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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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 第3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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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远和石康等见刘氏如此神情言语,心中都感不妙,赶紧冲了进去,却见里面停着一口棺材,杨开远大脑嗡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已见石康扑在棺材上放声大哭,他回头问刘氏:“嫂嫂……这……这……二哥……二哥……”
    刘氏轻抚棺木,泣道:“你二哥……已经去了……”
    杨开远哇的一声,仿佛喉中有痰却咳不出来,石康大哭道:“二将军!二将军!你……你怎么就不多等两天……早知道,我在路上就不该睡觉!多加两鞭,兴许便赶上了!”
    刘氏泣道:“石将军……赶不上的!他……他去了有一年多了……”
    屋内众人,除了几个知情的参谋外都啊了一声惊呼起来,石康也惊讶得停住了哭声,问:“嫂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氏伸手抹了眼泪,说道:“当初宗弼打到大名府,虽然侥幸被我们击退,但就在他退走之时,他……他还是被一支冷箭给射伤了!”
    石康道:“这我也听说了,可那冷箭不是没射中要害么?”
    刘氏不断地摇头,说道:“那都是骗人的!他回府以后,就知道自己支持不住了,安排了后事,全是如何隐瞒死讯、布置防务,只让我和两位参谋、两位将军知道实情,连同我一共五人,共同支撑他去了后的局面。”
    杨开远听得心下骇然,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他身边一个跟惯了他的将领似乎猜出他想说什么,便代为问了出来:“那二将军逝世后,给整个黄河战线传达指令的……”
    “都是我们。”刘氏道:“他去之前,已经预测了接下来两年中可能发生的十九种情况,又安排下了应对这些情况的法子。他定下的法子只是大方向,至于细节便由我们推敲补充。他还说,只盼陛下三年之内能够回来,要不这事便无论如何瞒不住也不能瞒了。他又说,如果大局的变化超出了他预料的那十九种情况之外,就要赶紧通知七叔,由中枢来决定往后的对策。”
    那将领又问:“那文书……啊!曹元帅的手……”
    “不错。”刘氏道:“他推说手伤了,由我代拟文书,然后由他画押盖印,都是伏笔。其实是他留下了一些画押的白纸给我相机行事。他说在陛下凯旋之前是不能让敌人知道他死了的。而这么大的事情要瞒住敌人,就得先瞒住自己人!幸好这一年来我们发出命令去将领们都能依计行事,一切还算顺利。本来我还担心丞相那边会看出破绽,还好,丞相对他伤了手由我代笔一事毫不见疑,我用他画押了的白纸,学着他的语气代他拟了几封私信,丞相也没看出破绽来,也没派大臣来见他议事,要不我可真不知该怎么瞒了。”
    杨开远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老七真的没怀疑?还是说他其实知道了却假装不知,甚至帮着掩饰?”
    只听刘氏继续道:“这一年多来,这座元帅府发出去的书信命令,大部分出自我手,只有先前才呈到陛下阶前的那奏章,以及一些要等发丧以后才能发出的信,才是他的手笔。”
    杨开远听到这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来,不可置信地道:“那奏章是二哥一年多前写的?他一年多前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局势?”
    刘氏摇了摇头,道:“他猜测陛下回来后可能出现三种情况,所以一共写了三封奏章,呈到陛下跟前的是第二封。他说,如果陛下凯旋,又得与三叔会师,便呈上这封奏章,请三叔来接替他的担子。”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流泪:“他写这几封奏章时,眼睛有好几次几乎就要闭上了,但还是猛然睁开,把事情交代完了才走……我现在想起他的样子,都忍不住心痛!可这一年多来我不敢落泪,我怕被人知道!为了完成他的遗愿,我不得不装作没事人一般,装作比别人更加坚强,甚至他去的时候也没落下一滴泪水!我不能让他的部署担心啊!我只是一个女人,却不得不做这须眉男子也做不来的事情!天见可怜!陛下终于凯旋了,三叔你终于来了!黄河的防线没有垮,我肩头的这副千钧重担,也终于可以卸下来了。”说到这里身子一晃,软倒在棺木旁边。
第三三三章 灵寿坟(上)
    曹广弼竟然死了!而且是在一年多之前就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赵构、宗弼都是目瞪口呆。
    “这一定是杨七和曹二的奸谋!想骗我把兵力调往南边,他们好趁势南下!”宗弼想:“假消息!一定是假消息!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我这一年来究竟是在和一个死人交手?还是在和一个娘们交手?天下间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多半是个假消息!”赵构也盘算着:“得派哪个得力的人北上,把杨七曹二的意图打听清楚才是。”
    如果说汉廷的敌人们闻讯后是狐疑揣测,那汉军南战线的将士更如见到山岳崩陷一般!而且许多人听到消息后的反应也与宗弼赵构类似,都想:“是假的吧?”
    那一个像岱岳一般,在几次极危险的大战役中都屹立不倒的男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他们不敢相信。
    但是接连传来的消息,却是那样的残酷:大名府发丧了,塘沽挂上了白灯笼,而黄河战线的防务也正式由杨开远接掌,甚至连西北的战火硝烟也平息了不少。一切的迹象都似乎是在证明着曹广弼的死讯。
    “二将军去世了……”
    大汉的军队中出现了彷徨!这种影响可不仅存在于黄河战线的军队中,实际上,几乎所有汉籍将士都感受到了程度不同的失落!曹广弼的影响太大、太广泛了!他是中央军队系统的创建人之一,和地方上各大军势也多有牵连,渭南忠武军曾在他的麾下,陕西军首脑刘锜是他的妻舅,晋北军中也有他的旧部,而且太原的防务民风又是他打下的根基,此外石康、徐文等重要将领,也多和他关系紧密。至于中将以下的将领,出自他门下的更是不计其数。如果说曹广弼在军方的影响整个大汉无人能及,那也绝不是一句空话。从草创时期开始,到汉部正式建军,到晋、陕的抗金义旅,到宋军来归之师,全部和他关系甚深——虽然以萧铁奴为代表的胡部近年来屡建奇功,但即便萧铁奴也不得不承认曹广弼所影响的汉籍军队才是大汉军队的主体,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能建立奇功,背后离不开曹广弼在后方起着稳定乾坤的作用。曹汉为中、萧胡为外的格局,从汉部形成以来就没有改变过!但现在曹广弼死了,本已明朗了的天下格局便如被一道闪电划破,一瞬间便多出了许多重大的变数来。
    不过,这些变数都是还保有理性者所考虑的问题,曹广弼的兄弟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失态。
    杨开远是第一个听到消息也第一个冷静下来的,曹广弼的死已让汉军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破绽,眼下他必须代替曹广弼肩负起黄河防线的重任,他不能有半点差池。在经历了一阵悲痛之后,他迅速说服自己恢复过来,亲笔作书,将这个噩耗分别告知几个兄弟和狄喻。
    据说折彦冲在太原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差点把信使给杀了,接着连骂信使胡说误传,等看清书信是杨开远亲笔之后才放声痛哭,当即就要往大名府来见二弟最后一面。韩昉等都不敢劝,幸亏有折允文在旁,他年纪虽然不大但素得折彦冲疼爱,折彦冲没法对这个儿子发脾气,有他带头抱住苦劝,才让折彦冲渐渐冷静下来。
    欧阳适听到消息的时间和折彦冲差不多,他听到消息时他岳父就在身边,陈奉山闻讯竟大喜道:“妙啊妙啊!这样一来,姓杨的便少了一个臂助,往后我们就更有利了。”蓦见欧阳适神色不善,忙问:“贤婿你怎么了?”欧阳适怒道:“你当我是一点人性都没有的猪狗么!滚!”便将陈奉山骂了出来。
    阿鲁蛮在东北,听到消息时后自有一番悲痛,萧铁奴的反应也很强烈,因为伤病原因本已戒酒多时的他竟不顾劝阻喝得酩酊大醉,竟然月余不理军务,幸有种去病在旁多方维护,才没导致西北军势大乱。而夏军闻讯后则大喜,多方筹谋反攻,可惜这时他们手里已无利刀,进攻无力,向东向北收复不了灵州克夷门,向西向南又斗不垮刘锜,最后便成了僵持之局。
    至于杨应麒,他收到杨开远的信后便捂紧了心口,若受刀戮,跟着又把自己关了起来,整整一夜没有动静。赵橘儿一开始不知道信中写些什么,只道是南边来的紧急军情,她素知夫君遇到难断之事总需要一个人静静思索,所以也就没去打扰他。不久从另外一个渠道听到了曹广弼逝世的消息,这才惊慌起来,不顾一切闯进门去,只见杨应麒在黑暗中一个人对着墙壁喃喃自语,就像在和什么人说话一般,但他的对面哪里有人?心想:“七郎不会中邪了吧?”慌忙点灯唤道:“七郎!七郎!你没事吧?”
    杨应麒打了一个哆嗦,竟而一跤摔倒,赵橘儿慌忙唤来家人救起,又忙请医生来诊救,施针灌药之后,杨应麒悠悠醒转,对着天花板呆了半天,忽然问:“太子呢?皇后呢?”
    赵橘儿在他晕倒后就一直服侍,哪有空暇去注意这些?却听旁边林舆道:“皇后听到二伯逝世的消息,正在后宫哭呢。阿武哥哥正陪着她。”
    杨应麒头上下点了点,不知何意地说:“好,好……”过了一会,又问:“现在什么时辰?”林舆道是午时,杨应麒道:“扶我起身,我要到前面去。”
    赵橘儿惊道:“你要去干什么?”但见他神色甚是坚决,便不敢再问。
    杨应麒挣扎着起来了,下床时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幸亏有妻子儿子扶住才站稳了。赵橘儿替他穿好衣服,杨应麒一边传下号令,召诸大臣以及在塘沽将领相府议事。
    到了议事厅时,陈正汇脸色苍白,双眼皆红,张浩郭浩和安塔海等亦肃容无语,但杨应麒脸上已无半点悲戚,陈显见了,心道:“丞相好一副心肠!不负他二十年盛名!”
    杨应麒环顾当场,说道:“二哥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上天既已降祸,非人力所能挽回。但我们作为国家的股肱重臣,却不能乱了阵脚。”
    诸文武大臣都道:“是。”
    陈显问:“丞相,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请丞相说个章程。”
    杨应麒道:“无他,就一个稳字。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如平日就好。按现在的形势,一动不如一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诸文武大臣又都应道:“是。”
    杨应麒继续道:“二哥去世之前,诸事均有安排,如今有三哥坐镇大名府,只需小心谨慎,南方料来无事。漠北、东北,不会受到此事太大的影响。至于西北,我料乾顺亦难借此翻转乾坤。眼下我担心的,是大哥伤心过度,或生暴怒之念,或伤万金之体,那才是国本之忧。但我在眼前这等局势下又不好擅离塘沽,无法到大哥跟前辅佐,不知诸位可有良策无?”
    陈正汇沉吟道:“能否请狄议长走一趟?”
    杨应麒一听这话,眼中便有赞许之意,但又有些担心道:“论身份狄叔叔自是良选,但他年事已高,近来旧患又有复发的迹象,我怕舟车劳累之下,会伤了身子。”
    陈正汇道:“要不待我去看看狄府看看,问问狄议长的意思。”
    杨应麒略一犹豫,便答应了。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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