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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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 第1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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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去病陡觉肩膀受制,自然而然地便一个矮身,坐倒在地出脚反踢,同时铁钩挥出向对方要害划去。这是他在战场上养成的拼命习性,手脚动得比脑子还快。
    但对方反应却也不慢,一被种去病挣脱马上逗开,种去病三脚一钩没踢着划中对方,马上跳起凝神待敌。
    那人喝道:“你干什么!比武还是拼命!”
    种去病被这一喝喝得心神一定,冷静下来,满脸惭愧,忙向逗在一旁的海遁和尚道:“大师见谅,小可失态了。”
    海遁合十道:“无妨。少年人易于激动,也是人之常情。”又道:“种壮士是从战场上归来的吧?”
    种去病昂然道:“不错。”
    海遁叹道:“怪不得能有如此杀气。战场上骁勇善战自是好的,但杀气太重,恐有伤天和。种壮士下得战场后,须多读佛经消解戾气才好。”
    种去病还未说话,刚才按住种去病那人哈哈笑道:“和尚迂腐了。比武场上存得慈悲心,战场上可存不得。没一点杀气,如何胜敌!须得令敌人破胆,胜敌而后方能止杀!”
    海遁微微一笑,却也不辩。
    种去病刚才沉浸于战斗当中,这时才发现除了刚刚出现在场中这个人之外,栏杆那边还有一个和尚,一个青年,看样子也都是练家子,心想:“他们都是禅武学堂的人么?这海通称那悟明和尚为师弟,可见他在禅武学堂中地位不低。但眼前这人看样子不过三十上下,竟敢直斥他迂腐,这人又是谁来?”平眼望去,对方也正望过来,看了看种去病的断手,问道:“你姓种?”
    种去病点头道:“不错。方才多得这位大哥出手制止小弟暴乱。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那人却没回答,又问了一句:“你是萧字旗下、从阴山那边来的吧?”
    种去病心中一凛,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那人道:“你的事情我听老七说过,反倒是六奴儿从来没跟我提起。”
    种去病听了这话大吃一惊,问道:“请恕去病眼拙,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笑了笑道:“六奴儿叫我大哥。”指着栏杆外那个青年道:“叫他二哥。”又指着那和尚道:“这个是禅武学堂的主儿,悟明和尚。”
    种去病听得惊疑交加,忽然想起一事,向那青年看去,果见他脖子上有块胎记,正是曹广弼的标志之一萧铁奴和他提起过的,赶紧单膝跪下道:“末将种去病,见过大将军、二将军。”
    种去病面前这个人正是折彦冲,他见种去病如此,微笑道:“这里是武场,但论武艺,不论身份。起来起来。”
    种去病才站了起来,便听旁边曹广弼道:“看你这身手,有在大宋军中历练过吧?”
    种去病心头微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曹广弼又问:“世衡将军传下的西北种家,与你可有关系?”种去病低头道:“我这等人,何敢高攀,莫的侮了世衡将军。”
    曹广弼冷笑道:“在我汉部为将,不足为荣,反以为辱么?”
    种去病心中吃惊,知道说错了话,惶恐道:“去病该死,请二将军降罪。”
    折彦冲挥手道:“好了好了,都说这里只论武艺,说军中之事作甚?来,种兄弟,我们比一场。”
    种去病沉吟道:“不敢跟大将军动手。”
    折彦冲笑着问道:“为何?”
    种去病道:“若尽情,恐出手没分寸伤了大将军贵体;若不竭尽全力,又是对大将军不敬。”
    曹广弼皱眉道:叫Ⅵ卜年纪,哪来这么多的顾虑!这般不夷快!“
    种去病尴尬地笑了笑,却仍不敢动手。
    折彦冲也有些失望,说道:“那便算了吧。”对曹广弼道:“二弟,我们来一场。”
    曹广弼二话不说便跳下场来,种去病和海遁忙都退到栏杆以外。折、曹二人行过武者之礼,便即动手。但见场内沙尘纷飞,拳如电,脚如风,种去病看得呆了,心道:“大将军与二将军都是光明正大的身手!”摸了摸自己的断手:“我却是不行了,这辈子,只能杀人!
    忽听场内啪一声响,折彦冲被摔翻在地,曹广弼笑道:“大哥,你身手可慢了啊,脚下也飘了,是被人奉承多了吧?”
    折彦冲一声冷笑,翻起来反攻,拳拳凶狠,曹广弼一个遮掩不住,颊上吃了一拳,登时肿了起来。
    折彦冲笑道:“老二,你不够稳才是真的。手都软了!以后朱衣巷少去,让阿虎给你介绍户好人家正经。”
    种去病心道:“朱衣巷,那不是烟花之地么?二将军会去那种地方?”
    曹广弼哼了一声道:“你少在军中后辈面前坏我的名头。”
    折彦冲笑道:“去几趟朱衣巷,坏什么名头!军中宿将,乱世名妓,佳话啊!”
    曹广弼被折彦冲说的有些尴尬,讷讷道:“旧相识罢了。”
    折彦冲道:“既然如此,何不赎出来?”
    曹广弼皱眉道:“今天比武,尽说这些干什么!”揉身上来与折彦冲摔跤。两人纠缠在一起,一直翻滚到都没力气,这才一起仰面躺着一起喘息、大笑。
    种去病看得羡幕,心道:“若彦崧在此,我们也能这般”忽又摸了摸那锋锐的铁钩,心中颤抖:“但要是像刚才那般杀起了性子,岂不伤了他?”正自出神,忽然有人扯了自己一下,却是悟明和尚。
    海遁与悟明和尚领头走出院子,种去病会意,也跟了出来。三人守在门外,随口论些武技。良久,曹广弼才走出来,对种去病道:“大哥要见你。”与海遁、悟明点头道别便径自离去了。种去病心怀惴惴,入内见折彦冲,走近前来,只见折彦冲端坐在刚才躺着的位置上,满是汗水的衣服都干了,显然是长久未动所致。
    折彦冲指着栏杆上披着的干净衣服道:“帮我拿过来。”一边站起身来,随手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从种去病手中接过干净衣物穿上。
    种去病见折彦冲眉头紧皱,脱口问道:“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折彦冲随口答道:“广弼说要回大宋”
    种去病吃了一惊:“什么!”
    “我本来想挽留的,但终究劝不住他,”折彦冲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或还有转机,你莫要向外人提起。”
    种去病想了想问道:“若是六将军问起,去病当如何回答?”
    折彦冲道:“广弼要去大宋的事,现在也就我和应麒知道。不过六奴儿自然不算外人,他若问起,你照实说便是。”这时他己经穿好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地方不错,以后若有空不妨常来玩玩。年纪轻轻的,别老阴沉着脸。今天我还有事,这便先走了。”顿了顿道:“在军中好好干。”
    种去病应了声是,目送折彦冲出门,自己又在这院子中站了许久,许久。
第一六九章 饥乱
第一七零章 安抚
    王师中不是一个太贪的官,也算不上一个清官,不是一个很能干的官,也算不上愚蠢。这几年他很明智地奉行无为而治的信条,任由下面的人搞去。结果清阳港在商会自治下井井有条,而登州其它乡县一方面得到清阳港经济的沾澜,一方面风气又向清阳港看齐,没几年下来竟然让登州变成大宋境内少有的安乐乡。而王师中也因此得了个清平的令誉。
    登州不是产粮之乡,但这几年不仅境内无饿汉,而且还有余粮来帮助临近州县,这无形中增加了王师中在地方同僚中的威望;登州不是个有宝货的地方,但由于商遁海外,每一秋都有一些域外奇珍献上去,自然也让道君皇帝大生好感;而商人们对盘剥得不太利害的王师中也很满意,只盼望他这个地方官能坐得久坐得稳,因此不用王师中示意便主动去帮他疏通汴粱的关节,结果当然是举朝交誉,个个称赞王师中抚夷有方,理政有道,安民有节,奉圣有心。
    登州在汴粱诸公眼中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边关州县,没有大量的驻军,不用担心会导致割据,再加上有前几年宗泽的前科在,宰相们怕换了个人又出乱子,便让既乖巧又懂得孝敬的王师中一年又一年地在这个位置上做下去,让他升官而不调职,升着升着,如今竞以观文殿学士知登州,以一介庸吏身在边鄙而名列朝堂,天下还有比这更加逍遥的事情么?再加上在登州生活得久了,事事顺心,王师中甚至打算以此致仕,也不回原籍,就呆在这里养老算了
    这天他正在后花园护理过年用的水仙,忽然一个幕僚闯进来说有个杨先生求见,王师中是做惯了登州一把手的人,脾气渐渐养得有些大了,挥手道:“让他明天再来。”
    那幕僚道:“可是可是杨先生是津门来的人啊。”
    “津门?”王师中哼了一声道:“就是那折彦冲来了我也不见!?
    王师中久在登州,他又不是特别愚蠢的人,至少从智力来说比李应古好多了,如何会不知道折彦冲是什么样的地位!但他也知道折彦冲是不可能来的,这次来求见自己的多半又是津门的什么大商人,因此不太放在心上。
    那幕僚见他如此也没办法,但过了不久又匆匆跑回来叫道:“大人!不好了!张万仙和张迪的前锋打到登州城了!我们来不及关城门,己有大队人马冲了进来,正朝衙门而来!?
    “什么!?王师中吓得手脚发抖,右手葫芦瓢里的水洒了满身。他在大宋文官中算是有几分胆色的,只过了一会身子便能动弹了,勉强定住惊惶叫道:“不是说还在密州吗?怎么会这么快?吴遁判不是己调遣人马到边境巡逻守卫了吗?怎么怎么怎么会这样!?
    那幕僚道:“吴大人,他走到半路就逃了啊!?
    “什么!这这!鼠辈!鼠辈!”北宋末年,兵马临阵脱逃乃是正常事,若是有谁临危奋勇那才叫奇怪呢。所以王师中听了这话毫不怀疑,撩起前摆,急急忙忙向内堂叫道:“夫人!夫人!快收拾东西!”
    那幕僚在后面叫道:“大人!收拾什么啊?”
    王师中一时也顾不得摆架子了,叫道:“逃啊!?
    那幕僚道:“现在哪里还来得及!不如快点上公堂,击大鼓,号召百姓、官兵来衙门助防。”
    “这这行吗?”
    那幕僚道:“眼下也只有这条路了。”
    王师中想了想道:“好!好一对了!厢军也靠不住!赶紧派人去找赵立,还有吕铜,对,咱们登州最能打的就他们了!?一边朝公堂而来。他是从后花园出来,所以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堂上州官之座,而是大门和门外的天井。只见整个大堂空空如也,一个衙役也没有,不
    由得叫苦道:“白养了这些家伙!平时一个两个吹的天花乱坠,一出事个个跑得比老鼠还快!??
    忽听一个人叹道:“王大人,你又比他们好多少呢?”
    王师中一怔,这才发现大堂正座上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不看自己,只是拿着一根令签在那里把玩。
    王师中呆了呆,随即愠道:“哪里来的黄口孺子,敢坐在本太守的位子上㈠?随即想起一事,颤声道:“难道你你也是贼贼军?”
    那年轻人听见笑道:“王大人,你也太不识好歹了!我要真是贼军,听见这两个字还不把你杀了?”
    王师中听说他不是农民军放了放心,再看他的样子:长得斯文隽秀,也实在不像吃不饱饭起来闹事的刁民。便喝道:“你到底是谁㈠?
    那年轻人淡淡道:“我是杨应麒。”
    王师中喝道:“大胆杨应麒,你胆敢啊!你说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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