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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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画-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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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别的司私下把人送过来,我们按理是不能收的,不过要是普济司转来的就不同啦,他们办的都是大案子,有些是不用审刑司审讯的。”
    少冲听得云里雾里,丢了茶碗,喝道:“你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牢头笑道:“不懂就对了,茶的味道如何,现在是不是有点头晕?”少冲忽觉头重脚轻,大怒道:“你,你……”一言未毕摔倒在地。目能视物,身体却不能动弹。牢头哈哈大笑,指着少冲鼻子骂道:“你敢撒泼,我便泼给你看。”开门唤入原先被少冲打倒的七个大汉。众人同仇敌忾,拳打脚踢,棍棒交加,打得少冲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这时有个送茶汤的汉子端着茶水进来,见势忙拦住了众人,劝道:“一顿打死就没意思了。且留他一条性命。”牢头气呼呼道:“你说的不错。”丢了短棒,命人将少冲拖进牢房,丢在一堆湿乎乎的烂草上,少冲伏在草上半天不能动弹。天黑时分,进来四个囚徒,其中一人见少冲伏在自己睡觉的草上,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一阵乱踢,见他不动弹,捡起一块石头就要砸。却被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喝住,大汉拍了拍少冲的脸,问道:“兄弟,还活着吧?”少冲勉强笑道:“自然还活着,没那么容易就死。”说着话挣扎着要爬起来,汉子道:“打这么重还能动,明天就该拉你去出工了。躺着吧。”
    少冲不听,强自坐了起来,刚喘了一口气。便被巡查的牢头看见。当即开了牢门闯了进来,一把薅住少冲头发,恶狠狠道:“小子,有种,听说你功夫不错,起来跟老子较量较量。”
    少冲手脚都被打折,哪里能动弹,被他扯起来当做肉靶,左一拳右一拳打得不亦乐乎。浓眉大汉双眼瞪得溜圆,突然抢前一步,推开牢头,暴喝道:“牛武,冲一个半死的人抖什么威风。”牢头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浓眉大汉打断,恶狠狠地骂道:“高斌,你他娘的又敢多管闲事。上次吃的鞭子还不够?”叫高斌的浓眉大汉冷笑一声,道:“鞭子谁也不想吃。可高某看不惯有些人仗势欺人,有本事你冲我来。”牢头大怒正待挥鞭打高斌,突见其余三个囚徒绕到自己身后两侧。牢头知道高斌原是内务府的侍卫副统领,武功不错。三年前他护卫一个副主出巡滇南,副主醉酒后调戏民女,高斌暗中使手脚打落了副主两颗门牙,这才获罪入狱。此人性情暴躁,万一惹恼了他,被他杀了自己岂不是冤枉。想到这,牢头强忍了一口气,收了鞭子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他归你这一伙,若让我看到他偷懒,我鞭子饶不了你!”狠狠地瞪了一眼高斌甩手而去。少冲感激道:“多谢高兄。”高斌道:“这地方命贱如草,手足相助是应该的。”
    半夜时分,牢头带着两个狱卒冲进来拖起少冲要走,高斌拦道:“你们想干什么!”一使眼色,另外三人起身堵住了门。牢头冷笑道:“明日他要上工,自然要给他换副大号的铐子。你再敢挑事,我绝不饶你。”高斌知道这是狱中的规矩,便没在阻拦。少冲被拖到铁匠铺,打铁之人正是白天给牢头端茶送水的汉子,此人原是中枢堂的一个主事,名叫黄敬平,在此已关押了七年。典狱见他为人宽厚和善便让他做些端茶送水,打造囚徒使用的手铐脚镣之类的杂事。黄敬平擅长交际,铁匠活也精湛,常为牢头、狱卒打造些铁钉、菜刀之类的日用品,故此上上下下都关照着他。
第239章 天地间(4)
    牢牢头见他一锤一锤打的十分仔细,有些不耐烦,嚷道:“一个死囚用的东西,何必打那么细?”黄敬平笑道:“戴镣铐如同穿鞋,镣铐大小不合适,戴起来就不舒坦。”牢头冷笑道:“老子就是要让他不舒坦。”说着话向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一人从少冲身后搂住他双腿,用头只一顶,少冲站立不稳顿时摔倒在地,另一人骑到少冲脖子上,死死地按住他双手。顶翻少冲那个侍从腾出手来把少冲双腿死死压住。牢头拨开黄敬平,用铁钳夹起红通通的镣铐在少冲眼前晃了晃,冷笑一声扣在少冲右脚脖上,一股焦臭味弥散在铁匠铺里。
    少冲惨叫一声昏死过去。牢头心中怒气未曾出尽,操起一根烧的通红的铁条便往少冲腰上刺去。黄敬平见势不忍,忙伸开双臂拦住了牢头,赔笑道:“今日大吉,忌杀生,且饶他一回。”牢头笃信鬼神,闻言便收了杀心,命人将少冲剥光衣裳吊在门口的旗杆上。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常日拥被尚嫌寒冷,少冲赤身裸体又有重伤在身,众人料他必死。谁知天明一看,少冲竟赤体通红,气息顺畅。牢头又惊又气,让人在少冲脖子上挂了个三十多斤重的铁牌,上面用红漆写着“犯上者下场”。
    牢头叫过来几个囚徒,鞭指少冲,喝道:“谁敢跟我做对,就是这下场!”话未落音,脸上被少冲吐了一口血痰。众人哄然大笑。
    牢头羞愤难当,抽出腰刀便要砍少冲。黄敬平急匆匆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扯住牢头袖子,低声劝道:“典狱今天来巡查,此时杀人须不好看。”牢头闻言大怒,一把推开黄敬平,恨恨道:“我看在你面子上几次饶他不死,他却当众羞辱我,我不杀他,誓不为人!”黄敬平仍旧满脸堆笑,道:“你纵然杀了他,也找不回面子了。我来劝他给你赔礼道歉,你面子才好看。”牛武道:“让他跪在我面前赔罪。我就饶了他。”
    黄敬平转身来求少冲,少冲闭目不言。牛武嘿嘿冷笑道:“姓李的,这可怨不得我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都闪开了!”黄敬平还想阻拦被牛武一把推翻在地。牛武走到旗杆下高高滴扬起刀,正要下手。忽听身后一声断喝,却见高斌带着数十囚徒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牛武有些心虚,尖声叫道:“高斌,又是你?你想造反吗?”高斌并不理睬,一干人抢到旗杆下,救起少冲便走。牛武把眼一瞪,抢到高斌前头,用腰刀在地上划了一条线,恶狠狠道:“姓高的,你敢跨过这条线。老子一定剁了你!”高斌轻蔑一笑,抬脚就要跨,黄敬平急扯住高斌,劝道:“兄弟,不可。”高斌道:“黄大哥。石料场里皆兄弟,今天你见死不救,明天死的就会是你。”高斌目视左右,朗声问道:“牛武要杀我们兄弟,能答应吗?”众人皆大呼:“不能答应!”上百人喊起来,声势十分浩大。
    牛武一扬手,众狱卒纷纷拔刀在手。
    狱卒只有十三人,但都有兵器在手,囚徒虽有上百人,却个个面黄肌瘦,手无寸铁。黄敬平见势头不对,沉声喝问少冲:“老弟,你真要看到血流成河才甘心吗?”一百多双眼睛盯在少冲身上。
    少冲看了看高斌,又看了看中囚徒,忽苦笑了一声,“扑通”一声跪在牛武面前,上百囚徒都默然无语。牛武哈哈大笑起来,讥讽道:“现在知道怕了?晚啦。除非……”牛武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抬脚脱下鞋袜,把脚伸到少冲嘴边,冷冷道:“舔的舒坦老子就饶了你们。”
    四下一片哗然,囚徒固然群情激愤,一些狱卒也暗自摇头。高斌跳上来就要动手,被黄敬平死死抱住,高斌跳脚大骂:“牛武!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吗?”牛武哈哈大笑,低头对少冲道:“我数三声,你再不舔。我就要大开杀戒啦。”
第240章 天地间(5)
    少冲面无表情地捧起来牛武的脚,牛武正在得意,猛然间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少冲一口咬断了他的大脚趾。牛武在地上翻滚哀嚎,众囚徒哈哈大笑,抬起少冲正在庆贺,忽见左右大门洞开,涌进来数百狱卒,为首竟是典狱。典狱命人将牛武带下去疗伤,阴着脸走到少冲身边,道:“你们这下算是两清了。”少冲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罚我一个人好了。”典狱冷笑一声,两个狱卒上前拿下少冲。高斌正要出头,被黄敬平扯住,典狱冷飕飕的目光停在高斌的脸上,道:“蛮子,事到临头为何迟迟不动手?”高斌冷笑道:“你再来迟一会,我就要了这厮的狗命。”典狱轻轻地哼了一声,喝令左右道:“来啊,把李少冲关进黑牢,三天三夜不准吃饭。”转身盯住高斌的脸,不冷不热地说道:“高斌聚众闹事,吊旗杆上示众两日。”
    黑牢是专门用来关押那些不听话的囚徒,大牢阴冷潮湿,因没有溺桶,到处都是屎尿,骚臭不可闻。好在天寒地冻,地面上的尿水都被冻住,总算有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少冲看了看,整间屋子除了墙角有一堆烂草之外,什么也没有。少冲一连两日水米未进,此时冷饿交加,眼前一阵阵眩晕。
    少冲扶着走向烂草。突然,他发现烂草中抖抖索索地蜷缩着一个人。少冲吃了一惊,轻声唤了他两声,那人没有回应。少冲慢慢蹲下身子,看清这是一个三十多岁,有两条细长眉毛的干瘦汉子。汉子伏在草中一动不动,眼睁着,眼珠却一动也不动。少冲心里发虚,正想伸手去探探他鼻息,那汉子忽翻了个身,把背对着少冲。
    入夜,少冲腹中阴火阵阵,怎么也睡不着。约一更天,忽听“啪”一声响,一枚小石子落在自己脚边,少冲一抬头只见黄敬平正在墙壁裂缝外向自己招手,少冲凑了上去。黄敬平机警地扫视了一下左右,从领口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饭团透过裂缝塞了进来。少冲甚是惊奇:石料场里一日两餐都是在灶房吃,餐餐都是清汤寡水,人人都吃不饱,这饭团从哪里来的?黄敬平低声道:“大伙每人省下几粒米,含在嘴里带回牢中,这可真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粮食。”少冲拿着饭团哽咽难言。在一旁把风的高斌猫着腰跑过来,低声道:“有人来了,快走。”黄敬平慌忙便走,不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个四仰八叉,这一下惊动了狱卒。高斌见势不妙扛起黄敬平边跑。
    少冲把手中饭团一分为二,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塞给了烂草中的细眉汉子,那汉子捏着饭团好半天才张嘴吞下去,自始至终也没说个谢字。
    一夜风雪,又有三个囚徒被冻死。几个活着的囚徒在黑牢北面的空地上堆了一堆干柴,又在尸体上浇了一层火油。火焰冲天而去,三具尸体转瞬间化为灰烬。少冲透过墙壁的裂缝默默地看着,身后忽有人说道:“多谢。”细眉汉子身穿主事的锦袍,不过业已破碎不堪,显然是受了酷刑。他脸色虽然白的吓人,但眼中已经有了一丝活色。少冲道:“你的病好些没有?”汉子冷冷道:“我没有病,只是不想活了。不过现在,我又想活了。”少冲笑道:“活着吧,死了就会像只臭虫一样让人烧了。”
    细眉汉子躬身施礼道:“在下千叶堂原内堂主事张羽锐,未请教?”少冲道:“武功院藏书楼李少冲。”张羽锐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道:“李久铭你可认得?”少冲点点头,张羽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道:“你我不会像臭虫一样去死了。”说着撕下一块衣襟递给少冲,道:“李久铭如今已是执法堂堂主,请李兄写份血书向他求救。”少冲惊道:“他不是在清议院情调局当差,几时转任执法堂堂主了。”张羽锐道:“世事如棋,人皆是棋子,在哪不在哪,由不得你我他。”
    少冲再不怀疑,咬破中指写下个“冤”字。问张羽锐道:“你我都身陷牢狱,谁能把信送出去?”张羽锐道:“这点小事难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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