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冷画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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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冷画屏-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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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双瞳子简直像随时都会滚落下来,直挺的身子随即起了一阵颤动,紧接着呼吸声也为之加大……这一切在在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激动。
    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呆呆地打量着对方……却把对面的冷幽兰吓坏了。
    面纱初揭的一霎,她的热泪早已滚滚而下。
    蓦地,她扑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他。
    “谈……伦……谈伦……真……的是你……”她喃喃地说着:“天……啊……这是真的,你没有死啊……你没有……”
    说着说着,她已倒身在谈伦结实敞开的前胸,放声悲泣了起来。
    “谈伦……你回来了!你来了?我……我对不起你!我……”
    抖颤的手,犹待证实的,在他身上摸索着;摸他的头、发、肩、臂,衣裳……直到她真正地证实了这一切都是再现实也不过的事实,绝非幻想,她才死心塌地地相信了。
    涓涓的泪水,再一次由她美丽的眼睛里淌出来,冷幽兰只觉得身上出奇的冷,一双腿宛若插立在寒冰里;从那里开始,渐渐向上身漫延着……渐渐她全身都有似置若寒冰。
    她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一切的热爱、愧疚,忏悔……都透过她有力的拥抱,传给了对方。
    “谈伦……伦伦……”
    那“伦伦”二字,原是过去亲密交往时的呢称,忽然出自她口,却给了谈伦无比的震撼。
    “不要这么叫我……冷静一点……”
    一面说,他的一只有力的手,无情地把她推开来。
    “我该怎么称呼你?侯爷夫人?”
    一瞬间,他脸上像是罩下了一片寒霜似的冷。
    冷幽兰垂首泣着,聆听之下,她忽然止住了泣声,蓦地抬起了头。
    “你……不要骂人……”她身子犹自在颤抖着:“我以为你死了……一鹏这么告诉我……外面人也都这么说……你知道……当时我有多难受?人都快要死了……”
    谈伦微微地冷笑。
    冷幽兰打了一个寒噤,继续在说:“你不知道,身边少了一个你,有多寂寞……有多无聊……一些过去我们联手结怨的仇家,都乘虚而入……幸亏,幸亏……段一鹏他挺身而出,帮助我,照顾我……”
    谈伦的冷笑,已自变成了苦笑,他点点头,表示这些他都知道。
    “但是……”冷幽兰身子晃了晃:“你却仍然还活着……你……为什么,你不现身出来?为什么……你要把自己藏起来?”
    谈伦冷冷地说:“因为有人希望我死。”
    微微苦笑了一下,他接道:“事实上,我也几乎是死了……我活得并不舒服……”
    “谁?”冷幽兰惊讶地道:“谁希望你死?”
    “是……段一鹏。”
    冷幽兰身子起了一阵颤抖。
    谈伦冷冷地说:“这一切都是他的诡计……目的只是为了得到你!”
    “不!”冷幽兰退后了一步:“不……不是……”
    谈伦苦笑了一下:“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幽兰……这两年多,你可快乐?”
    “我……”冷幽兰点了一下头:“我……好……他待我……很好……”
    轻轻叹了口气,眼泪又自汩汩淌出。
    “这一切都是命……谈伦……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嫁给他……请你原谅我……”
    说着她深深地垂下了头,滴滴泪水顺着脸可就又淌了下来。
    “还有什么好不原谅的……”谈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是老天有眼,竟然安排了我们两个见面……我只当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
    冷幽兰没说话,只听见她抽搐的声音。
    “也许你并没有错……而是他……配不上你。”
    “不要再说了……谈伦……我求求你……”
    往前面走了一步,眼巴巴地瞧着面前的谈伦,虽然在黑暗之中,她亦能有所领会……原是再亲近不过的人儿,偏偏造化弄人,竟自遗恨如斯。此刻,即使面对面地相守,无形中却似隔离着一道辽阔的鸿沟。款语尽温,偏多凄凉,想要回复到往日境地,事实是不可能的了。
    “谈伦……我只关心你……你现在可好?”她缓缓说道:“这三年来,你都上哪儿去了?怎么连一点音讯也没有?”
    谈伦摇摇头,甚是凄凉地笑着:“还谈这些干什么?在苗疆,我染上了瘴……只是侥幸到现在还没有死罢了!”冷幽兰身子颤抖了一下:“噢……那可怎么办?你得快想法子,找个大夫瞧瞧才好……”
    “谢谢你,这里主人巴壶公正在为我医治。”
    微微一笑,他淡淡地说:“也许就快要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了!”
    一抹笑靥绽现在她原已呆滞了的脸上,显示出她的内心在这一霎,由衷地喜悦,只是紧接着笑容的消失,却又把她带到了眼前这个残酷的世界里。
    她多想再一次地扑前紧紧拥抱着他,哪怕是哭一场,或是笑一阵,借以畅抒出眼前压制在内心那中近乎于窒息的感受。只是,她却没有这么做,不能这么做,她知道,以她目前的身份,她已失去了这个权利……
    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呐呐地道:“也许……我该走了!天晚了,你多保重吧!”
    谈伦点了一下头,脸色出奇的冷。
    冷幽兰已将转身,见状呆了一呆,颇似伤感地又道:“你还在恨……我?”
    “不……”谈伦摇摇头。
    冷幽兰苦笑了笑:“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来,你眼睛里的怒火……”
    “有一句话,请你为我转达给段一鹏……”谈伦冷冷地道:“可以么?”
    冷幽兰呆了一呆,迷惘地道:“什么话?”
    “今天晚了,”谈伦缓缓地道:“明天日落时分,我在洱海‘小神州’的放鹤亭等他,请他务必要来,我们不见不散。”
    “这……为什么?”
    “你去问他吧!”谈伦勉强地笑着:“他会乐意来见我的。你……多保重!我走了。”
    倏地转身而去,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搁下了杏黄绸子包着的方便铲,至青老方丈呵呵笑着说:“有工夫没有?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主人巴壶公哼了一声,特别用眼睛扫了一下对方身后的另外两个和尚。
    ——一个华发满生的高瘦子。
    ——一个黑不溜丢的矮胖子。
    看上去毫不起眼还不说,简直还有些滑稽,瘦子背着双冰铁拐,胖子手里拄着根盘龙杖,见了巴壶公双双竖掌问好。
    “原来龙虎两位师父也来了,荣幸之至,里面请!”
    原来这龙虎两位师父,在归云寺身尊位高,各有一身功夫,向为至青方丈所器重,平素极少离寺,此番忽然双双莅临冷月画轩,显然绝非偶然,可又为了什么?
    巴壶公却不急于询问,带领着一行三人来到了他的客轩。
    至青和尚喝喝笑道:“秋深枫红,你这冷月画轩可比我们庙里美多了,和尚们久不出门,来到这里一时懒得动弹,只怕要多打搅几天,暂把你这冷月画轩,当作佛堂,哈哈……老哥,你说使得么?”
    说着话,几个人身上的家伙都撤了下来,除了佛门兵刃之外,每人还带有随身行囊,看样子原就打算在这里耽搁下来。
    哑童乌雷侍候一番,送上茶水。
    至青和尚道:“几天没下棋,手直发痒,这就来吧!”
    一听下棋,乌雷赶忙设好棋盘,僧俗二人各据一方,这就下将起来。
    “巴壶公落下一子道:“和尚这是哪里说起?”
    “点苍风云险恶,老哥岂能不知?冷月画轩正在这惹祸之根……”老和尚嘿嘿笑着:“这么一来,搅得和尚也耐不住清闲,可就来投奔你了!”
    “唉……”巴壶公长长叹息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是在劫,那就来吧!”
    “好说,好说!”和尚一面落子道:“蕊小姐玉体如何?”
    “托上天之福,这就要康复了!”
    “阿弥陀佛!”和尚说:“不枉你辛苦一场。”
    巴壶公呐呐道:“这病势起伏进退,变化多端,直到近日才摸清了它的路数,如今是日有进展,如无意外,四五天之内,即可考虑起驾离山!”
    “但愿不会太迟!”和尚喃喃道:“戚老儿已经来了!”
    “我知道了!”
    和尚所谓的“戚老儿”正是指的锦衣卫指挥使戚枫,这消息先一日已自来山的蒙面女子冷幽兰处得知。
    “有什么对策?”至青和尚若无其事地又落下一子。
    “目前情势不定!”巴壶公呷了一口香茗:“一动不如一静,戚剥皮既然已来,手下爪牙当已四面埋伏,此时此刻,实不宜有所行动,况乎蕊小姐的病势正在要紧关头……再过三四天即可现出端倪,那时再相机行事吧。”
    微微一顿,随自发出了一声叹息,目注向对面和尚道:“和尚以为如何?”
    “也只好如此了!”至青和尚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今后五天之内,也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却是丝毫大意不得。”
    巴壶公微笑额首道:“我正在忧愁人手不够,你们三人前来投奔,恰恰正是时候,只是这么一来,难免不违佛戒,这与你平素性情却是大相径庭,和尚,你都想过了么?”
    至青和尚冷笑一声,呐呐道:“这一点我早想过了,冷月画轩与归云寺,唇齿相依,你这里城门失火,我那边难免不殃及池鱼。”
    他随即宣了一声佛号,冷冷地道:“无量佛——谈到‘杀戒’么,和尚却也早已开过了,南无阿弥陀佛——”
    “啊?”巴壶公微微吃了一惊。
    “我不说出来,你自是不知,无量佛,罪过,罪过!”
    随即道出了一段究竟,原来早先隐藏在归云寺内,假作为挂单野僧的官、常二人,在和尚动身之前,已行处决,自是开了杀戒。
    有关官、常二人潜身寺内,伪装僧人之事,巴壶公早已由和尚嘴里知道,日来尚在惦记,正想前往打探,想不到和尚剑及履及,已行处决,倒是他始料非及。
    至青和尚三言两语,将此一段杀人经过交代清楚,宣了一声“无量佛”,黄蜡也似的脸上掀起了一丝苦笑:“这么一来,也只有凭效当年的鲁智深,前来投奔你这梁山了!”
    说着他竟自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含蓄着几许凄怆,却也豪气干云。
    银刀段一鹏几乎迟到了半个时辰。
    涉着湖边的细细白沙,昂然迈着大步,身后长帔随风招展,与侧面翻涌着的白色浪花,极其相似,互相标榜,隐隐显示着某种协调与共鸣……
    放鹤亭内的谈伦,缓缓站起身子,转向石阶步下,每下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自然就接近了一些。
    像是冥冥中已安排妥当,一切都那么自然。
    因此,谈伦的脚步下到最后一级石阶时,段一鹏的身子不疾不缓地也恰恰来到眼前。
    谈伦只需向侧面转过身子,双方即脸对脸地照了盘儿。当中距离不足寻丈。
    浪花一个接一个地拍打上来,沙鸥在低低地飞着,浪涛声与沙鸥短而尖的鸣叫声,早已在千百万年以前取得了和谐,是以当这些声音传入你的耳朵,非但不会引起你的烦躁,反而使你感到无比的宁静。
    “你迟到了!”
    谈伦神色之间,一派恬静:“如果这原本就是你的战术之一,也许很令你失望,因为我心如止水,却不曾有丝毫浮躁的感觉。”
    段一鹏微微一笑道:“这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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