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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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 第4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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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纵然权倾天下、谋略无双,在这等事情上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在回京的路上,杨应麒忽然问陈正汇道:“正汇,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上天要如此惩罚我?”
    陈正汇讷讷不能答,勉强道:“没,七将军恩泽天下,德、功、言均有不朽者。”
    杨应麒道:“若是这么说来,那就是老天瞎了眼!”
    这时折彦冲病危的消息还没传开,京师城防外松内紧,安塔海亲自在城门等候,护送杨应麒进宫。到了宫门之前,欧阳适早在那里等着了。杨应麒才下车他便抓住了他的手往里边走,一边说道:“怎么才来!”
    杨应麒不答反问:“大哥呢?他怎么样了?”
    欧阳适痛声叫道:“大哥现在精神很好,但是,唉——只怕不妙!”
    杨应麒胸口一痛,便如血液流到心脏时被堵住了一般,竟而无法举步,停了片刻,呼吸几次,这才能继续跟着欧阳适走。
    两人到了折彦冲病居之外,折彦冲却已不在这里,折雅琪道:“四叔,七叔。母后带父皇到花园看日落去了,你们跟我来。”
    引了两人来到御花园中,远远的便望见二男一女两个极为熟悉的背影,杨开远站在一旁,折彦冲和完颜虎坐在湖边,妻子正在给丈夫梳头。欧阳适和折雅琪都停住了脚步,杨应麒也不敢上前,一直等到完颜虎帮折彦冲梳好了头,杨应麒才走过去,看看折彦冲,只见他眼帘下垂,见到自己时眼皮上抬,眼光完全是伤病之前的冷静,他脑中冒出四个字来:“回光返照!”心脏又如同被针扎了一下,抽噎了两声,叫道:“大哥。”
    折彦冲抬了抬手,杨应麒赶紧也伸出手来他握住,折彦冲脸上的伤已经恶化得十分严重,每说一句话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所以说话的声音极小而言语尽量短,问杨应麒:“橘儿怎么样了?”
    “还好,”杨应麒违心地安慰道:“医生说了,会没事的。”
    折彦冲喉咙里呃了一声,看看粼粼湖水映射入眼的夕色,说道:“当我们,还在死谷时,何曾想过,有叱诧天下……的风光?当我们,跃马大漠,草原时,又,何曾想过,会有今日……”说着笑了笑,也不顾扯动了伤口。
    杨应麒道:“但如果能再来一次,我宁可当初不是这样的选择!本来,我们的成就、我们的生活都可以比今日更加完满!”
    “哦?”折彦冲目示垂询之意。
    “有好几次,我们本可以不那样选择的!”杨应麒道:“如果我把眼线布置得更严密一些,早一步知道宗弼会攻到大名府,让二哥有所准备,那二哥也许就不会死。如果我不是疏忽了对允武的照看,六哥也许就不会那么早起事,那我也许就能将那场不必要的内战化解于无形,那样五哥、六哥兴许就都能保全。如果允武还在,五哥、六哥都安好,那么大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理解我,也许小延福园的事情就不会发生,那么橘儿也许就能没事……”
    “你想太多了。”折彦冲道:“如果说……如果说老六……太过迷信,自己的武力,那你,就是太过迷信,自己的权谋,和智慧了。这些事情,不是当局者,能控制的。”
    杨应麒呆了呆,放开了折彦冲的手,对着湖光夕色叫道:“如果我们也都不能控制,那天底下还有谁能控制……谁!”他背对折彦冲望着落日的时候,折彦冲却在看着他,那眼光仿佛是一个兄长在看着一个还没长大、还没参透这个世界真相弟弟。
    兄弟两人就这样,一个望着另一个,另一个望着挽不回来的夕阳,不知过了多久,折雅琪叫道:“七叔!七叔!你看看父皇!”
    杨应麒才赶紧回头,只见折彦冲的眼帘正在下垂——那不是有意的下垂而是一种失去力量之后的松弛,他冲了回来,握紧了折彦冲的手叫道:“大哥!大哥!”
    折彦冲勉强睁了睁眼,嘴角带着最后一丝笑容道:“我先回去了,你继续……”他似乎说完了这句话,但最后几个字却没人听得清楚,而他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一直强忍着的折雅琪终于再忍不住,放声痛哭,完颜虎抹了自己的眼泪,对自己道:“你是大嫂,是母亲,不能倒下!”将女儿搂住,稳住声线,对杨开远欧阳适道:“你们想想,怎么和外边的人说才不会乱。”又对杨应麒道:“应麒,你也……”忽然觉得杨应麒眼光有异,心中吃了一惊,大声叫道:“应麒!应麒!你看着我!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杨开远和欧阳适听到这句话都望了过来,欧阳适抓住杨应麒的肩膀晃了晃他道:“老七!你没事吧!”
    完颜虎叫道:“别晃!别晃!唉!他……他又像被那个妖僧迷惑时那样子了!”
    杨开远搜寻当年的回忆,果觉如此,心中想:“当年他是自己好了,这次可不知……”
    欧阳适对杨应麒道:“老七!你说句话!你好歹说句话啊!”
    杨应麒哦了一声,完颜虎等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听杨应麒喃喃道:“大哥说他回去了……他回去了……他回哪里去呢?对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完颜虎等愕然,折雅琪问:“七叔,你明白了什么?”
    杨应麒抚掌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救橘儿了!不但橘儿,连大哥、二哥、五哥、六哥都有办法了!”
    折雅琪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什么办法?”
    她才问了这句话完颜虎便吓得打断了她叫道:“你怎么问他这个!”对杨应麒道:“应麒!别想这些!”
    杨应麒却已经笑了起来,道:“大嫂,你不用紧张!我没疯,真的!我只是忽然明白了!嗯,我要出去一下,要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欧阳适奇道:“你要去哪里?回塘沽么?”
    “不是!”杨应麒道:“我要跳出这个游戏!我要出去load过!我要出去load过!”
    杨开远和欧阳适面面相觑,心中都想:“他又疯了。”
第三五六章 蝶梦(下)
    陈楚从南边回来,带着两件要和当朝政要商量的大事!第一件,是关于香料入宋的商权,这件事情他得去讨好陈正汇;第二件,是南洋有三个国家同时请求内附,这件事情算是他为大汉立下的功劳。所以他进京之后也不回家,先直接往相府来。
    而就在他进城的时候,京城也传开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一件,就是大汉皇帝折彦冲驾崩了!
    虽然朝廷还没有正式发丧,不过一应在京元国民代表都已经接到了知会。折彦冲这两年来病居深宫,无人得见。他会忽然驾崩,既在众人意料之中又在众人意料之外。尽管这两三年来他的权威比之病隐之前有所削弱,但仍有一部分人——尤其是那些比较单纯的军方和元老部民都感到犹如天崩地塌了一般!而务实的人则个个都在猜测:皇帝死了,两个皇子又都不在,接下来这皇位可怎么办?
    陈楚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不过他想,以杨应麒这两年所建立的威权,大汉应该不会乱才对。至于杨应麒将来是想做周公还是想做赵匡胤,陈楚却觉得无所谓——他甚至有些盼着后者成为现实,因为他和杨应麒的关系算是相当不错。不过,像他这样唯利是图的商人听到第二件大事时,才由错愕转为震惊,由震惊转为担忧,由担忧转为害怕!
    第二件大事就是:执政杨应麒疯了!
    “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听说皇上驾崩的时候,杨执政因为受到太大的刺激,当场就疯了!”
    “什么!你别开玩笑了!”
    “是真的!听说他一路从宫中跑出来,一路都大叫:‘我要搂过!我要搂过!’”
    “他要搂谁?”
    “不知道,也有人说不是搂,是漏。还有人说是楼……总之那句话大家都听不明白。”
    “你别是吹的吧,怎么听起来怎么荒谬!”
    “什么荒谬!他不但一路大喊大叫,而且还满大街乱问人呢。”
    “乱问人?”
    “是啊!他满大街地找人说话,老人、小孩、商贩、食客,反正见到人就上去问两句。”
    “问什么?”
    “听说问的问题奇怪死了,就像是要逗人说话,然后揣摩什么……他甚至还和狗说话!大家一开始也不知道他是执政,等看见他背后还跟着一大队的侍卫才知道大事不妙,现在大家都不敢上街了。听说他找不到人说话就在街上朝那些侍卫怒吼,然后又在一些墙壁、墙角乱找,好像要找什么东西一样,你说,他是不是在找宝藏?”
    “嗨!胡说八道!现在整个大汉都是他的了,正所谓富有四海——他哪里还需要什么宝藏!”
    流言就在这两件充满想像空间的事件上产生了,如果说折彦冲的死让人感到压抑,觉得大汉有可能要变天,那么杨应麒的“疯”就让人感到诧异,心思简单一点的担心大汉要乱,心思复杂一点的则在想这是不是高层在斗争,甚至想执政的举动是不是装出来的。
    陈楚就认为杨应麒是装出来的,他弄不明白杨应麒那句“我要喽过”是什么意思,所以觉得这一定是烟雾弹,是老麒麟要引人走入思维岔道的烟雾弹。不过陈楚又有些不能确定,他觉得以杨应麒此时此刻的威权本不需要耍手段才对,就算是折彦冲死了,就算他自己要登极,也大可通过更加正经的途径来实现,不需要做这等不知所谓的小动作。
    “难道是有别的高层在给他施加压力,所以他要装疯?”但陈楚又想不起现在还有谁能给杨应麒这等压力、会给杨应麒这等压力!如果是在以前,折彦冲当有这个本事与能耐,但现在折彦冲也已经死了。
    “难道他真的疯了?”
    见到陈正汇的时候,陈楚在商讨香料入宋的商权之余也不忘打探一下陈正汇的态度,要确认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从陈正汇偶尔有些恍惚的精神状态看来,陈楚猜测这件事情是真的,而且他觉得陈正汇受这件事情的影响很大,不过陈正汇毕竟是多年的中枢大臣,中原士林的实权派代表之一,大汉执政的候选人之一,所以面对陈楚的刺探半点真意也不露,只是劝陈楚不要想太多,表示“无论发生了什么,大汉的有志之士都不会让一些人有机可乘的”!
    “不会让一些人有机可乘?”陈楚想:“那就是确实有可乘之机了!”
    他知道,陈正汇是杨应麒集团的核心人员之一,所以陈正汇口中的可乘之机,也就是杨应麒的可乘之机!听到这句话后陈楚便确定:杨应麒确实出事了!
    不过杨应麒到底出了什么事,陈楚还不确定,所以他也不敢乱动心思,在见到邓肃时便没孟浪地和他提起这件事情。但他不提,邓肃却提了。
    在问明那三个要内附的南洋国家的状况以后,邓肃忽然问陈楚这一路来的见闻,而核心的问题就是他这一路来各地形势“稳不稳”。
    “嗯,很稳。”陈楚描述了一下旅途中的见闻,最后下了结论:“是自我懂事以来所未见过的太平之世!”
    “嗯,不错。”邓肃道:“虽然京城近来颇多忧扰,不过今日之太平确实也是我生平仅见。这等稳定局面大不易得,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一定要设法维护这个大好局面!”
    邓肃会说这样的话陈楚一点也不奇怪,他知道邓肃是以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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