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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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 第1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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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彦崇道:“你要活命么?”
    “当然!”
    这时不用趴在地面上,西边的马蹄声也已隐隐可闻,欧阳永福的伙计、奴隶都已经开始显出不安。
    种彦崇道:“如今我们已没有选择了。我看刚才驱赶我们来的那部兵马,虽然横蛮,但还有军纪,如果我们能帮他们达到诱敌的目的,也许他们会放我们一马。相对的,西边的人马我们毫无所知,所以不能把宝押在他们那里。”
    欧阳永福连连点头,种彦崇又道:“但如果等在这里,那也不行。东路的人马会等西路的人马把我们吃完、得意洋洋继续走到那两峰之间时才发动攻击——那时我们早完了。”
    “那你的意思是如何?”
    种彦崇道:“当家的,我们这次运送的东西里面,有兵器是吧?”
    “不错。”
    “那好。你打开所有奴隶的脚镣,把兵器分配下去。由我来带队,那也许能保住这里一半人的性命。”他指着东北面那座山峰道:“那块突起的地方,是一个负隅顽抗的好地方,离东路人马埋伏的地方也近。我们如果能逃到那里,因为离伏兵地点太近,为了防止埋伏被窥破,伏兵也许会提前进击。那样我们也许会有生路!”
    欧阳永福犹豫片刻,终于答应,打开了种彦崇的脚镣。这时西边丘陵转弯处已经冒出骑兵的前锋。伙计和奴隶们都哗然起来。塞外兵、盗之间界限不明,特别是在边境之地,遇到了多半没什么好处,是生是死全凭领兵者一念之差。
    种彦崇心中若说没有半点惧意那是骗人的,但他不断告诉自己道:“你是种世衡的血裔!种师道的长孙!这点场面没什么好怕的!”翻身上马,左手举刀,对着奴隶伙计大叫道:“你们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要不要活?要的就听我吩咐!”
    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仰首待命。种彦崇叫道:“所有伙计,把奴隶们的脚镣都给我打开!”
    欧阳永福早把钥匙发下去了,种彦崇又道:“从马车上取自己能用的兵器,能上马的上马,能上车的上车,上不了车的就给我跑!”
    众人一阵忙乱,西边那路军马的主体已经完全显现在他们眼中,人数约有三四千人。种彦崇只看了一眼,心道:“果然是夏人!”叫道:“跟我走!”
    马蹄得得,车轮辚辚,一路不断有货物被迫丢下以减轻马车负重。种彦崇将刀夹在右臂下,左手控马,约束骑马的人不要跑得太快抛离马车,又鼓励马车上的人振作,以维持一个像样的队伍。等这个队伍走顺了以后,他便夹马减速,押在最后。一些伙计奴隶本来不服他的,看他居然敢在被千军万马追赶之时断后也不禁钦佩。
    种彦崇从后方看着这队仓惶逃命的商队,心道:“从这里看去,我们这批人马就像仓促间遇到军队而逃命的商人,没有半点破绽。唉,我们本来就是仓惶逃命的商人,又不是假装,怎么会有破绽呢?”
    西夏兵马跑得比较快,慢慢追近了,但种彦崇等人还是来得及在他们到达之前靠近靠近那个左岩石、右树林的地点。种彦崇呼喝着让车夫们把马车停在林、石之间,斩断断缰绳推倒,便自然而然形成了一道屏障,跟着喝令伙计奴隶们取弓箭刀矛准备防守。
    布置未定,跑在最前方的西夏骑兵已到,种彦崇抛了马,口中咬了一把刀,手里提了一把斧,跳上推翻的马车上,第一个到达的骑士想纵马跃过马车障碍,种彦崇看得准了,凌空挥斧将他砍下,那马尖嘶一声没跨过马车障碍。种彦崇跃起翻上那匹马的马背,也不拉缰绳,双腿夹紧马肚便向冲在最前的十几个西夏兵逆袭过去,那些西夏人见这个“商人保镖”如此神勇无不骇然,或闪避或迎击,种彦崇也不跟他们硬碰硬,在十几骑的空隙中冲进冲出,刀斧如风,迎击拨挡,搅乱他们阵势后又冲了出来,在马车障碍前方回马待敌,这时障碍物后面伙计奴隶们都已张弓持斧,那十几个西夏兵见了这等阵势,一时不敢靠近,要等大队到来才发动攻击。
    野风猎猎,千骑奔腾,种彦崇独臂抗千军,脸上残余的最后几丝稚气在马蹄声中完全消退,终于青春变成了皱纹一样的伤疤。
第一三三章 胡部潜流
    萧铁奴收了种去病,把欧阳永福加倍打赏了,命他继续想办法押运物资。欧阳永福本来吓怕了,但看看手里的财货,咬一咬牙决定把这门危险的生意做下去。
    不久李良辅又来犯,萧铁奴旗下不过五千人,单论士兵数量只有对方两成。种去病于天文地理上家学渊深,归附后踏看周遭丘壑溪流,发现这两个月来阴山南麓降水丰沛,而左近又正好有地形可供利用,便向萧铁奴献计,派人堵住一无名溪涧上游,诱李良辅进下游野谷,然后决上游沙袋坝,大水暴来,淹没李良辅过半人马。萧铁奴趁机追杀,直追到乌梁素海,眼见夏人边兵来援方回。
    这一仗让萧铁奴在草原诸部中声威大震,西夏一时也不敢来犯。刚好向杨应麒要的大批物资也辗转运到,萧铁奴大赏全军,在篝火宴中破格提拔种去病为蒲里衍。
    第二日,萧铁奴单独召见杨应麒的使者,问道:“我想在阴山下筑城一事,应麒怎么说?”
    那使者道:“七将军言,眼下北路烽烟未靖,物资运转困难,劝六将军且将此事搁下。”
    萧铁奴不悦道:“正因为四处是敌,所以才要筑城自卫!”
    那使者道:“这一层七将军也考虑过,但七将军道,六将军是草原上的天才,军马在六将军的指挥下,便如一座来去如风的城堡。若仓促筑城,反而束缚了六将军的手脚!”
    萧铁奴听得大感快意,笑道:“好好好,不筑便不筑。”
    那使者又道:“听闻国主已派斡鲁将军来敕勒川接手防务,又命六将军引兵向东,会师捉拿辽主,不知可有此事。”
    萧铁奴道:“不错。”
    那使者又问:“六将军如何打算,可有要告知大将军、七将军的?”
    萧铁奴道:“哼!这敕勒川我才站住了脚,国主便急匆匆派斡鲁过来,能是什么好事?我打算分兵两处:一处向东和宗翰他们会师,另一处则帮斡鲁他们防备夏人。你告诉应麒,让他别担心,我不会吃亏的。”
    那使者道:“属下记住了。”又道:“转大将军的话:汉部元部民大会,六将军有好几年没来参加了。这两年内无论如何抽空回一趟辽口,以期共议大事。”
    萧铁奴道:“好!我也很久没和兄弟们聚一聚了。”
    那使者出帐时,种去病望见过来问道:“这位大人,可是从塘沽来?”
    那使者看了他两眼,笑道:“你是新入部的吧?”
    种去病怔了一下,不知如何会被他一眼看破,尴尬笑了笑,直言道:“是。不知大人如何得知。”
    那使者笑道:“军中老部民不会这样称呼我的。嗯,看你服饰,是个蒲里衍了,升得不慢啊。但我们汉部的掌故礼仪,却得赶紧学。”
    种去病作揖道:“受教了。”
    那使者这才问他有何事,种去病本想打听一下弟弟种彦崧的情况,但转念一想,自己在汉部资浅脉疏,问这等事情或有后患,便道:“我本是宋人,关心宋辽兵事。想问问大宋北征结果如何?”
    汉部军中来自大宋的人多了去,那使者听了毫不起疑,压低声音道:“这事不敢说。”
    种去病奇道:“不敢说?这是为何?”
    那使者道:“七将军严令,不敢说便不敢说,还请见谅。若小哥你是六将军的心腹,可亲自问六将军。”说完便告辞而去。
    种去病听得满腹疑云,他却不知这是杨应麒回护大宋的好意!
    大宋战败,影响极大极恶劣。杨应麒自己在这一场战争中将大宋军政的腐败看得透了,却唯恐金国上层也因此瞧不起大宋,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他有心要把大宋的败绩掩盖起来,但此时金军和燕南战场之间虽然隔着析津府,但汉部把商路铺得太利害,往来各地的商旅人多口杂,而北辽政权又不可能配合杨应麒进行信息封锁,这败绩本来是封不住的。
    但杨应麒不愧是深悉舆论手段的高手!封不住消息,便反其道而行,大肆散发假消息!一些颇知道大战内情的大商人如赵履民、刘介等人在杨应麒的暗示下三缄其口,而那些不可能接触宋、辽、汉三方面高层的小商人则只有人云亦云的份!在杨应麒的推动下,北国在短时间内盛行着各种各样的流言,和真实情况掺杂在一起,不但令没有经历过的人莫衷一是,就连那些身在战场却不知大局的俘虏们也说不清楚整体情况。至于北辽单方面的告捷,则由于有自夸之嫌反而让人觉得可信度不高。
    种去病在萧铁奴帐外犹豫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叩帐请见。萧铁奴正在帐中饮酒,见他进来,将身边的女奴遣走,问道:“有什么事情么?”种去病虽然还没取得他的高度信任,但水淹李良辅一役后,他对这个年轻人的才干已颇为看重。
    种去病道:“听闻塘沽有使者来,去病想问问老家的情况。”
    萧铁奴笑道:“我以为有什么紧急军情,原来是这个。嗯,你家里一定有个小媳妇,所以紧张,是不是?”
    种去病脸一红道:“没有。”
    “没有?”萧铁奴笑道:“那着什么急?”
    种去病道:“属下想知道的,是大宋北征之战打得怎么样了。”
    萧铁奴呆了一下,冷笑道:“燕南的仗打得怎么样,你关心来什么?你在大宋时是个将军么?”
    种去病低头道:“属下在大宋时,只是个未入流的小兵。”
    萧铁奴冷笑道:“这就是了,大宋又没给你什么好处,这么惦记着它干嘛!我跟你说,像你这样的人才,就是回到了大宋,唯一的下场也只能是被埋没!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择!”见种去病不说话,语气转缓,说道:“好了好了,我刚才你说得太重了。刚离老家的人嘛,思乡病总是难免的。慢慢的就好了,我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种去病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道:“是。”
    萧铁奴又道:“你年起轻,人又聪明,我很看好,你也别让我失望。”
    种去病又应道:“是。”
    萧铁奴见他如此,心中也不恼了,笑道:“别这样呆呆板板的,咱们刚打了胜仗嘛,高兴些。来!把这些酒肉拿回去,跟你的新下属好好喝一顿。当头的不给手下人甜头,使唤不动人的!”
    种去病谢赏,抱了酒肉回去分给属下。晚间萧铁奴又送了个女奴来给他暖脚,种去病不敢推却,闭帐受了。
    当初宋金缔结“海上之盟”,于两国用兵区域各有侧重:宋军主攻燕京地区,金军主攻西京地区,金军兵马非得大宋同意,不得贸然越过松亭、古北口、榆关一线以南。宗翰平定西京大同府以后,都元帅请阿骨打临军以振士气,阿骨打其时已觉身子沉重,但为大业计仍扶病西来,因听说燕南有战事,便召集诸将商议天下大事。
    由于辽南传来的战况极为复杂,不但各种小道消息让人眼花缭乱,就是汉部方面传来的战报也大显底气不足,似乎汉部得到的消息也不准确。针对眼下各种错综复杂的消息,金军高层的意见开始分为两派,双方各持己见,争执难下。
    如今宗字辈中青年将领已是完颜部的菁华,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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