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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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会白头偕老-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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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菲告诉我:秋天是最忙的季节,挖马铃薯,然后把它们捣碎了漏成粉,地里的菜一样样收完,晒成菜干或者腌制起来。大白菜放进木桶里,用盐和水积在一起,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好吃的酸菜。甜菜削好堆成垛,各种机器一起欢唱,割豆子、拦小麦,玉米被一穗穗地掰下来。一口口大肥猪被宰杀,人们忙着熏腊肉和填香料,灌腊肠,也用猪血灌制血肠。猪肉大块大块地烀熟了放在仓房里冻起来,或者掺上香料用纱布包好塞进酱缸里,哪天吃时挖一块,舌头都会吃进肚子里。妇女们聚在一起干活,不时发出阵阵大笑。羊毛要剪了,冬天冷,谁家都会预备一些来做棉衣或者鞋垫。
    苏菲的家乡很富足,但人们还保持着原来的生活习惯,许多人自己酿酒,做醋,做酱油、磨豆腐。雪糕人们也自己做,不管蒙牛伊利什么牌子的乡人都不买帐。他们爱把酒灌到雪糕芯里,吃来吃去人就醉了。卖雪糕不用冰柜,全堆在道边,码得高高的,像马铃薯一样,反正不会化。糖葫芦冻得脆生生的,多长的都有,三米长的全班同学都够吃了。人们各种轻便的冬鞋与暖和的长靴基本都是俄国货,如果沾上了泥就直接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不用擦就穿出去,再冷的天也不会裂。放假时,大家爱凑到一起讲古,不管到谁家,都是满满一屋子人,听啊听啊,好像怎么也听不够似的。
    第一场雪落下后,家家都忙着烤酥饼、炸果子、做油面、擀麻花,让孩子们嘴里随时有吃的。过春节时,他们喜欢在地板上撒满清香的松柏树叶,墙壁刷得粉白,俄式茶炊的大铜壶擦得铮亮挂在墙上。
    每次都听得我悠然神往。苏菲的家乡似乎总有灿烂的阳光,草甸子上开满紫色的鸢尾花,据说她们会在逝者的坟前歌唱。漫然无际的芳草直长到天涯。
    我们决定回家。
    和苏菲坐车是愉快的过程,她连拖鞋都给我准备好了。我们边吃边聊,过去与未来。到小镇时已是日暮,没到她家就遇到了晚归的羊群。在落日的余晖里,羊儿都金灿灿的,使我想起在海边的夕阳下,我平生头一次亲吻了一个女孩子。
    苏菲的爸爸妈妈热情极了,像一盆火一样。我注意到她家有个园子,非常大,种满了菜蔬,靠墙都是鲜花。园子后面是个小湖,波光荡漾。园里居然还有一口井,她轧出一碗水递给我,说“直接喝,这是泉水!”那种沁人心脾的清凉,还带着一股蜂蜜的味道。
    吃饭了,晚餐相当丰富,都是实实在在的农家料理:咸肉与腊肠切了一大托盘,一小盆煮马铃薯,旁边摆着蘑菇酱肉酱和辣子油,各种青菜和烘烤好的玉米松饼,鸡汤腾腾地冒着热气。我埋头苦干了一个多小时,觉得齿颊留香。“叔叔阿姨,你们饭做得真好。”她父亲憨憨地笑了,“不是手艺好,而是这儿水好,菜都是自己种的,鸡猪都是自己养的,没有加饲料。”吃饱喝足,我倒下睡着了。
    第二天,有许多朋友邻居来看我们,苏菲的父母一口一个“我们姑爷”,弄得我很不好意思。苏菲低着头笑,轻轻地告诉我,“这是我们的风俗”。
    苏菲家的菜都很好吃,黄瓜都与平时在超市买的不同,嫩生生的,有一种清香。豆角特别长,豆粒鼓鼓的,特别好吃还易熟。最好吃的是番茄,我以往吃的都是红色的,我们叫西红柿。可是苏菲家除少数几棵番茄是黄色的,结着细长的果实,其余的都是绿色的。我实在无法判断哪个熟了,哪个还是生的。苏菲告诉我,熟的比较软,生的还硬着,她倒是完全不用摸,一眼就知道成熟了没有。洗净掰开来,里面像西瓜一样都起沙,雾蒙蒙的。味道与我以前吃过的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太奇妙了。”苏菲笑着告诉我,这种番茄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贼不偷”,因为是绿色的嘛!本科时她们同学听了都说骗人,后来暑假结束苏菲带了一包回学校,大家都没话讲了。但是总嘟囔着希望苏菲再带些来,因为太好吃了。
    县城离这里不远,到处都开着俄罗斯商品专卖店。我们一家家的看,许多东西都让我流连忘返,军用的夜视仪,酒壶;各种铜器、木器;名牌香水、欧洲首饰……苏菲给我买了打火机,带在手指上的古董表,给妈妈买了一个桦树皮的首饰盒。东西贵得惊人,苏菲操一口流利的俄语和他们砍价。大家都问,“你是导游吧?”于是价格成几何级往下落,最后的成交价倒是比较能接受的。
    我们每天在田野里漫步,在树林里呼吸清新的空气,我第一次发现有这样的地方,时间在这里好像特别缓慢。我们最远走到江边,赫哲渔民打上来一种不大的鱼儿,现场就拦几刀,浇上自家酿的米醋,和小觫椒一拌,就是味道辛辣而又十分鲜美的杀生鱼。看苏菲吃得那么香,我也壮着胆子来一口,相当好吃,而且里面据说加了大烟壳儿,几天不吃就想得慌。我吃完一大盘子还要吃,苏菲拦住不让,因为当地居民大部分都是死在肝吸虫病上,就是吃生鱼不卫生的缘故。但是只因味道太好,所以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吃着。
    想想也是,如果不吸烟不喝酒不吃肉不找女人可以活得特别长久,又有几个人会这样做呢?因为即使长生不老人生也毫无乐趣。
    一次我们还到了原始森林的边缘,不敢进去,因为深处有狼群。太阳总是清朗无比,闻着树木和新鲜草地的味道,泉水在桥下潺潺流淌,天空中有鸟儿婉转的叫声。
    听邻居们说,苏菲当初还是个很顽皮的女孩子,常常挽起裤脚在河里捉鱼,还敢拿着竹竿探测湖水最深的地方。但她也是一个非常善良可爱的女孩子,总会帮助身边困难的同学。勤快,书读得那么好却什么家务都会干,放假回来从来都没让父母下过厨房。她们这里有一种氛围,出门在外的年轻人好像是大家的孩子,每个人都关注她的行踪。“我们是这样的,比如谁家养猪。到杀的时候必定会拿出一口来宴请乡亲,像过节一样,聚到一块吃饭。”
    回来时苏菲的父母给我们带了好多吃的,沉甸甸的背在肩上。到了市内觉得空气怎么那么糟糕,人流车流喧嚣涌动,没来由地就烦躁不已。
    可这就是我的生活,削尖脑袋钻营,成为人上人,田园诗般的图景只会令人麻醉,不求上进和甘于现状。
    对妈妈讲了去苏菲家的情况,她提醒我,“农村人都是很没修养很差劲的,不要被表面现象麻痹了,再观察观察。”又忿忿地说:“啥媳妇媳妇地,还没结婚,乱叫啥呀?”我嘿嘿笑过。
……(本卷结束) ……
第四卷 漫漫考研之路
第一章 回学校
    我要上数学辅导班了,在我们学校,来回跑路很长。有时晚了没有711路车就得倒202,再坐101。三趟车下来累得只想睡觉,根本无暇看书。可是要搬过去住我又舍不得苏菲,舍不得她做的美食。跟她商量这件事,她也觉得我太辛苦。
    这天下雨,我回来淋湿了,鞋整个都透了。睡了一会儿醒来,我看到她站在厨房里,把煤气打开,拿着鞋在烤。我非常担心她把我的鞋烤坏了,那还是去上海陪李白过年时她给我买的。连忙过去把鞋子抢下来,她很吃惊地看着我。火开得很小,鞋已经快干了,我也意识到刚才的举动不大好。忙对她解释到,“晾一晚上就行了,你端着烤多累啊”,她咬咬嘴唇,“你是怕我把它烤坏了。”当下两个人都没说话。她走回房间里躺下,我过去挨着她躺下来,从后面抱住她。苏菲慢慢问我,“你爱我吗?”“我喜欢你”,她回身面对我,“我不要月亮般的爱,如果你爱我,请给我太阳那么热烈的感情,要么就放我走!”我看着她星光一样闪亮的眼睛,“我要考研,苏菲,可能有些顾不上你,委屈你了。等我考完吧,好好补偿你!”她没再说话,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来回跑十分疲劳,学校第二学位的宿舍分了,一千二实在太贵,坚决不能去住。顾黎民李星星他们还住原来的宿舍,但因为是硕士,所以只有四个人,也就是说,一个人拥有整个上下铺。这天遇到二柱,他已经把铺盖卷放到李星星的下铺,开始寄居的生活,免了租房的破费,上课也方便。
    我跟苏菲一讲,她也觉得这样不错。“可是,以后我们就离得远了,每天我看到你才踏实。”苏菲笑笑,“我跟你一起搬过去。”我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于是马上联系我们考上研究生的女同学,在她们宿舍给苏菲找了张床。我们两个宿舍挨着,就隔一条甬路。
    搬家是非常繁重而琐碎的工作,还好我上课不用干活。苏菲像蚂蚁一样搬来搬去,她们宿舍的姐妹都伸手帮忙,才把我们的东西一点点蚕食掉。一部分拿回她的宿舍,比如厨具衣物之类的,一部分拿回我们学校,被褥电脑之类。
    苏菲住到牛静的宿舍,牛静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原来那个丑兮兮的姑娘了。苏菲很快就成了她们宿舍的核心,她的大度,温和,对服饰打扮天生的敏感,对钱的不计较都使她越来越受欢迎,相处得十分融洽。
    我去过她的宿舍,因为是老房子的阴面,屋子里很潮,总要开灯。大家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堆放得到处都是,因为没有阳台,湿衣服全挂在窗前,显得更黑了。想起苏菲她们学校的新宿舍楼,宽敞明亮的大房间,落地的门窗,欧式的大阳台,每人全套的衣柜书架和电脑桌,我心里不免有点过意不去。
    每天上自习回来,她都在宿舍里煲好粥,额外还会有个鸡腿或者羊肉串什么的——我还是那么喜欢吃肉。每次抱着饭盒回到宿舍,二柱都两眼发蓝地盯着我猛咽口水。“小冷,还是你幸福喔!”我边吃边警惕地四处张望,怕被哪头恶狼咬一口。
    这天我回来取书遇到苏菲在收被子,她们宿舍潮,不晒不行。我自告奋勇帮她收,没细看,结果多了几位不速之客。她睡到夜里,一伸脚,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吓得差点叫出来,又担心吵醒别人,就摸黑用纸巾包住丢到垃圾桶里。第二天起来发现,蚊帐上赫然还爬着两条又粗又长的毛虫。黑乎乎的,探头探脑。
    见到我苏菲的眼泪就落下来了,我忽然觉得非常厌烦,“哎呀,哭什么呀,不就是几条毛毛虫嘛!”她转身就走,我叹口气,忙追上去,“勇俊把交大的模拟题邮来了,特别难。我一向对数学最有信心的,现在感到没有把握。”她停住脚步,我又说:“一天我都很累的,就是看到你心里才舒服些,你不开心我就受不了”,她说,“其实真的没什么,就是几条毛毛虫。不过半夜踩到了还是吓一跳。”
    中午快放学时我仍在看书,一个人轻轻坐在我身边,是苏菲。她悄悄地问,“饿了吧?过来吃东西。”我跟她到走廊里的窗前,她买了许多食物,还去烧烤店买了一些羊肉串。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阵,才倒出嘴来对她说,“对不起,苏菲,早上我……”她挡住我的嘴,“不要说了,你现在很累,我明白的。”我松口气,她总是体贴的。
    我们学校有数量众多的野猫,食堂、垃圾箱以及宿舍窗外到处可见它们肥硕的身影,时常三五成群地在草坪上晒太阳。尤其快考试大家突击时,累得头晕眼花见到它们悠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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