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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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 第1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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瘛⒕破鳌⑸痛臀锲贰⒁按镀骶叩龋Φ蒙舷氯说却┧蟀阃础L煲涣粒┫喙訁n进宫检视。他是魏王族弟,又是围猎总帅,逐一落实细务后又调拨各路军马、指定各大臣的陪猎位置、确定行猎路线、委派各路行猎将军、宣布猎物赏赐等级等,又是大忙一番。一切妥当,刚好太阳升起到城楼当空的辰时,只等魏王出宫,行猎大军便要浩浩荡荡地开出。
    “大王出宫——”大殿口老内侍一声长呼,魏惠王全副戎装甲胄,大红斗篷,后边跟着婀娜多姿的狐姬走出了长廊。殿外车马场的王子大臣军兵内侍齐声高呼:“魏王万岁!王后万岁!”魏惠王步履轻捷,矜持微笑着向三军与大臣招手,似乎从来都是这般欣然。
    三年前丢失河西之地,而后迁都大梁,魏惠王一直很是郁闷。庞涓战死,龙贾战死,公子卬竟被商鞅俘虏了一回。魏国非但丢失了占据六十多年的大河西岸土地,而且连河东的离石要塞与包括函谷关在内的崤山,也一并让秦国占了去。安邑屏障顿失,简直就在秦军的铁蹄之下。无奈之中,提前迁都大梁,举国上下很是灰溜溜了一阵。好在迁都大梁准备了好多年,本来就在筹划之中,也算是朝野尽知,没有引起很大的混乱。再说,魏国的本土也还算完整,丢失的都是祖宗夺取的秦国土地,所以还没有动摇根本。要在其他缺乏根基的邦国,遭逢这“失地千里,丧师迁都”的重大打击,引起内乱逼宫都是经常有的。开始,魏惠王倒也是心惊胆战了好一阵子,后来见国人权臣尚算安定,便渐渐地缓了过来。回头一想,竟暗自好笑,自己平定内乱于危难之中,振兴国威三十年之久,纵有小败,何至国人不容?如此一想,负罪歉疚之心顿消,精神又振作了起来,图谋好好地搜罗几个吴起商鞅那样的名士大才,将失去的霸业再夺回来。
    魏惠王决意要重振雄风,蜗居书房,宣来丞相公子卬很是谋划了一阵子。公子卬盛赞魏王“宵衣旰食,为国操劳”。魏惠王大是欣慰,立即觉得身为一国之君须得张弛有度。于是,公子卬的行猎主张当即被欣然采纳。于是,就有了这场“将大长国人志气”的狩猎举动。
    “禀报我王——”掌宫老内侍气喘吁吁跑来,“孟子大师率门生百人,进入大梁,求见大王。”
    魏惠王大为皱眉,觉得这老夫子来得实在扫兴。但这孟子乃儒家大师,算得上是天下第一老名士了,若因行猎不见,传扬开去可是大损声望,魏国正当用人之际,如何拒绝得如此一个招牌人物?思忖有顷,魏惠王对公子卬无可奈何地笑笑:“撤销行猎,仪仗迎接孟夫子。”片刻之间,早已准备好的行猎鼓乐手列队奏乐,王宫中门大开,魏惠王率领陪猎大臣迎出宫来,一切就便,倒是快捷非常。
    然这声势,却使孟子大吃了一惊。
    孟子在列国奔波多年,来魏国也不知多少次了。儒家的为政主张已经是天下皆知,无论大国小国,虽然无人敢用儒家执政,却也没有哪个国家敢无故开罪于这个极擅口诛笔伐的学派。时日长了,孟子也明白了此中奥妙,打消了出仕念头,将游历天下看做了讲学传道的生涯。各国君主也看出了奥妙,对孟子师生也不再心怀芥蒂,而乐得为自己博个礼贤下士的名望。如此一来,儒家竟与各国君臣奇妙地融洽了起来,举凡所过国家,都是一番祥和隆重的礼遇,比起当年孔夫子的惶惶若丧家之犬,可要气派堂皇多了。国君不问政事,孟子也只谈学问,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问答篇章。
    这次,孟子回归鲁国故里,路经大梁,本没有想拜见魏惠王。毕竟,孟子对这些徒有声势而不涉实际的应酬也有些不耐。但在路上却听到一个消息:魏惠王要出大梁行猎三日。孟子突发心思:既然魏惠王要出猎,不妨前去拜望,既免去了应酬之苦,又还了魏惠王平素对孟子礼敬有加的情谊,岂不妙哉?这一手也是孔子首创。当年,孔子不想与阳货交往,又脱不得礼仪,便故意在阳货不在家时前去“回拜”,结果自然是两全其美。今日之拜见魏惠王,正与孔老夫子见阳货有异曲同工之妙,孟子还真有些小小得意。
    孟子熟知各国礼仪,知道魏国行猎的王制是“卯时出城,无扰街市庶民”;便吩咐大弟子万章教车队缓行,赶辰时到达大梁即可;此时魏王出城已经一个时辰,正好“全礼”而归,不误自己的行程。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偏偏魏惠王因迁都大梁后首次出猎,宣布改了王猎规制,变作“辰时出城,以利庶民观瞻”,意在教国人看看王室的振作气象。不想恰恰遭逢了孟子前来拜会,就势行事,大张旗鼓地开中门率群臣迎接孟子。这一番意外,如何不教正在悠然自得的孟子大为惊讶。
    “孟老夫子,别来无恙啊?”魏惠王遥遥拱手,满脸笑意。身后的大臣们也是一齐躬身作礼:“见过孟夫子!”
    孟子远远地听见鼓乐奏起,就已经下车了,及至看见魏惠王君臣戎装整齐地迎来,就知道自己算计不巧触了霉头,心中大是别扭。但孟子毕竟久经沧海,立即换上了一副坦然自若的笑容迎了上去,长躬到底:“孟轲何能?竟劳动魏王大驾出迎,孟轲无地自容也。”
    魏惠王娴熟地扶住了孟子:“当今天下第一名士光临大梁,为大魏国带来文昌隆运,本王敢不尽地主之谊乎?”说完顺便拉起孟子的左手,环顾左右大臣:“诸位臣僚,到大殿为孟夫子接风洗尘。孟老夫子,请。”便与孟子执手走向富丽堂皇的王宫正殿。孟子的学生们也压根没想到会有这场突如其来的隆重礼遇,一个个被礼宾官员们“侍奉”得方寸大乱。最后总算是纷纷聚合到大殿,开始了接风酒宴。
    礼宾应酬,魏惠王向来喜欢铺排大国气度,场面宏大,极尽奢华。这次又是借行猎之势接待天下大宗师,自然更不会省略。钟鼓齐鸣,雅乐高奏,灿烂的舞女教孟子眼花缭乱。酬酢反复,礼让再三,孟子依然淡淡漠漠,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没有往日高谈阔论的兴致。魏惠王却是应酬高手,很善于找话题,见孟子落落寡欢,便关切地问起孟子在齐国的境况。孟子见问,不胜感慨,说已经辞了稷下学宫的馆爵,准备回鲁国兴办儒家学宫了。
    魏惠王大为兴奋,立即力劝孟子来魏国兴办学宫,职任学宫令,爵同上卿。
    孟子却淡然一笑:“孟轲两鬓如霜,老骥不能千里了,望大王恕罪。”
    魏惠王哈哈大笑,连连劝慰孟子不要歉疚,并慨然许诺,将资助孟子在鲁国兴办学宫。这是一件实事,孟子倒是着实感谢了一番,气氛便渐渐融洽热烈起来。
    猛然,魏惠王心中一动,离席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孟子一躬:“孟夫子领袖天下士林,敢请为魏国举荐栋梁大才,魏罂不胜心感。”
    孟子大是意外,这是魏惠王么?他也想起了求贤?
    战国以来,天下名士十之*出于魏齐鲁三国。鲁国以儒家、墨家发祥地著称。齐国以门类众多号称“名士渊薮”的稷下学宫著称。魏国则以治国名士辈出著称,李悝、乐羊、吴起、商鞅、孙膑、庞涓等皆出魏国,若再加上后来的犀首、张仪、范雎、乐毅、尉缭,魏国简直可以称为名将名相的故乡与摇篮。虽然群星如此璀璨,魏国的光芒却是一天天暗淡了下去。魏国涌现的大才,除了魏文侯、魏武侯两代用了一个李悝、大半个乐羊、小半个吴起而使魏国崛起于战国初期以外,从魏惠王开始,魏国就再也留不住真人才了。
    孟子很清楚,举凡天下才士,莫不以在魏国修学若干年为荣耀。事实上,魏国才是真正的名士渊薮。魏国若要着力搜求人才,完全可以悉数网罗天下名士于大梁。然则,天下事忒煞奇怪。魏惠王的魏国竟成了名士的客栈,往来不断,却鲜有驻足。孟子本人也是终身奔波求仕的沧桑人物,如何不知其中就里?要他荐举贤才原也不难,非但自己门下尽有杰出之士,就是法家兵家,孟子也大有可荐之名士大才。譬如稷下学宫的邹衍、慎到等第一流的名士,以及后起之秀荀子、庄辛、鲁仲连等。可魏惠王能真心诚意地委以重任么?礼遇归礼遇,那与实际任用还差着老远。有魏罂这样的国王,公子卬这样的丞相,谁要给魏国荐贤,那必是自讨没趣。但无论如何,公然的求贤之心,孟子却是不好扫兴的。
    思忖有顷,孟子肃然拱手道:“魏王求贤,孟轲钦佩之至。然则,孟轲多年来埋首书卷,与天下名士交游甚少,急切间尚无治国大才举荐,惭愧之至。”
    “既然如此,日后但有贤才,荐于本王便是。”魏惠王极有气度地笑着。
    殿中突然一人站起:“启奏我王,臣有一大贤举荐!”
    “噢?”魏惠王一看,竟是敖仓令先轹。他素来不喜欢小臣子抢班奏事,先轹虽是名将之后,毕竟只是个司土府低爵臣工,何来大贤可荐?但方才公然向孟子求贤,此刻也不好充耳不闻,于是矜持地拉长了声调:“谚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敖仓令职司细务,也有大贤之交?却是何人也?”
    “启奏我王。”先轹走出一步拱手高声道,“臣虽职司低微,然因先祖之故,与名士贤才尚有交往。臣所举荐之人,乃齐国稷下名士惠施。此人正游学大梁,机不可失。”
    “惠施?何许人也?噢——想起来了,他不是在安邑做过几天外相么?才情如何?”魏惠王恍然转向孟子,“若是名士,孟夫子定然知晓也。”
    孟子见魏国官场竟有人荐举惠施,自然明白是惠施想重回魏国下力斡旋所致,心下对这种有失名士身份的做法大不以为然。但孟子在公开场合却也不能计较这些,惠施毕竟还不算徒有虚名之辈,微笑答道:“惠施乃宋国人,久在稷下学宫致力于名家之学,持‘合同异’之论,确是天下名士也。”
    魏惠王素知孟子孤傲,他说是名士,那一定是大名士无疑,欣然笑道:“好啊!我大魏国正是用人之际。先轹,明日即带惠施随同行猎,本王自有道理。”
    “谨遵王命!”先轹兴奋了,应答得格外响亮。
    正在此时,正殿总管老内侍匆匆进殿道:“禀报我王,名士张仪求见。”
    “又是名士?”魏惠王不耐地皱起眉头巡视大殿,“张仪何许人也,谁知道?”
    丞相公子卬等几位重臣齐声回道:“臣等不知。”
    末座中的先轹与左右对视会意,也齐声答道:“臣等不知。”
    “举朝不知,谈何名士?赏他五十金罢了,本王要就教孟夫子,不见。”
    “魏王且慢。”孟子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这个张仪,虽则未尝扬名于天下,然孟轲却略有所闻。他与苏秦同出一隐士门下,自诩纵横策士。魏王不妨一见,或能增长些许见识。”
    “好。孟夫子既有此说,见见无妨。”魏惠王大度地挥挥手,“教他进来。”
    片刻之间,一个年青士子悠然进殿,举座目光立即被吸引了过去——一领黑色大袖夹袍,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头上虽然没有高冠,高大的身材却隐隐透出一种伟岸的气度;步履潇洒,神态从容,在贵胄满座的大殿中非但丝毫不显寒酸,反有一股逼人的清冽孤傲之气。士子从容地躬身作礼道:“安邑士子张仪,参见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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