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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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 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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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翎犹豫了一下,说道:“去年冬季,我北上之前。”
    杨应麒变色道:“这么说我们在东京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了?”
    “是!”
    杨应麒愠道:“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何不跟我说?”
    林翎淡淡道:“去年冬天,我们在东京干什么来着?”
    杨应麒愣了一下,说道:“饮酒赏雪,下棋聊天。”
    林翎又问:“这是公事,还是私事?”
    杨应麒道:“私事。”
    林翎又问:“陈正汇的事情,是公事?私事?”
    杨应麒呆了一下,说道:“公事。”
    “这便是了!”林翎道:“公是公,私是私!在私交上你我相得甚欢,但在家国大事上,我做什么事情自有我的道理!我从来没有要求你给我们家族开后门,而你把那些生意交给我们家族来做,也并非因为什么交情!我说的没错吧?”
    杨应麒叹了一口气道:“没错。”
    林翎又道:“陈正汇的事情,我自有不想说的理由。再说以汉部布置之密,这种事情就算我不说,七将军迟早也会知道的,不是么?”
    杨应麒默然。林翎道:“既然这样,我为何要在饮酒赏雪、下棋聊天的时候拿陈正汇的事情来扫兴?”
    杨应麒一时竟无语以对。林翎道:“如果你今天是为这事来,那么我能说的就这样多了。年关了,今天我还有许多帐目没结呢。”
    杨应麒不悦道:“你这是下逐客令了?”
    林翎道:“要你是以七将军的身份来过问我们家族的生意,那我再忙也得推掉来陪你……七将军?”
    杨应麒哼了一声拂袖而起,出门时候刚好遇到林翼进来,林翼见他满脸怒色,诧异地叫了声“七哥”,杨应麒却不顾而去。
    林翼进来问林翎道:“阿大,出了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林翎道:“你回来做甚?”
    林翼道:“李阶先生让我送一封信来给你。”
    林翎奇道:“给我?”打开一看,信中又有一信,却是写给陈正汇的。林翎心中明了,却挡住了不让林翼看见,对弟弟道:“你去回李先生,就说我一定把他这封‘家书’送到。”
    林翼答应了,又问杨应麒的事情,林翎道:“这事和你没关系,你打听来干什么!回管宁学舍去吧,好好读书,除夕夜记得回来吃年夜饭便好。父亲不在这里,我们只好一起遥望南方嘱他老人家多福多寿。”
    林翼满腹的疑惑,却不敢问。
    不说林翼回朱虚山,却说杨应麒怒气冲冲奔出林府后,路上遇到萧铁奴,两人见面都是一怔,杨应麒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铁奴道:“我刚从辽口来,找大哥商量些事情。”
    杨应麒心想他见完了曹广弼来见折彦冲,多半是谈论伐辽之事,当时正在大街上,便不多问。萧铁奴见他满脸烦躁,笑道:“你怎么像是在真生气?难得难得!出了什么事情了?”
    杨应麒叹道:“我……唉,有些人的心思,我怎么也搞不懂!”
    萧铁奴眼睛一亮,笑吟吟正想问什么,忽然街边窜出一个密子来,朝杨应麒萧铁奴微微鞠躬,奉上一个小纸团便转身消失了。杨应麒打开一看,却是一封加急文书,扫了一眼,脸色微变,萧铁奴见他脸色有异,问道:“出什么大事了么?”
    杨应麒把鸽书好好折起,收入怀中,低声说道:“真是多事之秋!大金的萧何,似乎病危了。”
    “大金的萧何?”萧铁奴眼睛眯了一下:“国相撒改?”
    “是!”
    ——————推荐又跌出前十了,郁闷……下一章是本卷的终结章《国相逝事何从决》
第九十二章 国相逝事何从决(上)
    “不见国相,事何从决!”
    女真歌谣中的国相撒改,此刻正由儿子宗翰宗宪搀扶着,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望着会宁方向问:“皇上……还没到?”
    “快了!”宗翰道:“爹爹,你先到炕上躺着!”
    撒改点了点头,回到炕上,掀开褥子,抚摸着垒炕的厚砖道:“我记得,这炕,是汉部的人造的。”
    宗翰道:“是。”
    撒改又道:“我们现在住的砖房,也都是汉部的人造的。”
    宗翰道:“爹爹和我住的房子是汉部良匠造的,其他人住的房子是模仿着造的。”
    撒改点了点头道:“彦冲、应麒他们来了以后,我们的生活确实改善了许多。唉……粘罕,辽南现在怎么样了?”
    宗翰道:“听说津门已经变得很富了,比当初的会宁汉村还富。吃住什么的都很舒服,就连我们一些宗室,去过那里之后都不想回来了。”
    撒改道:“杨应麒果然好本事!我也知道辽南一定会好起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起来得这么快。”咳嗽两声,又问:“皇上还没到?”
    宗翰道:“爹爹您别急,皇上今天一定能赶到!”
    撒改道:“我的脑子啊,是越来越不灵光了。转不动了!我不怕别的,就怕见到皇上的时候脑子糊涂了。”
    “爹爹您想太多了。”宗翰道:“如今病着,就别再费神了。”
    撒改叹道:“想得太多?确实是想太多了。汉部来到之前,我从来没感到这么累过。若我真能把这些事情丢开,也许可以多活几年呢!可是有些事情,若连我都不去想,还有谁能想到呢?”
    门外忽有蹄声响起,撒改半撑起身来,宗翰目视弟弟宗宪,宗宪蹦跳着跑出去了,不片刻冲进来叫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撒改就要起身,一个威猛的身影已经飞身进房,疾步闪到炕边道:“别起来!躺下,躺下!”正是大金国主完颜阿骨打。
    阿骨打摸摸撒改的身子骨,责宗翰道:“这病比上次我来时更重了,你是怎么照顾的!”
    宗翰低头不语,撒改笑了笑,对宗翰道:“带你弟弟出去会,我有些话要和皇上说。”
    宗翰兄弟出去后,撒改抓住阿骨打的手道:“伐辽的事情,在准备了吧?为何把粘罕晾在这里?”
    阿骨打道:“不是不重用他,是要留他在你身边!眼前最大的事情,就是你的身子!”
    阿骨打另一层意思没说出来,那就是万一撒改有个好歹,有宗翰在家也好给老父送终。这层意思他虽然没说撒改也意会到了,摇头道:“这是什么话!伐辽报仇,是从你父亲到你的几个叔叔、到你的哥哥再到你几代英主传下来的夙愿!怎么能因为我而迟延?我这副骨头入土是早晚的事情,何必在意?粘罕这孩子堪用,该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去,别顾虑我。”说完又咳嗽。
    宗翰在外边听见,取了汤水进来服侍父亲喝下,这才出去。他已是女真首脑人物之一,阿骨打和撒改谈话原不必避他,这番到门外去只是让两人说话更加自然些。
    阿骨打道:“这两年你也太费心了!其实有些事情该放下就得放下!这样才能多寿!”
    撒改摇头道:“我是什么人!撒改!只要女真大业得成,寿命长短又何必放在心上!”这番两句话说得急了,又咳嗽了一番才道:“伐辽之事,皇上你自有计较,我不担心。我担心的,却是汉部!这几年我细细思索汉部兴起的脉络,深觉杨应麒谋略之深远,布局之严密,委实可敬可畏。我以我心度他心,跟着他的思路走,脑子竟是大感吃力!我尚且如此,何况他人!当年让他们去辽南,本是我的提议,但现在回想,我到底是不是也入他局中?”
    阿骨打皱眉道:“不至于吧。”
    撒改道:“我当初有此倡议,在于自己以为对汉部的意向以及辽南的情况十分了解。但如今反思,我真的了解么?汉部之中有我的人在,我对汉部以及辽南情况的把握,有许多都是通过这些奸细窃得。可是如果杨应麒早就知道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人,那我得到的那些讯息,岂非就是他故意让我知道的?”
    阿骨打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撒改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在抢婚一事看出的端倪!皇上你真认为杨应麒是个蔫的?不见得吧。虽然我没什么证据,但我知道汉部中有一些人是不愿意杨应麒成为完颜氏女婿的。彦冲成为先主的女婿,那对汉部来说是有好处的。但若应麒也这样,对有些人来说就太过了。而杨应麒心中也许也如此想。他有这样的初衷,而结局又和他的初衷一样,这就大大值得怀疑了!折彦冲是汉部的心,杨应麒就是汉部的脑!抓不住小麒麟,便摸不准汉部的动向!”
    阿骨打道:“彦冲有功无过,和女真各部的关系又都处得很好。虽然发展得太快,但我们也没理由贬黜他们,否则不但汉部不服,其他各部也不服!我们是新兴之族,信义若失,便无法领导各部!”
    撒改点头道:“不错,这是最麻烦的地方!但事情再麻烦,也不能不管。祸患再微渺,也不能不防!狼在驯化成狗之前,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我们没理由贬黜他们,却可以分化他们!”
    “分化?”
    撒改道:“正是!其实之前我们已经这样做了,只是找错了人!阿鲁蛮虽然与我们有同祖之源,谁知他竟然对汉部如此忠贞,把我们一番好意都白费了!但现在想想,阿鲁蛮对汉部而言,只是一员干将而已,拉走了他,也不足以动摇汉部的根基!我们要想分化汉部啊,得从别的人入手!”
    阿骨打想了想道:“曹广弼,萧铁奴!”
    “原来皇上也早有此心。”撒改欣慰道:“这两个人,才是折彦冲的左膀右臂!若断其一,则汉部战力减半,若两臂俱断,则折彦冲有军无将,有将无帅!虽然还不算孤家寡人,但从此再无倾覆之力。就算还能掀起风浪,却也动摇不了全局了!到那时就可以放心地把他作为我们完颜氏的鹰犬来圈养了。折彦冲挺立如树,杨应麒蔓延如藤,若折彦冲不振,杨应麒失去了依凭,谋略再多也无用武之地了。”
    阿骨打道:“但曹、萧都是彦冲的把兄弟,如何分化?”
    撒改道:“要分化这两个人,还是得从杨应麒处入手。若不先对付杨应麒,那我们就算有什么厉害招数,只怕也会被他一一化解。若杨应麒乱了,则汉部也势必跟着乱!这头小麒麟啊,谋略是很深的,智计也足,可惜为人不够狠,有时候甚至有些婆婆妈妈。这几年我暗中窥测,觉得他若认准了目标去谋划一件事情,那便罕有破绽。但不知为何,他去了一趟汴梁之后,行事就变得有些迟疑——甚至混乱了。”
    阿骨打沉吟道:“听说他被一个妖僧给迷惑了,难道到现在还没好?”
    撒改反问道:“皇上你认为是这样?”
    阿骨打思虑半晌,说道:“又像,又不像。”
    “妖僧的事情,或许有,或许没有——但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至少我也不认为这是主因。不过汉部的走向,确实是在他去了一趟汴梁之后,才变得有些不自然的!皇上,汉人的围棋,你学过没?”撒改见阿骨打摇头,便继续道:“我浅尝过,知道下这棋,最要紧的就是看谁算得远、算得准。庸手下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高手下棋,却是看到六七步、甚至十几步之外。若算准几步之后会出现麻烦,那连带着对眼前的棋路也会迟疑起来。汉人有个词来形容这种情况,叫做‘举棋不定’!”
    阿骨打顺口道:“举棋不定!”似乎对这个词颇感兴趣,顿了顿,又问道:“若遇到举棋不定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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