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拚却醉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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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拚却醉颜红-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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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一个层层包裹了二十四年的茧,终于振翅成蝶了。
    天蓝刚一上班,中心主任就到她办公室派活儿:“市中心会议室,全市干部大会,马上出发。”
    天蓝边走边问:“什么事啊?领导。”
    主任吃惊地:“你还不知道?今天楚市长离开三江!”
    天蓝也吃惊地:“没错吧?前两天还跟他一起下乡呢。怎么?是要当省领导了吧?”
    主任道:“嘿!省领导。省委党校第七副校长。”
    天蓝站住脚步:“凭什么啊?”
    主任道:“你去开会不就知道了吗?快去吧,关键时候别掉链子。”
    天蓝应了一声,赶到楼下,搭档的摄像白宇驰已经发动好车,正在车里等她。
    两人从楚天舒到三江不久以后就一直跟随他采访,楚天舒的言行常常会成为他们日常的谈资。在他们的印象中,楚天舒是他们见到过的领导中的异类,他从来没有高高在上的领导姿态,他工作时的那种情景,就像一个兴致勃勃的大孩子,指挥着一帮成年人按照他的想法做一场游戏。成年人们开始不习惯,但渐渐地就被这个孩子的热情和信心所感染了,参与了进来。慢慢地才发现,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童心未泯的另一面,跟他在一起,所有的人都会习惯于以一种最原初的心态和方式去想问题,解决问题,这就使得许多复杂的问题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在楚天舒的面前,那些幕后的背景,拿不上桌面的理由,看似不成文的规矩,公众利益的部门化,部门利益的个人化统统都再也说不出口,因为大家都知道了,在楚天舒那里,做的都是阳光下的事情,给出的也必须是见得了阳光的过程和理由。就像楚天舒常说的一句话: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这里的腐,也不仅仅指的腐败的意思,它包括一切的思想和行为,在没有变腐之前,先把它拉到阳光下去晒一晒。就是这么简单,这么直接的方法,但是这种简单和直接的基础却是他自己的心底无私。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调走三江的市长,有人问过三江人的意见没有?两人越说越郁闷。
    天蓝做了个鬼脸,道:“你以后不要得罪我!小心我把你踢到党校当副校长!”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天蓝小心翼翼地道:“楚市长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白宇驰点头:“那简直是一定的,最简单的一句话叫功高盖主。”
    天蓝不服道:“他也没有这么大权力啊?”
    白宇驰骂她:“狗熊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你将来一定是笨死的。他没有权,不会找有权力的人?”
    天蓝急道:“他们都是乱来的,楚市长心思没放在这上面,阴谋诡计谁不会搞啊?人家压根就没想搞这一套。真要斗起来,还说不定走的是谁呢。可那样,三江不是就惨了?”
    白宇驰道:“你以为阴谋诡计是人就会吗?那才是一门学问呢,既要先天的资质,脸厚心黑,又要后天的修炼,勾心斗角。既要有方法有手段,又要掌握时机把握火候。难度大着呢,作用也大着呢。你别看搞好一件事情,一万个人努力也不见得成,可是要想搞砸它,一个人就够了!”
    两人走进市中心会议室,离通知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偌大的会议室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大家的表情如出一辙,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希望能从别人那里听到些最新的消息,嗟叹者有之,愤怒者有之,兔死狐悲者有之,整个会议厅就像开了锅的开水,翻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声浪。天蓝和王宇到第一排的记者席坐下。正挨着市领导席不远,往日开会市领导们自然是坐台上的,但是此刻空旷的主席台上只有三个座位,座位牌上依次是楚天舒,赵守礼,任远重。看来今天的会议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宣布楚天舒的事情。其他市领导的座位全部在台下。
任重道远
    何伟已经坐在了座位上,表情平静,偶尔和身边的人说几句话,市政法委书记大步走过来,坐到何伟身边,嗓门像门大炮:“无法无天了嘛!”何伟低声说了句什么,政法委书记反而大声说道:“那算什么!这毕竟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这时一位女副市长走来坐下,接着政法委书记的话说:“天舒市长太委屈了,没有这么整人的。”两人的话传到后边人群,这下议论的声浪更是一浪高过一浪。这时又有几个领导到了会场,纪检委书记还没有坐下就开始说:“有什么问题就查什么问题,什么年代了,还搞那莫须有的一套!这样做,对三江的事业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天蓝吃惊极了,她工作这几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在公开场合这样表达自己的意见的,在官场语言中,是没有这样的表达方式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任远重,赵部长,楚天舒依次走上了主席台。当楚天舒甫一出现在主席台上的那一刻,台下的嘈杂忽然变得鸦雀无声,而当楚天舒走到主席台中间的时候,台下忽然响起了潮水般汹涌的掌声。天蓝离的近,清清楚楚地看到楚天舒身穿深蓝色西服,神清气爽,气宇轩昂,见到台下鼓掌,立刻扭过头来,向主席台下边环视一眼,展颜一笑,就像一头骄傲的狮子王,雄距在山头,回首注视他的部族,他的亲眷,他的战友,他的仇敌,他的往昔辉煌。所有人都不肯停下掌声,掌声如潮,一波将停,一波再起。天蓝也拼命地拍着手掌,她不知道别人的想法是不是和她一样,因为没有说话的机会,没有表达自己心愿的权利,只能用掌声来说话,来表达,只希望鼓掌的时间多一分多一秒,楚天舒就可以多感觉到一分大家的支持和热爱。
    赵部长显然为眼前的场面所震撼了,这种场面是他从政三十年见所未见的,他忽然想起了昨晚那几个服务员给楚天舒敬的那杯酒,如果他早一天看到这个场面,他不会用那种调侃的口气跟楚天舒说那句话,一名干部,如果能在离开一个岗位,一个地方的时候听到一回这样的掌声,那真的是没有什么遗憾了,他开始怀疑常委会上的决定。
    任远重始终面带微笑,等待着掌声的结束,他知道再长的掌声也有停下来的时刻,掌声这个东西永远是短暂的,也是虚幻的。掌声之后的时间才是真实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些掌声就像打在了他的脸上,一下一下,无止无休。
    良久良久,掌声终于停了下来。任远重开始主持会议,只说了一句:“请省委组织部赵部长宣布省委常委会决议。大家欢迎!”就带头鼓起了掌。许是大家刚刚鼓掌鼓得累了,竟没有什么人响应,稀稀拉拉响了几声,就算欢迎过了。
    赵部长也不以为意,清了清喉咙,说道:“根据省委常委会议的决定,免去楚天舒同志三江市市委副书记,三江市人民政府市长职务。由任远重同志兼任代理市长……”
    天蓝早有思想准备,但当免去楚天舒这几个字刚一入耳,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听不见赵部长后边在说些什么,只是努力透过朦胧的泪眼仰视着台上的楚天舒,楚天舒的平易近人从来都没有让她产生过需要仰视的感觉,但是今天她突然发现,仰视的角度看楚天舒,竟然是那么适宜。楚天舒自始至终都露出淡淡的微笑,目光深深不舍地注视着台下的人群,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天蓝忽然心头狂跳,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终于,楚天舒的眼神看向了这边,四目交汇的一刹那,天蓝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楚天舒笑了笑,收回了视线。记者的职业敏感令天蓝回头看了看整个会场,当时那一眼就在一霎那间顿时在她的脑海中定格为永恒。天蓝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男人一起红了眼圈,这些人不是爱感情用事的诗人、艺术家,也不是单纯率真的学生、士兵,他们都是在仕途宦海中翻滚多年的官员,而官场是世界上最耻于真情流露的地方,官员是世界上面具最多,城府最深的一群。自己的眼泪没有什么稀奇,但是究竟是什么让这些人这样情难自己,无法自持?天蓝感到了深深的迷惑与震撼。她重新把视线投向主席台上的那个人,就是这个又骄傲又神气的男人,笑起来眼睛里面还会闪过一丝孩子气的男人,他用什么样的魔术把大家的眼睛全都变红了呢?
    只听得任远重主持道:“下边请楚天舒市长给大家讲话。”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偌大的礼堂顿时安静得像空无一人。楚天舒扶了扶话筒,天蓝清楚地看见楚天舒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只听楚天舒说道:“我……”刚刚出口一个字,竟然失声了。楚天舒马上调整一下坐姿,好像只是刚才坐的不大舒服一样,接着说道:“我今天只打算说三句话。第一句话,服从省委决定。第二句话,昨天晚上赵部长找我谈完话后,我想了很多事情,我想起过去与三江同志一起走过的三年,共同开创的事业,就像翻相册一样,历历在目,我在三江工作的三年,是我个人一生中最难忘的、最有意义也是最动感情的三年。过去的三年中,我和在座的同志们共同走过许多路,迈过许多坎,也克服了很多的困难,是同志们给了我最大的理解、支持、和配合。三江的同志和人民对我的一份特殊的厚爱,天舒铭刻在心,永志不忘!”楚天舒站了起来,说:“我要说的第三句话——由衷地祝福三江的明天更加美好!”楚天舒向台下深深一躬,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光。
珍重
    台下的所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再次给楚天舒鼓掌,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历久不衰。
    楚天舒转身离开主席台,任远重对着依旧长响不衰的掌声说了声:“散会!”
    白宇驰拍拍天蓝的头,安慰道:“好啦,别哭了,回去编片子了。”天蓝抽泣着点点头。
    收拾好设备,走出门外,却见人群密密麻麻围着楚天舒的车,人虽然很多,但是多而不乱,人们纷纷跟楚天舒握手道别,互道珍重。
    人群忽然一阵骚乱,只见十几个农民围在会议中心大门口,警卫正在维持秩序,农民们好像情绪很激动的样子。
    白宇驰忽然道:“是老长泰!”
    天蓝看去,果然是榀县农民老长泰,春节后,天蓝跑了两趟榀县报道县农林局没收老长泰的养殖鳖的事件,报道之后,楚天舒全面展开了整治全市职能部门依法检查依法行政的活动,在群众中引起极大反响。两人和老长泰已经是极熟的。天蓝拿着话筒跳下车,白宇驰随后扛着摄像机开拍。
    老长泰本就是个外场人,加上情绪激动,嗓门更大了:“我们是种地的养鳖的,什么事都不懂,但是还懂个知恩图报。楚市长呢?让我们见见楚市长,我有话对楚市长说!”
    天蓝叫道:“长泰大爷!”
    老长泰一眼看见天蓝,忙问:“姑娘啊,咱们楚市长呢?”
    天蓝道:“在里面,好些人在和楚市长告别呢。长泰大爷,您这是干什么来着?”
    老长泰急道:“姑娘啊,你去告诉楚市长一声,说我老长泰在这等着他,我有话要对他说啊。”
    天蓝应道:“好,您别急,我……”
    老长泰的眼光忽地越过了天蓝的肩膀,眼角颤巍巍地冒出了一滴混浊的液体。天蓝回头看去,楚天舒在人群的簇拥下,正朝大门口走来。
    楚天舒大步走过来,远远就伸出手来,边走边笑道:“这么远跑这一趟干什么?”
    老长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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