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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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 第2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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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土神戒微弱地闪着光,试图驱散这些魔物——然而,此刻的女子却已经丝毫没有了防护的力量。就这样紧闭着眼睛,飘向了漆黑的水底,一路上无数怪兽尾随而至。
    ——只等她一断气,就准备群起而上的享用。
    她却全不知道这一刻的可怖,只是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宛如一朵隔着血雾的纯白色花朵,不停的下沉、下沉……仿佛就要沉入一个永远不能再醒的梦境。
    黑暗的水底里,忽然有一点蓝荧荧的光亮起来了。那一瞬,所有尾随而至的怪兽悚然一惊,舍下了血食,纷纷掉头而去。水流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白璎的躯体无意识地随之转向,朝着最深某处飘去。
    今日并非开镜之日,然而蛰伏在镜湖最深处的蜃怪却被这个不寻常的血食吸引,竟破例睁开了眼睛!
    水流越来越急,卷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重伤的女子朝着黑洞里席卷而去。
    “哗啦!”忽然间一道黑影急掠而来,闯过了激烈的水流,仿佛渡过寒塘的冷鹤,一个俯身、将那个即将葬身于蜃怪之口的人生生夺了下来!
    水底深处发出了巨大的怒吼,蜃怪被触怒了,整个镜湖瞬间颤抖。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在水里疾行,然而身形却渐渐滞重,身后急流急卷而至,将他连着白衣女子一起重新包围。
    “蜃,闭眼吧!”一个红影飘然而至,挥舞起手中的法杖,“如今不是血食之日!”
    随着她的声音,法杖顶上忽地冒出一点奇异的火光,一挥而落,悄然飘落在急流的中心——那是非常奇异的火,居然能在水底燃烧!
    “嘶——”水仿佛被这一点奇怪的火给点燃了,瞬间发出了沸腾的声响。仿佛怕烫一样,那些水急速的退却,宛如千万条无形透明的蛇、向着镜湖最深处收回。只是一个瞬间,水底那一只蓝荧荧的眼睛就悄然的关闭。
    握着法杖的红衣女祭轻轻松了口气,回身看向同伴——方才那一刹,她几乎都无法相信这个衰竭到那种地步的人,居然能如此迅捷地从蜃怪手里夺走那个女子。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将怀里的女子轻轻平放在镜湖的水草里,俯身在她身周画下一个驱逐魔物的符咒,然后试图为她身上的伤口止血。然而不知是否被她这样的伤势震惊,那双枯瘦的双手里始终未能结出完整的手印,血还是雾气一样的不停蔓延。
    “海皇,您不能再动用灵力了,”溟火叹息了一声,阻拦了他,“否则,您可能都无法抵达哀塔——让我来吧。”
    苏摩退开了一步,看着红衣女祭挥舞法杖,轻轻点在白璎的伤口上。
    一点红色的火落在了伤口上,顺着伤口一下子燃烧。然而那道火却和方才灼烧蜃怪的火大不相同,带着温柔守护的力量。火焰转瞬即灭,被灼烧过的伤口只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多谢。”苏摩叹了口气。
    “不必,我只是治好了她体表上的伤。”溟火蹙眉摇头,“太子妃应该是被某种可怕的毁灭力量伤害,那一剑横贯她的身体,震得她体内筋脉俱断,灵力四散无法凝聚,恐怕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
    “……”苏摩长久地沉默,坐在水底的珊瑚上凝视着水草里那张苍白的脸,眼里露出复杂的表情。手指微微的探出,似想触碰她冰冷的脸颊,却终于还是停住。
    本以为此去万里,离开云荒、离开一切,便是永不再回来。却不料尚未离开镜湖,却看到她浑身是血的落入湖中。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一去不回头的信念,几乎是不顾一切的迎上去,将她从急流中拉出,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什么地步。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她还在重伤里昏迷,眼角眉梢却依旧带着绝决和无畏——如今的她已经有了战士的风采,和百年前那个娇怯怯的贵族小姐判若两人。
    这样苍白而单薄,温柔而绝决……是他一生里唯一爱过的人。
    “不如就不去哀塔了吧。”溟火趁机低声再度劝阻,“你放心她么?”
    海皇的神色有略微的松动,然而忽地觉察到了什么,唇角浮起了一丝冷笑:“不,我很放心……会有人来守着她的。我们该走了。”
    不等溟火回答,他忽地俯下了身,亲吻了她的眉心,然后起身决然离去。
    溟火愕然,也只好扔下了昏迷的女子,连忙跟上。
    转头之间,远处的水底已经有影影绰绰的人影赶来。
    “哎呀!这、这不是太子妃姐姐么?”苗人少女佩戴着辟水珠蹦蹦跳跳走在前头,忽地在那片水草旁停了下来,声音诧异而响亮,“天啊……臭手,臭手!快来看!太子妃姐姐受伤了躺在这里!”
    白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时空仿佛在一瞬紊乱了。她一生都在不停的下坠:从伽蓝白塔的顶端,从苍梧之渊的结界、从镜湖上空的战场……她不停的从一个时空坠入另一个时空,始终处于失重的飞坠中,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依稀中,她又看到了那张被尘封在记忆中的脸,慢慢近在眼前。
    鲛人少年的容貌完美如天神,黯淡的深碧色眼睛深不见底,他走近来,用双臂拥住她,吻在了她的眉心,阴柔而强悍、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力——她没有挣扎,只是宿命般地闭上了眼睛,交出初吻的瞬间、却只是充满了祭献般的苦涩和肃穆。
    他要她的证明,所以她便只能献出了自己,哪怕是被欺骗、被背叛。
    一切终结于那一场盛大奢华的婚礼。她从万丈高塔上一跃而下,而他在一旁看着,盲人的眼睛空洞而漠然。
    “你后悔么?”恍惚中,却又听到他的声音——转眼间,他已经是年轻俊朗的男子,十指上带着牵引傀儡的戒指,在镜湖上空拦住了她。
    她轻轻摇了摇头。
    冰冷的唇重重地压了上来,仿佛要掠夺走她的灵魂。那个吻是激烈而绝望,冰冷如雪,却又仿佛有熔化岩石的热度,她感觉到他叩开了她的唇齿,她似乎有什么东西立即注入了她的嘴里,迅速溶去。
    那是……鲛人冰冷的血!
    她惊惶地抬起眼,却立刻望进了近在咫尺的另一双深碧色的眼睛里。那一瞬间,她的灵魂都颤栗起来。只是一刹那,无数的往事穿过百年的岁月呼啸着回来了,迎面将她猝然击倒。
    苏摩,苏摩……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坠落中,呼喊他的名字。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他终于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俯下身默默凝视着她,冰冷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然,黑色斗篷下的那张脸却是陌生的:如此的苍老不堪,湛蓝的长发灰白如雪,深碧的眼眸深陷黯淡,处处透出死亡来临的颓败气息,宛如落日下脆黄的叶子。
    不……那不是他……那、那怎么会是他?
    是幻觉么?她吃惊地想睁大眼睛分辨,然而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被那一剑斩断,恍惚中无法挣扎分毫。那个苍老的人静静凝视着她,陌生的脸上有熟悉得刻骨的表情。
    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俯下身将冰冷的唇印在她的眉心,然后离去。
    那一吻,落在眉心的同一个位置,呼应了许多年前那一场缘起,仿佛是一场轮回的终结——结束了……记得要忘记。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向她传话,如此的冷静而沧桑。
    苏摩!苏摩!是你么?你要去哪里?
    看着那个模糊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竭尽全力想要大呼,咽喉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她不顾一切地挣扎,要把那句话送出,然而那两个字仿佛被诅咒了,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说出。急怒交加中,胸臆忽然一阵剧痛,一口血从口中急喷而出。
    “白璎,白璎!”耳边有人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用丝巾拭去她唇角的血。
    意识渐渐转醒,沉沉撑开的眼帘里,映入一袭金色的帝王冠冕,以及冠冕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焦急眼睛——她靠在那个人的怀里,有温热的药水被送到唇边。
    清醒后的一瞬,梦里的那一句呼喊就被冻结在咽喉。她勉力转过头,看着身畔的人,吐出了另外一个名字:“真岚?”
    “嗯。”他用右臂将她抱起,左手的银匙盛了药递过来,“你总算醒了……快喝吧。”
    “……”她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微微一阵恍惚。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么?原来是真岚救了她,一直照顾她到如今。
    她全身忽然放松,乖乖地张开了嘴,吞下了苦涩的药。
    “你看,”她听到他说,同时双臂缓缓收紧,“如今我终于可以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了——也终于,可以拥抱你。”
第十章
    一边写一边修补,跳着贴
    所以有些凌乱不堪
    现场施工版,大家粗粗看个大概好了,细节的地方还要修改很多的。
    前头没贴的几个片断
    【一】
    金帐里,红衣的女祭听着外面声音慢慢远去,脸上浮出复杂的表情。
    “海皇,真的不见他们?”她低声,声音洞彻而悲悯,“在彻底的离开之前,总要说出来你一直想要说的话……哪怕只说一句。”
    水底的潜流缓缓荡漾,让榻上之人灰白色的长发如同水草飘拂。那种灰白色还在蔓延,仿佛有某种无可阻挡的衰败力量由内而外发挥出来,渐渐从发根到发梢,将原本闪着锦缎般深蓝光泽的长发染成霜雪。
    “不必说了。”那个人躺在深陷的鲛绡里,面容宁静而颓败,如一朵在落日下凋零的花。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谢,唯有眼里的光亮一如昨日,令人想起那种倾覆天下的美。他的声音轻而冷,宛如风吹浮冰:“如果百年前的一跃还不能说明,如果百年后的星魂血誓还不能说明——那么言语又有何意义?
    他侧过头,冷冷地微笑:“我们不是一路人,但毕竟相逢过。”
    是的,百年前,在黑夜的河流上,他们短暂的相逢,却转眼各奔东西。但相遇那一瞬、两人之间映射出的闪电般的光亮、却已经映入了云荒乱世的史册。
    “苏摩……记得的忘记。”百年前,坠落天宇的女子在他耳畔轻声嘱咐。
    可惜,他并未能够遵守。
    如果真的忘记就好了……他不会再返回云荒,也不会卷入这样的乱世急流之中身不由己,更不会再和她和她丈夫相逢,合纵连横,引出诸多恩怨。
    也不会……象如今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绝美的身体提前衰朽腐烂。
    苏摩的眼里浮动着星辰般的光,身体上的裂痕如同活了般在延展——内里的黑色光芒隐约闪烁,似乎想趁着他如今的衰弱,挣扎出躯体取得控制权。
    有金色的符咒贴在创口上,压制着那些不停延展的裂缝,那些符咒写在连绵不断的长条金纸上,一圈一圈裹住他的身体,仿佛把他连着身体里的那蠢蠢欲动的东西一起封印。阿诺,阿诺……是否,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便不能摆脱你?
    但是,这一切,终究也该做个彻底的了结了……
    他抬起了手腕,一度光洁如玉石的肌肤如今枯萎而苍白,他的声音平静而冷酷——
    “没有开始,便不会有终结。”
    “不必再说什么了——日落之后,我们便去往哀塔。”
    ---------
    【二】
    黑色的水底,血在无声的蔓延,宛如鲜红的丝带一路蜿蜒。
    从碧波池底下不足二尺宽的泻水口挣扎游出,潜行的鲛人少年抱着贵妇人的腰,竭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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