后,为了替其他人伸张正义而毁了自己的未来……」
    阮冬故哈哈笑。「没这么严重……」见凤春含怨瞪着她,她立刻改了口气,带点姑娘家的腔调软软说道:「凤春,你瞧我现在挺好的,是不?」
    「缺了手指还叫好?阮东潜一说出一郎的外貌,少爷就知道买官的是谁了,他当机立断留阮东潜在府里,不让他四处宣扬,也幸亏阮东潜是个好人,没将你的事外传,同时改了名字,只是他一直以为你是少爷远亲,不知你是阮家小姐。」
    「一郎哥说过,阮东潜是个好人,也跟大哥一样是个想为百姓做事的人,只是,有些人就算立志当个好官,也不见得能禁得起再三的威胁利诱。」
    凤春见她似有感慨,柔声道:
    「你要是这种人,我只会感谢上苍,偏你不是。」就算哪天有人要逼死她,她也只会认定该走的路。少爷已经瞎了眼,她好怕连小姐都出事。
    「凤春,凤春,别这样嘛。明天我亲自送你出县,多陪你一天。」她甜笑道。
    「然后再赶回来监工?小姐,你不苦吗?」
    阮冬故一脸疑惑:「为什么这么问呢?凤春,既然是做我想做的事,我怎么会觉得苦呢?每次我完成一件事,想到能让多少人受惠,我就好开心,前两年我常想,皇上能耳目并开,那有多好!若有忠臣在侧,天下盛世指日可待啊。」
    凤春听她心里只有政事,眼眶微红,嘴角隐约有骄傲的笑花。
    「既然如此,少爷要我跟你说,应康城阮姓富商会是你这个户部侍郎背后最大的支持,它日只要你需要银子打通朝中官员,尽管开口。」
    阮冬故沉默了会儿,又笑:「凤春,你这样一讲,我倒想起来了。今年有人官商勾结,趁着治水工程亟需物料,图谋暴利,后来有商家突然出面经手,朝廷才能以平价购入,是大哥从中周旋的吗?」
    凤春微笑:「咱们知道朝中阮侍郎是谁,自然不能让她受阻。这一次,少爷一听东方非路经应康城,特地布了个局,让东方非发现阮卧秋在应康城,由我来确认你的身分,从此我们之间就不必暗渡陈仓,他也不会怀疑你的身分了。」
    东方非根本早知道她不但不是阮东潜,而且还是女儿身了吧?阮冬故想起下午他附在自己耳边的话,不由得有些迷惑。
    「小姐,你今年二十一了……你喜欢一郎还是怀宁?」
    阮冬故闻言,笑出声。「凤春,我们三人就像兄妹。我一要他们娶,一郎哥虽然够义气卖我个面子转移话题,但怀宁就彻底装睡了。」
    「这么过份!」凤春秀脸有些狰狞。「一郎是高攀,怀宁书读得不多,也配不上小姐,还敢嫌弃小姐!」
    「哈哈,也许在他们心里,早就明白兄妹之情跟男女情爱的差别吧,何况怀宁书读得不多,却是一个我可以放心把背靠着他的师弟,因为我知道他会舍命保护我。」阮冬故说完,若有所思。
    「小姐,别管谁对你有兄妹情份,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最常放在你心里的男人呢?」
    她搔搔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抱着凤春香香的身子笑道:
    「放在我心里的可多了。大哥、一郎哥、怀宁……还有东方非……」
    「东方非?你想着他做什么?」
    「这个……因为我得防着他搞花招,自然时时刻刻想着他啊。何况,他虽然是个为所欲为的人,却不是藏头缩尾之辈,最近,我一直在深思一个问题……」注意到凤春目不转睛看着她,她笑道:「连我自己都还没想个透,就让我先别说吧。」
    「一郎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凤春柔声问。
    她摇摇头,笑道:「一郎哥也要忙许多事,这种小事不必烦他。凤春,你也累了么,先眯个眼,我睡前再读点书吧。」
    「这么晚了……」她的小姐也许不觉得苦,但在她眼里,阮家兄妹简直将一生卖给朝廷了。朝中没有人愿意奉献双耳,就算这对兄妹嘶声力竭地吶喊,又有谁会听见?
    阮冬故扮个鬼脸。「一郎哥是严师,他要验收的。」又赖在凤春怀里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起床。走到桌前,拿起凤一郎腾好的孙子兵法,准备苦着脸读。
    「小姐。」凤春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临行前,少爷私下叮咛我,近年边境有零星战乱,蛮邦新主骁勇善战又好大喜功,如今的皇上重文轻武,未来不出几年必有战争,少爷说你是文官,本不会受牵连,但户部侍郎是负责军镇费用的,那时你要还在这个位置上,立即辞官。」
    阮冬故闻言,呆呆注视着手里的兵法卷则,不由得暗叹一郎哥的神机妙算。什么时候她才能有一郎哥的先知灼见呢?
    「小姐?」
    「……我明白了,也听见了,凤春。」她始终不给正面承诺。
    *****
    从一开始,阮冬故就给他一个「很穷」的清官印象。
    真穷啊……
    在京师没人提供住宿,所以她租东西穷巷的破屋,现在有官舍,她偏还要住在这种寻常屋子。这个穷字真要成了她的天性吗?清官,可不能算是好官啊。
    虽是这么想,东方非却毫不在意地倚坐在粗木窗槛上,在浪涛江声下「欣赏」这间小小的屋景。
    这两年来,阮冬故就是听着这江声入睡的吧?她在睡前到底在想什么呢?想着何时才能完成治水工程,想着何时百姓才不受水患之苦?
    他唇畔泛起带趣的笑意。明明她的心思太好揣测了,他对她的兴趣仍然不减反增,这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眼角瞥到对面老回廊里出现一抹熟悉的白影,定睛一看,原来是阮冬故匆匆走过。她一身黄白旧衫,腰间随意束条带子,从远处看来,确实跟个少年没有两样,这时辰她该跟那个凤什么的闲话家常才是,难道她一天十二时辰都不必入睡?
    忽然间,她往这儿看来,见他还没入睡,笑容满面地迎着夜风走来。
    她精神奕奕,好像永远不会累似的,忙碌的工程没有让她增加丝毫的老态,反而如他预料,就算过了二十,她还是少年脾气,一点也不像盛开的黄花闺女。
    是啊,她哪是花儿,根本是路边的小野草嘛,怎么被欺压都会弹立起来,若是男的,他绝对要尽情欺凌她,偏偏她是女的啊……视线缓缓落到她的左手。
    「东方兄,睡不着吗?」来到他面前,她笑容满面。
    东方非抬眼注视她一会儿,才不徐不缓地说道:
    「睡不着倒不至于,不过,我难得离京,自然要好好体会『民情』了。」
    「哈哈,东方兄,你要体会民情那是最好不过,皇上是坐在龙椅上的神子,要体会民情也只能让身边的人去做,一郎哥曾提过蜀汉皇帝不知民苦,累得诸葛亮鞠躬尽瘁也无法挽回大局。不如这样吧,东方兄,你若不困,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走的?」
    「好走,真的很好走。」她一向积极,主动拉过他的手臂,逼得他不得不翻窗出来。她笑道:「你别看我们这附近穷酸,工人住在另一头的通铺里,每到入夜会有小小市集,我请你吃碗面吧。」
    东方非知她的用心,要他真的去「体会民情」。他笑道:「有酒吗?」
    「有,不过二更后,谁也不准卖酒。若私下贩售工人,一律罪罚。」
    「哦?你订下的规矩,能服得了人吗?」他颇有兴致地询问。
    她走出屋外,才朗笑出声,拉着他往另一头微亮的夜街走去。
    「一开始当然服不了,如果不是白天有人上工出事,我也没有想到夜晚的小市集会有这种影响,一郎哥建议由县官发出公文,凡参与治水工程的工人不准饮酒,不过你也知道官僚体制有多陈腐,这里又天高皇帝远的,等公文下来大概也是一个月甚至半年后的事了,所以我一时冲动,一连数天半夜跑去拼酒,谁要有能力喝得跟我一样,隔天还能像我一样精神十足地上工,我愿交出半年薪俸!」
    东方非闻言,虽已猜到结果,仍然好奇问道:
    「妳自幼千杯不醉?」
    「当然不!我只有在怀宁十五岁那一年陪他喝个彻底,那种痛苦我一点也不敢忘。我记得那时被一郎哥训到我这一生再也不想要碰酒,不过自我当官之后,每一天他都逼我喝上一杯,现在虽然我算不上酒鬼,但要灌醉我也不容易……其实,那天我喝到头晕脑胀,眼前跟我拼酒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了,但我很明白我身后有一郎哥跟怀宁,就算我倒下了也不打紧;如果倒下了,也许我就不会那么难受……」她忽然闭眸,笑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就清楚地听见了这江声,这声音真悦耳,每天陪着我入眠,可是,只要一天没有完工,这声音就有可能会成为催魂无常,突然间,我就清醒了。」
    「阮冬故,你是个傻瓜啊。」东方非说道,语气既讥讽又藏着莫名的情绪。
    「我是傻瓜吗?没有关系,世上算计的人太多,总要几个傻瓜来平衡的。」语毕,忽然停步,向他深深一作揖。「东方兄,我虽然是个傻瓜,却也不会不明白你看穿了什么,你不当众揭露,冬故在此道谢了。」
    她的坦率让他黑眸微亮。那种微微的兴奋感再度盘旋在心上,只有这个阮冬故能勾起他这种的情感,就连任由老秃驴坐大的期间他也没有任何的期待,因为一个人的性子限制了他能作乱的程度,就算将来老国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拉他下台,但阮冬故不一样。
    明明他能猜透她的心思,却无法摸透她直率的下一步,她的性子硬如骨,即使她的房舍内没有写着「浩然正气」四个字,但她胸怀磊落,无不可告人之事,让他好心动,心动到就算放弃了现有无聊的权力与官职,他也要跟她斗一斗,享受她带来一波波的惊喜与新鲜。
    放弃官位?这个想法在他心底滑过并且微讶,随即听她轻喊:
    「东方兄?」
    他回神,虽然面不改色,心头却还是怦怦直跳着,那种兴奋难以退去,让他彻夜不眠也不会感到任何疲累。
    「今天我不揭露,不表示未来我不会随心情告发你,冬故,你要记得,我可是朝中翻云覆云的东方非,是你痛恨到手刃也不心软的狗官啊。」
    她朗笑了两声。「就算我再痛恨你,也不会无故手刃你,国有国法,如果我无视律法的存在,那跟强盗杀人有什么两样?何况……东方兄,我最近常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个恶官呢?你明明没有罪,双手也不曾沾上血迹,只凭喜好做事,迷诱官员贪污搅乱朝纲,同时你也推动了治水工程,一切都是你随心所欲下的产物,如果……」视线从小小的市集移向他,神色带点难掩的迷惘。「如果它日你被斗下来了,那么是谁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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