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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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 第4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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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适又问:“你老子呢?回来后听到他的消息没?”
    林舆心中一紧,怕欧阳适这样问是因为杨应麒出了事情,忙道:“没!我还没和爹联系,四伯,他没出什么事情吧?”
    “没有没有。”欧阳适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又道:“你老子人在津门,听到消息之后应该会赶来,到时候你们父子就可以见面了。”又道:“你人聪明,又是读过书的,以后好好跟着你老子多学学,你老子是大汉的开国宰相,你将来就做个太平宰相,那又是一段佳话了。”
    林舆低头道:“我不做官,我这么慵懒的生性,若做了官非坏了国家大事不可,何况是宰相。”
    欧阳适一奇,道:“你不想当宰相?那你要干什么?”
    林舆道:“我娘给我留下了很多钱,我也不必做什么,靠着这些钱也够逍遥一辈子了。”
    欧阳适摇头道:“怎么这般没志气?”又道:“莫非你是想做生意么?傻孩子,我告诉你,做生意没前途,天底下还是得有权力,方才保得住富贵……”
    他还没说完,林舆已道:“四伯,狄爷爷仙去不远,在他的棺木旁边,我不想谈这些。”
    欧阳适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会谈这些不大合适,尴尬了一阵又道:“你陈爷爷就在外边偏厅里,你上了香没?若上了香去见他一见,他有些话和你说。”
    林舆问:“哪个陈爷爷?”
    欧阳适道:“我岳父陈奉山。”
    林舆哦了一声,道:“好,我这次回来,是该向长辈们报平安的。”说着就出来,到了偏厅,挨个给来吊唁的长辈请礼,到了陈奉山身边也与对其他人无异,只多道了句“我外公让我代他问候您老人家”,半点不及公事,陈奉山于众人面前也不好开口,只是邀请林舆晚间到他家一聚,林舆道:“狄爷爷于我犹如亲生祖父一般,今夜我想替他守灵。”说完就到外头来,换上孝服,跪在狄澜兄弟后面。
    陈奉山碰了软钉子,心中大不悦,却也奈何不了他,借故出来绕到灵堂后头,见只有欧阳适一人在,便上前叫了声“贤婿”。
    欧阳适见到他问:“林舆去找你了么?”
    陈奉山哼道:“这小子!看来是不肯帮忙了!”
    欧阳适道:“在这里自然是谈不得的,你就没跟他另约时间么?”
    “怎么没有!但被他推了!”
    陈奉山说了一番林舆见自己的情形,听得欧阳适眉头紧皱道:“这臭小子!小时候还乖巧,怎么如今大了就开始染上他老子的臭脾气了!”
    陈奉山道:“现在我们是火烧眉毛!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竟要拿这笔钱去补贴军费!这不是要了我们的老命么?贤婿!你得赶紧拿个主意啊!若再拖一个月,我们在南洋的基业就要被人接管了啊!”
    欧阳适怒道:“谁敢来接管!”
    陈奉山道:“贤婿,自朝廷不断收回水师权力,我们在东海和南洋的势力已大不如前了。文的像虞允文,武的像李世辅,这些人根本就不买我们的帐!在塘沽到岱舆的航线上,现在至少有七八家商号遇到我们的船只都不再降帆让路了,在流求以南,我们也没法独家垄断香料了。现在已有好几家有大财力的商家在跟林家联系,只等林家将契约放出就接手。我要他们再宽限半年,他们虽许我们只还本金,不还利息,却又只肯再宽限一个月,但一月之中,除非户部肯松手,否则叫我如何筹措得出这笔钱来?”
    欧阳适道:“找了陈正汇没?他怎么说?”
    陈奉山道:“陈正汇那边早就找过了,但他说他如今在相府权力大削,只有奉命理财的份,钱银该如何划拨都要看刘萼的脸色!我已打听确实,这笔钱已经被卢彦伦扣住了。卢彦伦人在大名府,正管着前线兵粮,哪里找得到他?”
    欧阳适大感愤懑,说道:“当初我真不该回来!更不该贪图这总议长的虚名!至于这建都之责更不该接!老大也变得没信义了!为了自己的千秋功业,竟不管兄弟的死活!”其实他当初也是没勇气与折、杨公开决裂,自忖不敌,才选择北上妥协,不过这时遇到了大困难,自然又觉得还不如当初就放手一搏。
    陈奉山叹道:“贤婿,往事多说无益,还是想想该如何善后才好。”
    “善后!”欧阳适虽不敢高声叫嚷,却是在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现在还如何善后?他不仁我不义!我看就该想个办法把窗户纸都捅破,大家一拍两散算了!”
    陈奉山听他说了狠话,凑上前道:“其实最近有人肯借出一笔钱来,只是我还不敢接。若能得到这笔款子,我们就能支撑多两年,度过了这一关,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欧阳适哦了一声,问:“是什么款子?”
    陈奉山悄声道:“和真定的案子有关。”
    欧阳适吃了一惊,大汉的司法体系在狄喻、杨应麒的推动下以及李阶等人的努力下已渐渐具有独立之权,当初真定难民群聚华表坛,暴露了这个地区的民生状况极为恶劣,而河北西路的吏治也因此而大受士林怀疑,那件事情后来虽然被欧阳适等掩盖了过去,但司法体系的调查却没有中止,而是由明转暗,这些年刘萼等虽然得势,但调查此案者背后也有相当强硬的力量在支撑,在京城自不必说,便是在真定本地,也有一个地方可供调查人员栖身,那便是灵寿的曹府。曹刘氏自到灵寿以后对地方民生颇为关心,知道了此事后主动提供帮助,刘萼等人再怎么无法无天也断不敢骚扰到曹府上去,而曹府在真定扎下根来以后,当地民众对曹刘氏渐生信任,慢慢地也开始敢说话了。真定地方的吏治黑幕就这样在里应外合之下渐渐明朗,据说调查者此时已经掌握了相当充足的证据,只是顾虑着大局隐而不发,但只要时机一到加以披露,那时刘萼等人再怎么得宠恐怕也得垮台。
    现在朝中几派势力明争暗斗,此案牵连又广,所以欧阳适听了自然惊心,过了好久,才低声道:“证据此刻确实在我这里,不过……不过若要我将之销毁……不可能!不可能!若是干了这事,那连我也得跟着倒不可!”
    陈奉山道:“他们其实也知道此事极难,因此一开始就打定了弃卒保车的打算,只要那些证据上生点蛀虫斑,玷污一些墨迹,丢失几个人名,再堵住几张嘴巴,把要紧的几人保住就行了。”
    欧阳适扶住狄喻的棺木,沉吟道:“这……”
    陈奉山道:“现在为了这场汉宋大战,天下的生意人都不好过,大家族十之八九家产都缩水了,破产者为数亦不在少。等过了这一阵子,到了行情重新看涨之初,各大家族手中的资金多半也不会剩下多少。我们若能挺到那时,南有香料航道的基业,北有户部逐年归还的巨额欠款,便可大肆收购各家产业,三五年间身家便能翻倍,那时倾国重本在手,以往失去的东西便能一一再买回来!但我们要是挺不过这一关,手里没钱可用,那贤婿你就算保住了元国民会议总议长之位,那也不过是一个空头高衔而已!”
    欧阳适闭上眼睛,手指用力,全没想到自己捏的是狄喻的棺材,过了好一会才咬牙道:“好吧!我想想办法,看看能否保住几个。”
    陈奉山大喜道:“若是贤婿肯帮忙,那我就和他们说说去!此案涉事者但求保住性命,个个都愿意破家挡灾。刘萼自不必说,听说卢彦伦也被牵扯进去了。如今他们势大权重,要拿出这笔钱想来不难。若我们能用这笔钱就收回香料航道,那之后户部归还的欠款就都是纯赚的了!”说着便出去了。
    听了岳父最后这番分析,欧阳适也觉得这笔生意很划得来,心道:“乱世重兵,治世重财!只要天下一太平,元国民会议的势力必定坐大!我身居高位,手中又有钱,还怕买不到这元国民会议过半的席位?那时我也不用管相府是谁当政,甚至不用管龙椅上是允武坐还是允文坐!只要控制了元国民会议再用元国民会议控制这个国家,那我便是大汉的太上皇!大哥、老六他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便成了为我而作的嫁衣!接下来的事情若是顺利,五年之后我拿回来的东西一定会比失去的大上十倍!”
    他想到妙处不禁脸露微笑,忽而瞥见棺材里狄喻皱巴巴的脸,叹道:“狄叔叔,你没赶上时候,实在有些浪费了这总议长的位子。不过你放心,若我他日能够得志,会帮你照顾狄澜他们的。”
    他正在得意,忽然外面耸动起来,这里是灵堂,没人敢大声喧哗,但因数百人同时窃窃私语,加起来的声音便如数百只蚊子在一个口袋里一起嗡嗡而叫一般塞满了整个空间,欧阳适被这声音惊醒,心道:“是谁来了?”
    灵堂内外数百人一起窃语乃是情不自禁,等发现声音太响后大家便都一起住了嘴,这一来灵堂便由吵闹瞬间转为宁静,一个欧阳适极为熟悉的哭声自远而近,似乎是一个人奔了进来,一路大哭。
    欧阳适呆了一呆,心想:“难道是他?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走到前面来,果见一个中年书生哭倒于地,狄澜兄弟伏在他面前助哭响应,林舆则一边搀扶那书生一边替他抚背顺气,连声叫道:“爹爹!你节哀!莫要哭坏了身子!”
第三五零章 迎败(上)
    华元一六九零年入夏以后,汉军的攻势越来越见疲弱,高层关于歼灭岳飞军团于河南的预定计划没有达成,数十万大军被堵扼在南阳与襄阳之间进退不得,而这回赵构也真沉得住气,竟能扛住折彦冲的压力,没有在战争未有结果之前就遣使求和,汉宋之间眼看就要陷入持久战。
    终于,自开战以来一直态度强硬的折彦冲先向建康派出了使者责问赵构当初为什么窃据河南,赵构听到这责问忍不住心花怒放,知道北朝这个外交使节分明是要给双方停战找个下台阶,赶紧让宰相议割河南。不过这个割字实在难听,反正河南地区现在也已被汉军占据,所以在秦桧等的生花妙笔之下,承认襄阳以北尽属大汉便成了“信守诺言”,南北双方的最高统治者一阴一阳、一柔一刚,眼看就要达成协议回归到长江之约的共识,就在建康的使者已经准备出发前往觐见折彦冲的时候,前线又出现了大变故!
    岳飞的部将张宪竟然率领一万精锐,绕过了耶律余睹军直扑比阳!这时折彦冲在南阳,耶律余睹在襄阳东北,曲端在襄阳正北,张宪能无声无息地绕过耶律余睹,其行军速度固然迅疾,但行动时机拿捏之准确更是令人难以想象。
    曲端听到宋军忽然扑向比阳后忍不住大吼起来:“耶律余睹在干什么!怎么会放这么大一拨人过去!”
    就在这时情报部门传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张宪部是耶律余睹故意放走的!曲端对耶律余睹这个三姓家奴并无好感,耶律余睹归汉以后并不得志,虽列上将但逢有要紧会议却常常被排斥在决策层以外,加之这次宋军的行动实在巧妙得有些诡异,似乎也只有耶律余睹故意放水才能圆满解释,所以曲端听到耶律余睹背叛的消息后立马就信了八成!
    不过,宋军跑到比阳去干什么呢?和南阳等地相比,比阳既不是军事重地,也不是汉军的粮道枢纽,宋军如果要对汉军造成伤筋动骨的伤害,应该偷袭南阳才对啊!
    但是,曲端很快就想到了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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