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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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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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两个人都是太子手里的大员,太子侍卫便急忙禀报了李隆基。既然是连夜拜访,肯定是有正事,李隆基随下令带他们进府说话。
    李隆基身穿锦袍,坐在上位。二人见礼之后,张韦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殿下,高力士可是当初和咱们一块办大事的人,现在别人说有罪就有罪?”
    “你们这么晚来就是说这事?”李隆基皱眉道,“此事你们休得多言,我自有主张。”
    张韦跪倒在地,说道:“殿下,大丈夫有所忍有所不忍,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不如像唐隆时一样,带万骑杀入太平公主府,一局定乾坤!”
    刘幽求也忙道:“张将军这个心思是对的,但策略不对,我们还可以谋划谋划。光是杀进镇国太平公主府完全不够,只要我们一举兵戈,就得罪了今上,得分兵冲进大明宫……控制羽林军,捉拿太平公主党羽,都要步步设计。”
    李隆基看着张韦,又看向刘幽求,一文一武两个手握重权的官员都诚心要干,还可以叫高力士等人一起参与……确实让人心动。
    但李隆基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他没有立刻答应,沉吟道:“我现在还是太子,也是父皇的臣,以臣谋君,名不正言不顺,调动万骑真的能万无一失?就算万骑我们把握较大,那羽林军呢?到时候他们是听皇帝的,还是听我这个太子的?你们要明白,禁军将领心里都有数,他们的职责是保卫皇上和中枢。”
    刘幽求道:“去年唐隆大事,殿下在军中毫无威望,且韦皇后的势力比今日之太平公主或是今上都要大,我们不是照样成功了?人心是向着殿下的,大家都希望太子君临天下,铲除乌烟瘴气图谋不轨的太平,稳定政局……今日|比去年又大为不同,殿下的声威在万骑将士中如日中天,您迟早都是九五之尊,又有不少将领是咱们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听殿下的?控制万骑绝无问题,飞骑(羽林军)那边也可以想办法。”
    李隆基皱眉想了许久,才说道:“我还是觉得不到时候,如果有了皇帝的名分,机会才更大。少安毋躁,成大事者不仅需要果断,还得沉得住气!”
    刘幽求继续努力着:“就怕太平一党根本不会让殿下有登基的机会,他们就是一群恶狠狠的狼,随时会盯住机会把您拉下马!昨日是姚崇、宋璟,今日是高力士,明日是张韦,这么下去,殿下还有什么‘势’可言?恐怕到时候殿下再想果决行事,也会力不从心啊!请三思!”
    李隆基道:“大局不能太计较一子一粒的得失,但改争的时候也得争,高力士的事我已有了安排,只要查出真凶,拿真凭实据到父皇面前,什么都化解了。如果真是他高力士做的,那是他自己找死!”
    “殿下……”刘幽求几乎是苦苦|哀求了,他每晚做梦都做到侩子手拿刀砍自己的脑袋。
    李隆基看了一眼刘幽求道:“此事不宜声张,你们决不能|泄|漏半句!现在非常时期,我们不能散了心自乱阵脚,待两日找其他信得过的人一起再商议商议,心要往一处使。”
    刘幽求和张韦只得告辞而出。李隆基也随后走出房门,仰头看着漫天的星斗。
    天命在我!人不能除,不能除便能登上帝位,以皇帝的名义行大道,那才是天命所归……可是,人若不争,天命还在否?
    一蹴而就地解决敌人,早日手握皇权,诱|惑是非常大的。李隆基却在犹豫,因为他隐隐有种不祥的直觉。
    或许,如果他现在还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根本没有多少机会的三郎,那么绝不会放弃此时有可能成功的机会!但是现在是太子了,有势有名,反倒牵挂的东西太多,顾忌得也太多,无法不顾一切地孤注一掷……
第三十一章 解牛
    熟睡一晚上,和昏迷两天、十天的知觉是一样的,其实就像一瞬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然后到醒过来之前的时间,无论是一晚上,还是两天、十天,感觉完全没有差别。。m/F/X/s。n/e/t   同样,在一个人出生之前,世界已经存在了亿万年、生了无数的事,但这亿万年的时间对那个人来说就跟睡着了一样,等于一瞬间,毫无差别;亿万年之后,出生于世上,就是醒了……那么死了呢?以后的亿万年也是一瞬间,可是醒不过来了。
    再也醒不过来了是什么感受?本身应该没有感受,但想它就会有感受:恐惧。
    薛崇训昏迷之前,就带着这种恐惧。
    ……
    他从昏迷中醒来,就像每次从睡梦中醒来时一样,先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在那里。然后记忆和意识才会逐渐填满脑子。
    这时候他猛地想起之前生事,之前的感受、想法,然后他欣喜若狂:我没死!
    “唧唧……”鸟叫的声音清晰里传进了耳朵,还有一只猫“喵”地叫了一声,尾巴碰到了什么物什出了轻响;他的鼻子里闻到了一股灰尘的淡淡气味,还有花香、泥土味,对了,有种猪苓的味道他很熟悉,因为隔三岔五要洗头老是能闻到这股气味,以前没注意,现在注意到了那就是猪苓的味道。
    在这一刻,薛崇训真的感觉幸福极了,就算现在他突然现自己穷得一无所有只能乞讨,也会高兴到极点。
    活着,真好。
    胸口有股子闷痛和说不出的难受,但有什么关系呢?他睁开眼睛,又急忙眯了起来,一缕美丽而温和的阳光从窗户上照射进来。
    慢慢地睁开眼睛,现这是间简陋的木屋,甚至地上都没有地板,土夯的地面。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环境很奇怪。
    很快他感觉旁边好像有人,转过头时,只见一个女子正趴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头秀散着,分外漂亮。哦,刚才闻到的猪苓气味,就是从她的头上出来的,家境富裕的人洗头一般都是用那东西加点香料。
    她是宇文姬,还是小雨,或者某个丫头?
    “这……是……”薛崇训开口想说话,却现嗓子有些沙哑,说话有点困难。然后他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一头秀。
    女子马上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薛崇训,原来是宇文姬。片刻之后,她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了,惊喜地喊道:“薛郎,你醒了!”她几乎直接跳了起来,喜悦之情都写在了脸上。
    “哎呀,我睡着了,都天亮了啊……你要喝水吗?”宇文姬手忙脚乱的样子,真的可爱非常。
    人生是充满爱的,这个女人好像昨天还非常痛恨自己,这不变得很快吗?仇恨如此容易被人淡忘。
    薛崇训露出微笑,点了点头,他笑得非常沧桑,从鬼门关走一回,仿佛经历了很多事一样。
    宇文姬忙跑到炉子前,倒了一碗米汤过来,用勺子一勺勺舀起来,吹吹先自己轻轻抿一口冷热,才喂给薛崇训。薛崇训一边喝一边慢慢地说道:“香的,有你唇上的味道。”
    宇文姬嫣然一笑,轻声说道:“等你好了,给你尝。”
    薛崇训想起什么事,顾不得问自己在哪里,先问道:“我昏迷几天了?”
    “十天,唉,你真是急死我了。”
    “十天?”薛崇训脸色一沉,“长安城生什么大事没有?”
    宇文姬疑惑地摇摇头:“没有,风平浪静的,和以前一样,你别担心。”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勺米汤递到薛崇训嘴边。薛崇训摇摇头,面有急色地说道:“我在哪里?你快帮我个忙,去我府上把方俞忠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马上去办……事不宜迟,还是别叫方俞忠了,我马上写封亲笔信,你帮我送到镇国太平公主府。”
    “有什么急事吗?你别急,我这就去找纸笔……别动。”宇文姬忙说道。
    那种对死亡的恐惧重新笼罩在了薛崇训的心头,死了就醒不过来了,亿万年甚至更久……莫名的恐惧,莫名的疑团。
    上回他对萧衡一家子下毒手,是给刘幽求下了一个套,意图借势让太子阴谋政变,这些事是他设的局,当然能料到太子可能会干什么;然后在恰当的时机把太子的阴谋泄漏出来,一则破坏太子的谋划;二则给母亲敲一个警钟,让她充分认识到太子的危险性。
    想用这件事就轻松搞掉李隆基,那也太看不起李隆基了;坚定母亲的决心,才是薛崇训最大的目的。
    可是他竟然昏迷了十天!十天时间能做多少事了!别下套不成,反而弄巧成拙,让李隆基提前就政变成功胜券在握……如果李隆基真的要政变,又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谁能断定他会不会真的成功?
    薛崇训现在越想越心惊,有种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老头的声音道:“你昏迷了整整十天十夜,现在才开始出后招,时间有点紧啊。写信给你母亲?如果你还是按照原来的思路办,恐怕来不及了……我倒是有一个简单的办法,想不想听?”
    “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崇训急道。
    “师父……”宇文姬喊了一声。
    薛崇训很快就说道:“李鬼手?那我是您救醒的了……”
    李玄衣忙打断了薛崇训的话,摆摆手道:“你不用谢我,更别觉得我是你的恩人,医你是为了帮宇文家度过劫难,当初宇文孝救过我的命,我还他。”
    薛崇训怔了怔,随即便笑道:“好,就按你说的……刚刚老先生说有个简单的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李玄衣背着手,扬起头一边想一边缓缓踱了过来,他那样子就像曹植要吟七步诗一样。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道:“‘东边那位’,其实现在动手时机不够成熟,他完全可以等两年的;不过姓刘的被人下了套,又突然冒出卫国公被刺案,姓高的也自身难保,从而让东边所有的人都觉得岌岌可危,就会给‘东边那位’施加压力,结果很难预料。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
    薛崇训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不愿意任何人触及到内心最核心的东西,这时突然被人说破就有种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感觉。他心道:这李鬼手真不是徒有虚名的人物,可他怎么知道老子给刘幽求下套的事?
    李玄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薛崇训的脸色,说道:“法子真的很简单,就三个字:魏知古……卫国公懂了么?”
    薛崇训当即一寻思:魏知古是个宰相,相王府的故吏,很早的时候就在今上李旦身边。他既是今上的人,又和太子关系不错,毕竟太子是今上的儿子,而且迟早可能做皇帝。
    如果把太子谋反的情报告诉魏知古,魏知古不仅会对皇帝说,还会提前给太子打招呼,因为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稳的方式,两边都有余地。只要皇帝从魏知古那里得到了消息,太子政变的成功可能立刻降到最低点;只要太子从魏知古那里得到消息,他就会现他们的谋划已经泄漏了,恐怕马上就会慌得自乱阵脚。
    这个法子果然是妙,当真如见缝插针恰到好处,又如庖丁解牛,好不费力却事半功倍。
    薛崇训便点头道:“明白了,老先生果然妙策。”
    李玄衣道:“和你说话不累。”
    薛崇训犹豫了一番,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先生没在庙堂,如何知道这么多事?”
    李玄衣淡然道:“我不做官,可朋友做官我可管不着。被令堂弄下地方去的姚崇和宋璟,和我就挺谈得拢,许多年前我们还一起做过官,但我这性子确实不适合做官。”
    薛崇训看了一眼旁边的宇文姬,心道:李玄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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