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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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 第3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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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如意珠作为力量的来源,迦楼罗是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的,我倒想知道他们用什么作为力量之源来驾驭那个机械?”
    他从袖中摸出了那一颗宝珠,纯青色的光华在手中流动,帝都夜风一瞬都变得湿润。
    将灵珠握在手里,苏摩仿佛闭目感知着什么,神色沉静。
    龙……现在,你在做什么呢?
    镜湖底下那一场大战,是否已经结束?
    在海皇握紧如意珠的刹那,镜湖底下发出了一声悠远的龙吟。
    战后的废墟上,无数鲛人正在清理着战场,忙碌而有序。巨大的龙逡巡于子民的头顶,却显得心神不安,不时的仰头看向水面——有某种预感,水面上那座城市里正在发生某种不祥的事情。
    那种预感仿佛继七千年前星尊帝发动血战后,那种杀戮的力量又一次重新觉醒!
    海皇……你不顾一切的去了那个帝都,此刻,又在做什么?
    如意珠是联结龙神和海皇的纽带。地面上的黑夜里,海皇将灵珠握入手心的那一刹,仿佛有了某种沟通,盘旋在大营上空的龙神忽地抬起头,望着水面吐出了一声叹息。
    不好!这种预感……那个在暗夜里前行于帝都的人,只怕是……
    龙吟令所有鲛人战士都一惊,单膝下跪。复国军的统领炎汐和长老们从帐篷里走出,恭谨的俯身在高台上,等待着神的旨意。然而,龙神只是看了头顶一眼,复又沉默下来,片刻后仿佛做出了一个决定,巨大的金色尾巴一摆,旋即消失在镜湖深处。
    “我必须离开……这里就交给左权使了。”龙吟消失在水里。
    “龙神!”长老们失声惊呼,眼看着骤然降临的神袛又骤然离去。
    日前沧流帝国的靖海军团围攻镜湖大营,那一役声势之大,兵力之猛,简直前所未有。一战后复国军伤亡惨重,如果不是得到空桑人的支援、可能已然全军覆没。那一场大战接近尾声的时候,龙神忽然从天而降,咆哮着操纵水的力量,在瞬间形成了类似“天眼”的巨大漩涡,将残余顽抗的沧流军队一刹击溃。
    无数的鲛人战士看到了这梦幻般的一幕,纷纷俯身在地,仰视着头顶盘旋的金色巨龙,发出了千年期待后的惊喜呼声。
    ——然而,微微令人失望的是、海皇并未随着龙神一起返回。
    他们的王……在这个时候,又去了哪里?
    那个黑衣的傀儡师,有着无比强大力量和无比黑暗心灵的王,为何总是独断独行,从不顾及子民和族类?
    镜湖的中心,却是没有一滴水的。
    奇异的光笼罩着水底,虚幻的结界下浮动着一个虚幻的城市,恢宏而广大:城墙、城门、街巷、宫殿历历可见,和地面上的伽蓝帝都宛如孪生,如雾气一样隐约可见却不可触摸。
    “啊……太无聊了!”城门口抱膝坐着一个少女,喃喃的自语。
    “太无聊了太无了太无聊了!”她终于大叫起来,“臭手!你到底好了没有!”
    无数的鱼类在她身边游弋,看她半天不动,小心翼翼的靠近,用小小的嘴巴在她的肌肤上啜来啜去,弄得她咯咯直笑。然而忽然间爆发的这一喊,让一群鱼刷拉一声游开。
    “那笙姑娘,不要心急。”忽然间水流有了异常,有人轻声安慰。
    那笙不抬头也知道,是那位美丽的赤王又过来看她了——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炎汐会从远处的镜湖大营偷偷来陪她一会,也就只有红鸢才会来理睬她。
    “那个臭手,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把身体拼回去啊?”她不耐烦地抬头,问红鸢,“我在这里坐得屁股都痛了!无聊死了……水底除了鱼什么都没有,你们的那座城市我又进不去!——我想早点去叶城,不想再呆坐着了!”
    “皇太子殿下还在恢复中。”红衣的女子低头笑着回答,好声好气,“那笙姑娘,稍微耐心等一下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殿下这次只是出了一剑、却衰竭得厉害。”
    想起了那一日真岚那一剑,那笙颤了一下:“嗯,那一剑实在吓人……”
    那笙郁闷地伏下了身,抱着膝盖,无聊地摇晃着身体:“我……我总是觉得害怕啊!那个时候的臭手…变得不象他了……反而象…象……”
    她努力回忆着,忽地抬头,眼神惊惶:“象我在那面镜子上看到的东西!”
    “那面镜子?”赤王吃惊的反问。
    “嗯!”那笙不再摇晃身体,全身紧绷,睁大了眼睛,“你不知道,在星尊帝地宫的寝陵里有一面镜子!我……我在那个镜子上……看到了……看到了……”
    她迟疑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身体软了下去:“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赤王诧异的看着这个佩戴着皇天的少女——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为何只能和帝王之血呼应的皇天神戒,居然会接纳了这样一个异族少女。看来,这两者之间,的确也是有着深厚的宿缘吧?就如她居然可以进入星尊帝的寝陵,看到一切一样。
    那笙继续喃喃:“不过那个时候,臭手一定也看见了吧……所以脸色才会变得那么难看。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拉下脸来。”
    真岚皇太子也变了脸色?赤王一惊,隐约觉得不安。
    “没事,再过几天皇太子应该就可以恢复了,”她只好这样安慰那笙,轻轻抚摩她的肩膀,“很快就能带你去叶城,解开下一个封印了。”
    “叶城!”那笙眼里露出了兴奋的光——那是云荒最繁荣的城市,她在中州时候就已经听说过,早已神往了多年。
    那里,不仅有她需要解开的第四个封印,更有无数新奇热闹的东西。
    “哎呀!让臭手快点好起来吧!”她跳了起来,急不可待,“我等不及啦,三天后他如果还不能走,我来把他打包带上路也行!”
    “呃……”听到堂堂的皇太子被如此轻视,赤王也是有些尴尬。
    然而,话音未落,水流忽然起了变动,仿佛有什么在水底潜行而来。那笙立刻扔下了红鸢,欢喜地跳了起来,迎上去:“炎汐,是你来了么?”
    ——这几日她呆在镜湖水底,虽然无法进入无色城也无法留在复国军大营,但每日里炎汐总是会抽出时间来看她,以免这个天性活泼的少女无聊。
    然而,那急遽卷来的水流却是出乎意料的强大,在一瞬间就把那笙掀翻在地!红鸢也是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形,抬起头,忽然就愣住了,两人同时脱口而出:“龙!”
    镜湖的水忽然变得诡异,急速地涌动,绕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仿佛龙卷风一样从远处席卷而来。那个漩涡在她们面前停下,那笙惊骇地抬头——身周的鱼群早已远远避开,头顶的水里浮动着一条巨大的金色的龙,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们,微微摆了摆尾巴致意。
    那笙看着这条在苍梧之渊见过一次的庞然大物,吃惊:“咦,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会是来找空桑人麻烦的吧?——然而,龙神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红鸢,低沉的语音回荡在万丈水下:
    “赤王殿下,我想见你们的皇太子真岚。”
    虚无的城市里一片寂静。
    从鲛人镜湖大营回来的冥灵战士一回到城市,就重新分解为虚幻的灵,纷纷归入了一望无际的白石棺中,积聚灵力准备进行下一轮的战争。诸王纷纷安静退避,不敢惊扰疲倦归来的皇太子,连一贯喜欢训导皇太子的大司命都捧着辟天长剑离开。
    断臂支着腮,头颅正在金盘里小憩,眉间有极疲倦的神色——
    不止是因为那一剑带来的力竭,更因为心力的交瘁。几日之前,他刚刚做出了那样的选择:让海皇跟随妻子而去,自己带领军队前去支援复国军镜湖大营,击退来犯的靖海军团……将所有该做的都做完后,随着那一剑的挥落,他只觉全身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如果能一直这样睡下去就好了……真希望就一直这样睡着,什么事也不去想,不要再去面对那数不尽的国仇家恨、社稷苍生。
    那些东西,其实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过是西荒的一个牧民少年。
    “快逃!”睡梦里,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恐惧而惊慌,“快逃啊!”
    ——是谁……是谁呢?那样的遥远而熟悉。
    “真岚,快逃!快逃!”那个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居然是在呼唤他的名字,绝望而恐惧,“帝都里的那些人来了!不快逃的话……不快逃的话……”
    话音截然而止,他看到一条白绫勒住了那柔白的咽喉!
    “母亲!”他终于看清了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失声惊呼,返身狂奔——垂死的人却张开了手掌,拼命摇晃,面目扭曲:“快、快逃啊!真岚!如果被抓回去……如果被抓回去的话,你、你就会被…永永远远的……锁在上面……”
    那只手终于无力地垂落,母亲的眼睛永远阖上。
    少年的他在西荒的黄沙瀚海里狂奔,恐惧、愤怒、悲哀、绝望,一重重的逼来,和身后追兵的马蹄声一样得得近在耳畔。不行,一定要逃,一定要逃!不然的话……就会被抓住,就会被永永远远的……锁住。
    然而,不等他逃离,一条锁链从天而降,死死将他扣住,拖向了那些追来的魔鬼——他极力挣扎,却丝毫无法撼动那条黄金打造的锁链。
    终于,还是逃不了么?
    那一刹,他绝望地想:逃不了的话,那就做一个无知无觉的活死人吧!
    然而,时空在瞬间变幻,他已然置身万丈白塔的顶端,奢华盛大的婚礼正在举行——那一瞬,他看到了那条黄金锁链另一端系住的人:那个和他拥有共同命运的贵族少女。
    她静静地低垂着头,珍珠面幕罩住了眉眼,宿命的黄金锁链沉重地缠绕着她,她并没有挣扎,被一寸寸的拖着,来到他面前,看起来如此柔弱又如此宁静。
    他看着自己命定的妻子,忽然冷笑起来:原来,你也和我一样,是逃不了的么?
    那个瞬间,他却看到她霍然抬起了头——她的眼眸在面幕后亮如星辰,绝决而果断,全无他想象中的那种柔弱。
    “我要先走了。”她对他微微一笑,毫无预兆地、她一仰身,轻飘飘地飞出了塔顶汉白玉的栏杆,在万众惊呼里向着大地坠落!
    “不!”他失声惊呼起来,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试图拉住那个堕天之人——然而,衣袖从他指尖断裂,她飞速地坠落下去,嘴角尤自噙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不!”他嘶声低呼,死寂的眼眸因为震惊而雪亮。他眼睁睁地看着黄金锁链那一端的人坠落向万丈大地,宿命坚不可摧的锁链在瞬间铮然断裂!
    千重云气萦绕着她,凛冽的天风吹着她的衣袖,猎猎飞扬,让她看起来仿佛一只展翅飞去的白鹤——她、她居然……居然挣脱了?居然逃掉了!
    原来……她和他,毕竟不一样!
    梦里的景象开始紊乱,无数记忆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排列成难以解读的种种方式——百年前,她高高举起他的头颅,在即将沦陷的帝都城头对着子民高呼;九十年前,赴死的前夜,她在紫宸殿与他告别;几十年来,在这个虚无的城市里,她和自己说着一些开心或者平淡的话,宁静的时光就如头顶的流水一样无声无息的过去……
    最后,定格的景象是前日诀别那一刻:她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然后离开,没有回头。
    ——那一刻,他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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