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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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第3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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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崇训便问道:“还有个法子呢?”
    使者道:“增印青钱(纸币)。”
    薛崇训马上便无须犹豫地告诫道:“此法断然不行!”
    他心里完全明白,所谓纸币和货币还是有差别的,纸币无论原材料和工艺如何讲究终究是没有价值的东西,非得要有一定比例的金银实物为储备才可以,如果过一定比例地滥……结果会怎么样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明朝那个大明通宝后来寿终正寝就是很好的例子,一旦失去信用再想懵老百姓第二次几乎是不可能的,天下人肯定会慎重持有这种可能用不出去的东西。捣鼓出那套古典简陋的金融体系,薛崇训很花了一些心力和时间,他可不想毁在自己手里。
    使者无辜地看着他,显然是爱莫能助了。
    “也罢,我心里有数了。”薛崇训有些失落地坐在椅子上,皱眉想了一会,“至少我要的副将和幕臣总会来上郡吧?”
    使者忙道:“张将军等人在卑职出使之时已离开长安北上,此刻正在路上。”
    “那便好,你回长安后传话,我会以大局为重慎重处理北方军务,另寻它法。”
    “是,卑职告辞。”使者忙执礼告退,他以为忤逆了晋王至少会被臭骂一顿,倒没想到啥事没有,不过也是早走为上计。
    ……时上郡守捉张崇嗣率轻骑数千经夏州(靖边)直奔灵州,临近目标时得到消息张仁愿谋反,宣布辖区内的州郡不再听从长安“伪政”的诏令,张崇嗣心里当时就感觉很不妙。灵州是朔方镇的核心,反叛朝廷的张仁愿又身为朔方总管,怕是不会轻易放唐兵入城……张仁愿部下在灵州的汉兵也就罢了,一则人少二则也不一定真愿意和官军恶战,关键灵州还有很多内迁鲜卑人,拥有铁骑万计。
    作为一个地方武将,张崇嗣完全搞不明白那些复杂的政治|关系,摸不准鲜卑人究竟是听张仁愿的还是长安朝廷的。这帮游牧民本来就不是特别靠得住,谁说得清楚?张崇嗣心道:如果到时候几万人围攻,我们长途奔袭好几百里去不是送死么?
    不料到了地儿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骤然兵临城下,然后拿着兵部军令正大光明地一宣读,威胁守城将士抵抗就是谋反,张崇嗣为了自强底气,还大声喊道:“大破吐蕃五十万的晋王已亲率大军三十万北上平叛,胆敢阻挡者诛杀无赦!”
    结果就这样轻易地率军入城了,灵州汉兵根本就不抵抗。至于鲜卑人的铁骑,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大约是不怎么愿意流血掺和唐朝内战的。
    张崇嗣迅控制灵州各门,宣布全城戒严,为避免误伤平民严令百姓出门。部将早已知道此行的目的是嗣泽王李义珣,直接就带兵把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快抓住了王府上的奴仆拷问,李义珣还在府上没走。他可能根本想不到才刚刚起事几天平乱的唐军不去夺北上的关隘要地会直接跑到灵州来,连准备都不多……
    而灵州的官员被张仁愿文告知反叛朝廷之后,本来就七上八下人心不稳,这会儿唐军刚一进城,立马就投降了绝大部分,并坚称自己并未参与谋反。
    毕竟李义珣是李唐宗室,唐兵围了其府邸之后并不敢擅自乱来,也没敢马上冲进去,部将们要等张崇嗣直接下令。
    张崇嗣对部将说道:“进府之后只抓嗣泽王及其近亲,不得滥杀无辜,更不准扰民。”
    部将一听汗颜道:“那些有谋反嫌疑的官员怎么办?”
    “我看灵州诸公并无不臣之心,这不兵不血刃就控制了官府和城门么?他们有没有嫌弃关老子什么事?兵部密令只叫我奇袭抓捕嗣泽王,并没有其他命令,既然如此,我干吗要去得罪灵州的世家大族?”
    部将痛心疾地劝道:“将军只想着做好人哪里能平步青云?此时正是表明站位的大好良机,您倒好,干脆对那些有反对太平公主和晋王嫌疑的人秋毫无犯,万一有人谗言,将军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张崇嗣皱眉不语。
    众将见他心有不忍,有人便建议道:“至少把那些和张仁愿关系较近的官吏给一并捉拿……或者干脆杀了了事,兄弟们还能趁此弄点儿好处。灵州的人关咱们上郡啥事,再说将军是奉命平叛,要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张崇嗣断然道:“军令只让我等抓李义珣,不得多生是非,吾意已决多说无益,带兵进王府抓人!”
    就在这时,忽见围困中的王府里面烟火冲天,显是起火了。张崇嗣忙率军入门,王府的侍卫倒没有抵抗……抵抗武装到牙齿的正规军毫无意义。他们寻着火光进了几道门,就见一栋房子早已燃起了熊熊大火,而附近的家人和奴婢并不救火,全都对着起火的房子跪着,有人正嗷淘大哭。
    张崇嗣预感不妙急问道:“嗣泽王呢?”
    有人指着火光道:“王爷在里面。”
    众将愕然,恐怕他们要抓的人已经自|焚解决了。有人不甘心道:“别是奸计欲金蝉脱壳,不如细搜府邸。”
    上郡既然动用军队远途奔袭,如果事后现中计放走了李义珣,恐怕要被问渎职。张崇嗣也为了稳妥起见,便下令将士搜查各处。但找遍各个角落也未现李义珣生还的痕迹,这会儿部将们倒是趁机拿了不少值钱的东西,虽然是违反军纪的事儿但是如果主将连这种好处都要追究就会让部下不满了。
    其间李义珣的妻儿一个不少地被抓了出来,与公文上的信息正好吻合。张崇嗣见状便说道:“恐怕嗣泽王是真的畏罪自|尽了,不然何以连妻儿都未带走?”
第二十九章 条件
    西受降城城头,一个戴甲将领迈着沉重的步伐急匆匆地走了上来,向站在那里眺望风景的张仁愿禀报道:“禀大总管,灵州出事了,上郡兵突袭城池守军不战而降,嗣泽王于府中积薪自|焚身亡,妻儿尽被掳走!”
    “什么!”张仁愿十分震惊地看着那将领,眼睛瞪得溜圆。、M/f/x/s、n/e/t   将领垂头说道:“灵州长史密报,城中官吏及将领人心浮动,多有心向长安伪政之心,请大总管兵抓捕以儆效尤。”
    张仁愿的眉头紧锁,听得此话又问:“官军破了灵州难道没有驻守设防,也没有逮捕当地官员,连长史也放过了?”
    “正是,上郡兵突然出现在灵州,不战而夺城,逼到嗣泽王府闻王爷身亡,便抓了其妻儿撤军东去。”
    张仁愿道:“他们的目标就是嗣泽王啊……我早该想到灵州不安全,只有三受降城的人马才比较靠得住,但未想到事不过数日官军就直取灵州。”他一副悲凉的表情,“是我失算了……”
    不多一会儿,就见一群将帅从城下嚷嚷着要见张大总管,6续上城头来了。众将闻得李义珣被逼死,有人便建议道:“奸人屠戮宗室心如毒蝎,我等便以清君侧的名号攻打长安!”
    另一个将领说道:“前几天突厥使者不是说了么,只要咱们交付第二批军粮,并开关让他们南下,默啜可汗即可率二十万铁骑南下,我三受降城城兵马与之合军,并在各地招募勇士,联军数十万南下直取长安,澄清陛下身边的妄臣奸贼,建伟世之功业!”
    但张仁愿并没有马上义愤激扬就要下决定,他默然不语。或许是李义珣的死给他的冲击太大。他也知道形势没有武将们说的那么简单,虽然三受降城的将领多是他经略突厥防务期间一手提拔上来的,但难保普通士卒和低级将领愿意跟他铁了心干;同时放突厥兵入关也不是那么便宜的事儿,突厥人口头上说得大义凛然,自居唐朝臣子愿助李氏宗室夺回江山匡扶正义,但他们这帮野蛮人会为了所谓的大义而牺牲去干没有好处的事?张仁愿的脚趾头都不相信有这样的事,如果放突厥人入关,纵兵烧杀抢掠蹂|躏地方这样的事恐怕难以制止,他们可能要趁机南下占领大片地方也说不定,毕竟北方苦寒,游牧族削尖了脑袋就想南进。
    幕僚见张仁愿犹豫,便劝道:“檄文都了,事到如今妄臣绝不会放过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虽然嗣泽王不能号令众军了,正如诸将所言,我们还能以清君侧的名义出师!当此之时宜注重军心,有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者必严惩不贷!”
    张仁愿回顾众人,便道:“通知突厥使臣,明日到我的府上面见,先探探他们的口风再说。”
    ……
    时张崇嗣抓了李义珣的家属回上郡,勉强算完成了使命,虽然军令是让他抓捕李义珣,但李义珣自己把自己给烧|死了,也怪不得张崇嗣。
    张崇嗣站在郡守王岱的朱门豪宅大门口,躬身等待着里面的消息,连门也不敢进。当然他不是对王郡守那么恭敬,唐朝重文轻武的风气完全比不上宋明那么严重,因为当权者对武将的警惕心还没有被激出来,这时候的文武官员地位相差并不大,张崇嗣对王岱顶多为了搞好关系稍微客气一点而已,想不鸟郡守也没关系……他敬畏的是住在里面的晋王。
    等了一会儿,一个绿衣圆领从大门走了出来,说道:“王爷叫张将军带俘虏到行辕面见。”
    张崇嗣应了便让部下押着六七个妇孺进去,成年女人只有一个:李义珣的正妃,武陵龚氏。其他都是些孩童,有的是李义珣的偏妃或小妾生的,但终究是流着李家的血就被抓了。反倒那些妾室没被抓回来,在张崇嗣的想法里那些人根本算不上李义珣的家人,也就省得滥伤无辜。
    众人在官吏的带引下进得大门,就见薛崇训正提了一把亮澄澄的锋利横刀正站在院子里,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衬,饶是如此也汗津津的样子。进门来的妇孺见得他手上的兵器,都面有恐惧。显然薛崇训的名声在灵州嗣泽王府并不好,大抵是滥杀无辜鱼肉百姓骄|奢|淫|逸的主。
    薛崇训见进来一群小孩,这里立刻变得像幼儿园一般,他也愣了愣,面上条件反射地露出了一个善良的笑容……但他实在不是一个让小朋友喜欢的人,身高像一座小山一般手上还提着一把刀,小朋友们怎么看怎么像坏人,见他的笑容就更害怕了。小孩子们忙向熟人龚氏身边挤。
    薛崇训提着刀挥了挥,笑道:“别怕,叔叔不是坏人,不会打你们……”
    “哇……”一个孩子直接给吓哭了。
    薛崇训感觉有些尴尬,回头看身边的官吏时,见王郡守也正看自己,俩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一身铁甲的张崇嗣叮叮哐哐地上前中气十足地说道:“禀王爷,嗣泽王在家中自|焚而亡,卑职未能完成使命,请王爷降罪!”
    “人都死了,并不怪你。”薛崇训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说道,又指着一帮孩童道,“你就抓回来这些人?没有其他了?”
    张崇嗣埋头道:“是。”
    “灵州是张仁愿的大本营,他手下那些官吏呢?”
    张崇嗣道:“因兵部军令上没有逮捕灵州官吏的命令,卑职不敢擅作主张殃及无辜,进城后一再严明军纪,对灵州官民秋毫无犯。”
    薛崇训:“……”
    这时那妇人开始柔声安慰哭啼的孩子,抚摸着那小孩的脑袋说了一会儿话,哭声就渐渐小了。薛崇训便注意到那妇人,只见她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长得普普通通的不过面相五官十分端正,正是世人认为旺夫正派的面相,不过身材却是不错,虽然身材不够高挑也不够火辣,但圆润的身材各部分都十分匀称,给人肉|肉的柔软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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