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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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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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能让孙大牛做个便宜大舅哥呢?难呢!《明史》记载:“自父以上,四世举于乡。”可以想见,这么多年,七大姑八大姨地蔓延下来,孙家是典型的士大夫人家,而这种人家是不大可能接受他这种商人子弟的,何况还有那么一出。
  哎哟,头又痛了。
第十三章 真情
  人老了,心就容易软,心容易软,就容易伤身,戴定国戴老爷子就是这类典型。陈海平的事原本就没他什么责任,痛打徒弟一顿,固然是因为太气愤了,但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给徒弟避祸。
  这件事可大可小。
  孙家官宦世家,虽说没出什么太大的官,但数代经营下来,尤其是在山西,孙家在官场的关系盘根错节,势力不可小觑。虽然看在他的面子,老朋友说不追究,但这种事难保日后不会再有波折,而当着老朋友的面这么痛打徒弟,以后即使还有什么想法,老朋友也会因不好意思而作罢。
  谁又能想到会出这种意外?但意外毕竟是发生了,老头子的心思一天比一天重,身体也跟着大不如前了。
  “师傅,师傅!”
  快到晌午,戴定国双手拢在袖中,正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这时,忽听有人大呼小叫地奔了过来。
  来人是刘义山,五年前入的门,今年二十三岁,还没有出徒。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睁开眼睛,戴定国斥责道。
  “师傅!”刘义山咽了口吐沫,道:“师傅,小师弟来了。”
  “哪个小师弟?”戴定国霍地站起身来。
  “师傅,海平,海平啊!海平的病好了。”刘义山激动地道,戴府上下谁都知道老爷子为小徒弟的事伤心了。
  嗖的一生,戴定国一步跨到了门外,但到了门外,又停住身躯,然后慢慢走了回来,对刘义山轻声吩咐道:“去把他带来。”
  ―――――
  一进二门,陈海平就见师傅站在屋檐下望着他。
  泪水夺眶而出,师傅老了,高大的身躯依旧挺拔,但老了,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这种感觉很熟悉,另一个世界,某一天,他忽然觉得父亲老了,曾经是那么强壮的父亲骤然间老了。
  在另一个世界,他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咕咚一声,陈海平跪在地上,然后膝盖当脚走。到了戴定国面前,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陈海平道:“师傅,弟子来了。”
  千言万语都哽咽在了喉头,又迷蒙了泪眼,戴定国一动都动不了。
  这本是普通的见面,本没什么大悲大喜的,但所有人的眼睛都湿了。不知为什么,在这空旷寒冷的院子里,就是有那么一股又辛酸又幸福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落泪。
  人群中,戴小蓉也在,她的眼泪比谁流的都多。
  “好,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戴定国终于能动了,也终于想起了师傅的威严,但说出话来还是那个孱弱的老人。
  又磕了一个头,陈海平这才爬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恭请师傅入屋。
  老头子在太师椅上坐定,石头又过来磕头,然后是师兄弟互致问候,好不热闹。
  中午了,没说的,翠鸣楼,吴昌全的几个小徒弟飞跑出去,搬酒菜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几个小徒弟提着五个大食盒回来了。
  酒宴在大厅排下,老头子吩咐,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就是扫地的也都得上桌,今天是不醉不归。
  似乎从没有这么高兴过,老头子这顿酒喝的痛快淋漓,结果自然也就酩酊大醉。
  戴定国命里无子,只有三个女儿,这也是他喜欢收徒弟的原因。大女儿、二女儿嫁的比较远,不在身边,在身边的只有小女儿戴小蓉。
  夫人早亡,戴定国纳过一房妾室,但似乎出了点什么事,妾室死了。从此以后,尽管没有儿子,戴定国再也没有纳过妾。
  今天谁喝的都不少,要说清醒,那还就得数陈海平和石头,最后是他们俩帮着戴小蓉把老头子安顿到炕上的。
  “喝,喝,就知道喝,怎么不喝死你们?”一边炕上炕下地忙乎着,戴小蓉一边骂着。
  坐在炕稍的两位都闷声大发财,全当师姐在唱有点难听的小曲。
  终于忙乎完了,戴小蓉端着热水盆向外走去。这时,陈海平下地,让石头照看老头子,然后跟在戴小蓉后面出去了。
  见陈海平跟着自己出来,戴小蓉停下脚步,冷冷地问道:“你又想冒什么坏水?”
  跟这位师姐也算是冤家,陈海平嘻嘻一笑道:“师姐,师傅可是把我当儿子看,师姐你这么说可是有点不孝啊。”
  “哪个师兄弟,父亲不是当儿子看?你以为你很特殊吗?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自以为是!”戴小蓉嗤之以鼻。
  “师姐,小弟真就这么不招您待见?”陈海平歪着脖子问道。
  咣当一生,戴小蓉把水盆扔到了盆架上,然后愤然道:“要我待见?那你也得做点招人待见的事!”
  是不是因为我没去偷看你洗澡?龌龊的念头一闪而逝,陈海平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戴小蓉问道:“你干什么?”
  陈海平道:“有蚊子。”
  大冬天的哪有什么蚊子?这小子的惫懒劲似乎有增无减,戴小蓉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愤愤地怒视。
  “师姐坐。”陈海平礼貌地伸手向靠着北墙放的八仙桌让了让,但却根本没等戴小蓉有什么表示,他就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戴小蓉没动,她看着陈海平不说话。
  根本不理会戴小蓉的心情,陈海平笑道:“师姐,少奶奶的生活是不是斗争很激烈啊?”
  像她和陈海平这种商人家庭,每日里的戏码全都大同小异,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兄弟间勾心斗角,妯娌间勾心斗角……这是常态,没有才叫奇怪呢。这种事自然瞒不过这个混蛋,戴小蓉眼睛一瞪,道:“激不激烈,关你什么事?”
  陈海平一笑,轻声道:“也许不关我什么事,但要是小弟能让姐夫结结实实、毫无争议地上位,不知这会不会关点事?”
  这小子纵有千般不是,但戴小蓉无法不承认,这小子真的很有本事,而且还是她见识过的最有本事的。
  丈夫各方面都不错,人不错,本事也有,但就是有点滥好人,而这在家族内的斗争中,就是窝囊,处处被动,时时受气。
  见过阴的,但没见过这么阴的;见过狠的,但没见过这么狠的;见过毒的,但没见过这么毒的;见过辣的,但没见过这么辣的;见过坏的,但没见过这么坏的。
  这小子阴狠毒辣坏,简直五毒俱全,做这种事,这小子要是认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要是这小子帮着……戴小蓉邪念刚起,神志又立刻清醒。那毕竟是家族内部矛盾,这小子要是卷进来,那就说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
  “不要你管!”摔下这一句,戴小蓉就往里屋走去。
  “师姐,我说过,我能堂堂正正让姐夫出头。”陈海平的这句话又把戴小蓉给拉了回来。
  走到桌边坐下,戴小蓉板着脸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指头轻轻敲击桌面,陈海平道:“简单,让姐夫做出谁也比不了的成绩。”
第十四章 起念
  戴小蓉动心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要说她现在生活的最高理想是什么?那就是把那几个贱货的嚣张气焰打没了。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死了都不屈。
  “你说,你姐夫怎么才能做出谁也比不了的成绩?”
  陈海平不说话,只是笑。
  怎么这小子的眼睛里有只小鸡?那小鸡毫无疑问是自己,而那眼睛也毫无疑问是黄鼠狼的眼睛。
  “啪!”地一声,戴小蓉手起掌落,拍到了桌子上:“你说不说?”
  陈海平被吓了一跳,然后连声道:“说,说,师姐你急个什么劲?”
  陈海平的反应让戴小蓉愣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人真的很奇怪,以前,感觉和这个混蛋总是隔着一层,但中午在院子里的那一幕却把这层隔膜消融的无影无踪。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但不知不觉,心态和说话的语气都已经变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戴小蓉一时还有点不适应,她板着脸道:“快点说!”
  收起嬉笑之态,陈海平正容道:“师姐,我现在正着手建立一个商队。”
  “商队?”
  “对,商队。”点了点头,陈海平接着道:“但我的这个商队和别的商队不同,我的商队近了是要深入漠南、漠西、漠北和西域诸地,远了要去大食,一直走到古丝绸之路的尽头。”
  戴小蓉嫁进了商人家,又是个好管事的性子,自然对有关商业的事不陌生。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听陈海平的话就跟听梦话似的。虽说从万历初年开始,沿长城一线开了不少马市,和蒙古人贸易,但还一直都没有深入蒙古内陆的商队。这固然是因为朝廷的限制,但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风险太大,没有商家敢这么做。
  “你不是说梦话吧?”愣了半晌,戴小蓉问道。
  “师姐看小弟是说梦话的人吗?”陈海平笑道。
  看着陈海平,戴小蓉道:“如果不是梦话,那这种话也亏你能说得出口!”
  陈海平道:“怎么了?怎么就说不出口?”
  戴小蓉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谁不知道,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买卖!”
  陈海平道:“师姐,你误会了。”
  戴小蓉道:“我怎么误会了?”
  陈海平道:“第一,我自己有信心把事情办成;第二,对姐夫,这笔买卖赚了是你们的,赔了是我的。”
  戴小蓉嘲讽道:“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如果有了散失,你的命在不在都两说,你又拿什么来陪我们?”
  微微一笑,陈海平傲然道:“师姐,人生在世,哪能一点风险都不冒,吃个饭还有噎死的呢。如果师姐真是乌鸦嘴,说中了,我死了,回不来,那师姐就只能认倒霉了,但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不死,你们家的事就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这小子真是睚眦必报,既挑明了骂自己是乌鸦嘴,又瞧不起夫家。戴小蓉心头的怒火又起,她嘲讽道:“是啊,我们家是比不了你们陈家,但你们陈家好像也不是多么了不起,家底至多也不会超过三十万两吧?”
  陈海平一点都不生气,笑道:“师姐明鉴,确实,现在我们家都哗啦到一起,也凑不齐三十万两银子。”
  戴小蓉又道:“像你说的商队一定小不了,那即使你们家随便你用,你也建不起这样的商队。”
  双掌轻轻一拍,陈海平赞道:“师姐英明,确实远远不够。”
  戴小蓉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不知道你要怎样建这个商队?”
  坏坏地一笑,陈海平道:“秘密。”
  “你!”刚要动怒,戴小蓉突然展颜一笑,轻蔑地道:“不说拉倒,这种没边的事想听的人才有病。”
  哈哈一笑,陈海平打了个哈哈,却不说话,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戴小蓉。
  戴小蓉有点急了,她站起身,道:“你还有事没事,没事我可要回家了。”
  女人啊,女人!陈海平心里偷笑,嘴里却道:“师姐,至多三年,等到哪天王家、李家这些师姐看得上眼的大商家来和我商量入伙参股的事,那小弟定要登门拜访,请姐夫也入伙参股。”
  王家、李家那都是山西最头排的大商家,不要说她们家,就是陈家也是远不能比的。如果这两家真要入伙参股,那她们家还有什么好说的。若是真成了,赚钱了,那丈夫毫无疑问就是家业的继承人。
  可真能行吗?
  就在戴小蓉患得患失的当儿,陈海平又道:“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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