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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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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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所长,攻城威力丝毫不亚于魏军对邯郸的攻杀。更由于有意张扬声威,在气势上竟比邯郸之战更为猛烈。
    魏惠王大为惊慌,向庞涓接连发出十道紧急王书,下令紧急回救大梁。
    此时的太子申和公子卬也愚蠢中计,竟带领八万大军匆匆赶往邯郸。这两个对打仗一窍不通的“大将”,眼见齐军声势浩大地越过燕国边境去救援赵国,既怕庞涓两面受敌,又怕庞涓已经攻下邯郸独占大功,反复商讨,紧随齐军“追击”,一直进了赵国东部。然则未到漳水,齐军却突然在夜晚消失。两人又是反复计议,认为齐军既然畏惧撤回,再回防巨野也就没有意义了,不如杀到邯郸与庞涓一起灭赵,挣一份大大的军功。于是一声令下,八万大军直扑了邯郸。
    此时的邯郸城外,大军已经攻破西门。庞涓没有理会魏惠王的紧急命令,沉着地下令继续猛攻,务必全面攻陷邯郸。但是,当魏惠王的第十道手令到达时,庞涓终于慌乱了,若再抗命不回,如果大梁真的陷落,那可是十个邯郸也补不回来的。
    遥望洞开的城门和遍野的烟火尸体,庞涓脸色铁青,痛苦地一拳砸在了大旗杆上。不偏不倚,令旗“扑”地落下,恰恰罩在庞涓头上。庞涓大怒,一把扯下令旗,却将头盔连带扯落,顿时长发散乱,狰狞可怖,左右护卫不由惊恐地后退。
    “三军撤退!回救大梁!”庞涓嘶声怒喝,眼中涌出了无可遏止的泪水。
    就在庞涓大军悻悻撤出邯郸,星夜奔赴在回师途中时,器宇轩昂的太子申公子卬也率大军赶到了邯郸城外。两人望着漆黑的旷野和肃杀的邯郸箭楼,竟不知道如何是好。邯郸城内的赵肃侯君臣却吓坏了,以为庞涓回师,连忙计议如何趁着夜色逃出。如果这时太子申和公子卬能够猛攻邯郸,也许赵国从此就消失了。奈何两人没有一个正才,看见夜色中的烟火尸体都瑟瑟发抖,又兼不知道庞涓为何退兵,反倒更害怕赵*队出城袭击。于是,八万大军尾随着庞涓大军的路标,逃窜一般的南撤回师。历史的机遇,便和这两个草包擦肩而过了。
    这时候,孙膑已经在桂陵桂陵,在今日山东省菏泽西部的山原地带。围魏救赵的伏击点史家素有争论,此取主流一说。山道布下了第四颗棋子。
    桂陵山地是魏国的边缘地区,西南距大梁二百里左右,东北面一百余里便是齐魏交界的巨野泽,东南数十里便是济水。庞涓大军回师大梁,若从魏国境内的安邑折向大梁,非但要走一个大大的“弓背”,且大军急行驰驱在繁华本土,速度更要减慢许多。而从赵国入齐的巨野大道经桂陵到大梁,非但路程缩短三分之二,且在人烟稀少的边境山塬可兼程急行,速度自然快了许多。所谓兵贵神速,庞涓不回军则已,回军则必须追求快速,否则便会两头功劳全落空。孙膑自然清楚其中奥妙,料定桂陵山地是庞涓大军回救大梁的必经要道。这片山塬林木茂密,山道狭长,十万大军埋伏在纵深三十多里的两边山塬,丝毫不露痕迹。
    一路之上,庞涓怒火中烧。齐人无耻之尤,不敢救赵,还偏要在天下做对抗魏国的盟主,分明是趁火打劫,夺取大梁的财富。一场灭国大业,竟被如此鼠窃狗盗的手段破坏,真真将人气煞。如此宵小之辈不彻底吞灭,魏国岂能安宁?庞涓有何脸面做魏国上将军?怒气冲冲的庞涓下令步兵后行,亲自率领八万骑兵,暴风骤雨般从巨野大道向南压来,要将齐*队堵在大梁城下全部歼灭。
    巨野距离大梁只有两三百里地,魏国铁骑两三个时辰就可以冲到大梁,齐军纵然攻破大梁,也要使他吐出嘴里的肥肉。庞涓作为名将,对桂陵山地本应有一定的警觉。然则,此刻他已经完全被愤怒和骄傲淹没了。再说,这片山地也并不算特别的荒凉偏僻,谷地道路也不算很狭窄,铁骑通过并不算很艰难。兵家常识,只要骑兵能稍微展开,一般就不是最佳的埋伏地点。大约在庞涓的心目中,也没有特别留意过桂陵山地。所以,他在进入桂陵山地前下的唯一命令是散骑队形,快速通过谷地。所谓散骑,就是骑士不再做五骑一列的“成伍”并进,而是根据山间地形相对自由地选择道路前进。这是骑兵通过山谷最快的方法。命令下达,魏军的八万铁骑在三十多里长的山谷中全面撒开,山道、山坡遍布飞驰的骑兵,马蹄如雷,山鸣谷应。
    孙膑在庞涓大军进入齐国巨野大道前,撒出了第五颗棋子——围攻大梁的七万步兵快速回师,从南面封堵桂陵山口,截击漏网的魏国骑兵。庞涓率领骑兵前行,本是孙膑预料到的,这时候撤出进攻大梁的兵力,大梁要经过安邑魏惠王再给庞涓通报,已经是来不及了。即或来得及,庞涓也要全速前进,迎面截击消灭齐军,决不会允许齐军逃走,更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何等危险。孙膑摸透了庞涓的秉性,大胆回兵,最充分地利用齐国的现有兵力来实现桂陵伏击。
    夕阳暮色中,庞涓骑兵深入桂陵山谷。突然,山腰战鼓如同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响。滚木礌石排山倒海般从陡峭的山坡涌下,铁镞箭尖厉地啸叫着,如急雨般飞来。山谷中奔驰的马队顿时拥挤践踏,人仰马翻者不计其数。在魏军尚未清醒的时候,齐军汹涌的洪水呼啸着呐喊着从两面山坡猛扑而下。在这种狭窄险峻的山谷作战,铁甲骑兵无以奔驰腾挪,被齐国弃马步战的八万大军压在谷底,根本无法伸展。
    面对漫山遍野的被动挨杀,庞涓骤然间清醒过来,大吼一声:“全体下马步战,冲出山谷!”
    经过两个时辰的激烈拼杀,庞涓大军折损大半,但也终于冲到了桂陵山地的出口。却不想恰恰遇上从大梁回师的齐国步兵,只见遍野火把,刀矛闪亮,箭如骤雨,堪堪封堵在山口。
    拼杀到夜半时分,庞涓只带着杀出重围的三四千人狼狈逃到大梁。后面兼程赶来的魏国步兵也被齐军回师截杀,一举击溃。仅仅一个晚上,庞涓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损失了十三万之多。最可惜的是,所向无敌的魏国铁骑几乎全军覆没,骄傲的魏国武卒——天下唯一一支重甲步兵也溃不成军了。
    孙膑的围魏救赵,像暗夜中一道强烈的闪电,照亮了被雾霭掩盖的战争空间。人们猛然醒悟,原来战争空间如此广阔,竟可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在运动中将战场无限拓宽。在骑兵步兵代替老式战车的历史转换关头,孙膑的围魏救赵,使步骑野战真正走进了战争新天地。战争的动态形式,兵家的诡道本质,被真正的运动战淋漓尽致地挥洒了出来。从此,智慧与计谋在战争中大放异彩,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成为战争长河的奇观。
第十一章天算六国(6)
           六、孟子论剑示射长歌一抒漂篷之志
    桂陵之战,齐军大胜,孟子黯然失色了。
    且不说朝野间颂扬的都是孙膑田忌,最令孟子难堪的是,齐国许多重臣元老竟然都借此对孟子生出莫名其妙的非议,仿佛孟子曾经反对过这场大战一般。这些人中以丞相驺忌为甚,公然对齐威王说,孟子是迂腐过时的老古董,齐国最需要孙膑这样的兵家大才。就连稷下学宫的名士邹衍、慎到、淳于髡、田骈一班人,也说了许多贬损孟子的话。相比之下,倒是那个少正卯一般“偏激险恶”的尸佼公然赞颂孟子,上书齐威王,主张齐国应当竭力留住“博大渊深坦直求真”的孟子,“不用其为政之道,而用其治学之法,为齐国树起文明的大纛”。一日三传,流言纷纷,孟子感慨万端。孟子很清楚,驺忌这样的权臣反对他,是怕他受到齐威王重用。驺忌等也很清楚,对孟子这样名满天下的大师,要么不用,要么重用,绝不会打发他一个中大夫之类的闲职了事。孟子一旦重用,纵然不免去驺忌的丞相官职,也会分掌丞相的一大半权力。对于驺忌这种琴师出身的士子,一旦失去丞相官职,就等于从贵族阶层永远退出,甚至还有杀身之祸。孟子觉得,这种将一生根基立在一顶高冠上的所谓名士,其实很可怜,也很渺小,和他们共事一堂,很是龌龊。稷下学宫的邹衍非议他,是怕他做了学宫令而夺去自己“天下学帅”的地位。其他诸子跟着反对,则是畏惧孟子的学问辩才淹没了他们在稷下学宫的光彩。纵然是坦荡磊落的尸佼,也不认为他能治国理民,而只能治学。如此一片蜚声,显然是伸展无望的征候了。孟子对齐国的一片热诚,也渐渐冷了下来。虽说齐威王对这些议论还没有任何表示,然孟子已经看到齐国不是久留之地了。
    这天晚上,孟子写了一札坦率而又委婉的辞齐书,准备次日呈给齐威王。
    清晨,万章匆匆走进,兴奋道:“禀报夫子,齐王已经到了大门之外!”
    “噢?何人同行?”
    “齐王单车,无人同行。”
    孟子怦然心动:“打开中门,迎候齐王。”
    当孟子迎出大门的时候,齐威王已经下车向门口走来。孟子深深一躬,齐威王拱手笑道:“久未拜望夫子,心中甚是不安,今日特来讨教。”孟子笑道:“孟轲何德何能,敢劳齐王造访?请。”说着并行陪着齐威王来到正厅。孟子的弟子们都很兴奋,肃然在庭院站成两排,聆听老师与齐王的对话。公孙丑恭敬上茶,侍立一旁。万章则在木屏风后准备录写夫子言论。
    “夫子啊,我军虽大胜魏国,救了赵国,然本王却遇到了难题。赵国对齐国竟很淡漠,不结盟,不称臣。燕国呢,一反常态,敌视齐国,挑衅边境。楚国原先极力求我结盟伐秦,目下却突然背盟,倒向了战败的魏国。敢请夫子教我,此三国何以如此?齐国当如何应对?”齐威王很困惑,也很认真。
    孟子却微微一笑:“邦交诡道,小伎也,孟轲一无所知。”
    “诡道小伎?依夫子看来,何为正道大计?”齐威王惊讶了。
    “正道者,邦国礼法也。大计者,庶民安乐也。”
    “然则,夫子不操小伎,何以治国安邦?”齐威王语气中显然有些惋惜。
    孟子却异常平淡:“大道不举,诡道何益?徒谋诡道小伎,非立国图王之道也。”
    齐威王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一时无话。孟子从大袖中拿出一卷竹简双手捧上:“齐王,这是孟轲的辞齐书。多谢齐王对孟轲的优厚相待。”
    “如何?夫子要离开齐国?却是为何?”
    “孟轲家有老母。待得侍奉老母入土,孟轲也许可再来齐国。”
    齐威王默然良久:“夫子至孝,何能强留?”深重地叹息一声,似不胜惋惜。
    孟子不再多说,向来谈笑挥洒的齐威王似乎也无话可说。孟子恭敬庄重地将齐威王送到大门外,齐威王慨然拱手道:“夫子,三日后,本王为你长亭饯行。”
    那日晚上,弟子们都有些落寞之感,齐国和稷下学宫刚刚激起了他们心中的豪情大志,却突然要走,一时不禁迷惘失落,围在孟子周围默默相向。
    “尔等郁郁无言,莫非怨为师离开齐国?”孟子微笑。
    公孙丑拱手道:“弟子以为,夫子当敬重齐王爱贤之心,仓促离去,似有唐突。”
    孟子依然是淡淡的微笑:“游历于诸侯则藐之,莫将其巍巍然置于心目也。我儒家秉承大道,当此颓废之世,当为王者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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