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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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斗-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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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笑着说:“那我不管,来咱们家过节就得有点配合,就得干杯。”她说完就把JP的杯子又给满上了,又把空杯子一扣:干了它。
    我估计我爹肯定是想了半天话题了,张嘴说道:“这个法国跟中国啊,两国人民的友谊源远流长,法国是第一个跟中国建交的西方大国……”
    我翻译过去了,JP道:“是……”
    这个话题结束了。
    “法国文化,在世界上享有盛誉,我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喜欢读雨果和大仲马的作品,才让我的女儿娟娟选择了法语作为她大学的专业。”
    这当然不是真的,当年我选择法语完全是因为学这门的人少,以后好择业。
    “你喜欢雨果和大仲马的书吗?”我爸问JP。
    JP道:“念书的时候学过一些节选的段落,没有读过他们的书……”
    这个话题又结束了。
    “我曾经去过法国,巴黎啊,波尔多啊,马赛啊,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不愧是世界第一的旅游目的地国家,有人说上帝亲吻了地球,那个吻就留在法国。”
    JP高兴了,“是啊,我的家乡在东南部的美心城,您去过了吗?”
    我爸爸:“……没有。”
    这个话题又结束了。
    这两人终于把我妈逼急了,她叫他:“让•;保罗。”
    JP:“阿姨。”
    “你,”她指着他鼻子,“爸爸,你爸爸是干啥的?”
    JP双手张开成小翅膀状,然后嘴里发出怪响,“嗡嗡嗡嗡……”
    我妈拍手笑,“哈哈,养蜜蜂的。那你给你爸爸帮忙不?”
    JP:“帮的。小时候不做功课的时候都要去农场上帮忙,或者陪着他去放蜂箱。”
    “被蜜蜂蛰过没有?”
    JP一边说一边比画,“有一天正放蜂箱,一只蜜蜂被我惹急了,从袖子里面钻进来,从领口那里钻出来,在我的眉毛中间狠狠地叮了一口!啊!”大哥惨叫一声,“然后我的额头鼻子和眉毛肿成了一条线。”
    听了我的翻译,我妈妈高兴极了,给他夹了一大块鱼,然后又跳跃了,“娟娟好不好?”
    她是个外粗内细的人,给每道菜都准备了公用的筷子。
    我爸爸觉得她的问题不太上路,咳嗽了一声,我妈就当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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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什么都好。”JP看着我妈妈的眼睛回答。
    我耸耸肩膀,不以为然,“他要是觉得我不好,干吗跟我来这里?”
    这顿饭估计在座的同学们都有些紧张和兴奋,菜没碰多少,我妈干脆放下筷子,看着JP,跟他说话。我爸爸倒是一直在吃在喝酒,可是看眼神我觉得他总是想从JP的谈话中认真地梳理出来关于法国社会生活各方面的重要情报。
    我跟大家说过吧?我爹转业之前在军队里的最后一个单位是总参二部,虽然是文职参谋,但是积累了很多间谍方面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很善于通过社会广泛发行的文字杂志搜集整理出来敌国政经方面的信息情况,他在这方面还写过两篇技术论文发表在军队内部杂志上。
    吃完饭之后,我妈又摆上了各种点心和水果。
    JP不含糊,给啥吃啥,一口不剩。
    电视上播《乡村爱情》,我妈一直在追,今天晚上不稀罕看了,把家里的老影集拿出来,把我为数不多的那几张裸照给大哥看,“你看,这是缪娟刚出生的时候,八斤二两,老胖了,头发比现在好。
    “这是她三个月的时候,白天睡觉,晚上闹。已经跟法国同步了。
    “这是她五个月的时候,吃得多,拉得也多……”
    我翻译到这里,狠狠瞪着她说:“妈,我跟你说几回了,让你离消化道远一点。”
    她笑一笑不理我了,指着一张照片让JP看,“这是我年轻的时候,我是职业的速滑运动员,怎么样?啊?”
    家里凡有客人来,无论我妈兜多大的一圈,她怎样都会给人看那张照片的,十七岁的她是八一队的职业选手,穿着运动服,踩着雪板,手执雪杖在小兴安岭的林海雪原间仰头微笑,英姿飒爽。
    JP竖起大拇指,“阿姨,好!”
    我老娘更高兴了。
    JP看看我,“那你肯定会滑雪了?”
    我摇摇头,“不会,一次雪板都没有上过。就会溜点冰。”
    “等到青年公园的湖面结冰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滑冰,好吗?Claire。”他说。
    “嗯。好的。”我看着他,看着他陪我妈妈说话,看着他吃我爸爸削的梨子,我觉得我这颗心热乎乎的,嘴巴里面像吃了什么最好吃的东西,甜滋滋香喷喷,我从来都没有如此幸福且满足过。
    ———————我是冰雪运动爱好者的分割线————————
    我送走JP,回家刚一进门,正脱鞋呢,我妈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对着我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啥?”
    “你小时候,我一边给你换尿布,一边想:她以后也许能找个外国人。”
    我拿了一只鞋在手里,比画了一下,“这么崇洋媚外的,小心我揍你哦。”
    她嘻嘻笑,又跑回去跟我姐姐讲电话去了。
    说句实话,我是从来都没有担心过我妈妈的反应的。丈母娘喜欢女婿是惯性和惯例,何况JP长得那么憨厚可爱。不过我确实有点担心我爸爸的态度,一来,这两人整个晚上似乎就没有找到一个共同的话题;二来,我爸爸这人比我还爱观察思考和怀疑,我这颗小心心啊,就怕他看出JP什么毛病,然后又给我出什么难题。
    我把鞋子一扔,打算去探探情况,我爸爸自己过来了,指着我的鞋子说:“跟人家交往,看到好的修养要学习:你们刚才进门的时候,他把自己的鞋子放好了,又把你的鞋子整理好了,你注意过没有?”
    我点点头,把鞋放好。忽然觉得好渴,就去厨房想洗个软乎的南国梨吃,几口吃完了,梨核往垃圾桶里面一扔没进去,掉在地上,我也没当回事儿,就打算进屋。
    我爸爸出来了,“这个梨核你为什么不捡起来?”
    我看看他,“我……”
    “你把它扔在那里,你觉得下腰费劲,你觉得你不捡,等会儿也有别人捡,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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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是想要我弯腰,还是你妈弯腰给你捡这个梨核?”他越说越上纲上线了。
    “……”
    “刚才是我收拾的餐桌,让•;保罗的鱼刺、骨头都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小碟子里面,你摆得旁边都是……”
    我觉得有点烦了,紧着鼻子跟他说:“爹你是不是要去当城管了?”
    我爸说:“刚才一对比,我觉得我对你一直以来很疏忽,你的教养比他差很多。”
    一般我爸这么说我的时候,我妈是不让的,今天她放下电话,几步走过来帮腔,“嗯,我也这么觉得,你走道的声音都比他大。”
    这就是我爸认真观察得出的结论了,我因为教养差被数落了一顿。不过我觉得没有那么不安了,虽然没有找到共同的话题,但是我爸爸看到了JP身上连我都没有注意到的优点。
    后来我想,可能男人与男人的交往和熟悉并不真的需要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如果能有共同的事情来做,那么效果一定是更好的。比如女人之间我们一定要有能一起八卦扯淡的闺蜜,但是男人呢,很多铁哥们儿的交情都是从麻友、球友或者棋友开始的。
    所以男朋友或者老公与自己的老爸相处得不是那么十分融洽的女同学们注意了:与其替他们寻找一个共同的话题,不如给他们安排一点有可能共同感兴趣的事情来做。
    当然了,比我更早发现这件事情的是JP大哥。
    中秋节之后,他很快就开始经常出入我家了。
    有一次他带来了一盒润滑剂,用细细的导管挤进了我家大门的门锁里面,从此我们用钥匙开门再不会发涩了。
    国庆节的时候,给我拾掇完电脑,这个家伙又把家里两个卧室的房门锁给修好了,他还把我爸爸的工具箱给整理出来,同型号的大钉子用皮筋扎起来,小钉子放在饼干盒子里……
    十月中旬的沈阳,天气开始转冷。爱好文艺的党政干部我爸爸和不爱好文艺的法国人JP一直也没有找到什么共同的话题,不过他们两个已经开始一起合作在阳台上面给我家养的乌龟弄一个新窝了。
    我觉得好玩,有一天搂着他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爸爸也喜欢做零活,他能愿意跟你一起做这个呢?”
    他想一想说:“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我看到你家有很多开关啊锁头啊什么的要么缠着胶布,要么不太好拧,但是工具箱里的东西很齐全。我就想你爸爸可能也喜欢修修弄弄的,但是手艺并不太好,总是用一些临时性的不漂亮的方式解决问题,所以我想也许我可以帮帮他。”
    ……
    我张着嘴巴看着他:他绝对是个狡猾的家伙,被观察的同时也在细致地观察着我的家,谁比谁傻啊?
 21儿子,她真诚吗
    无论我自己多么不在意,无论我多想回避,无论在我的故事里我多想淡化这样一个事实,以使大家相信我跟JP谈恋爱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普遍且典型的青年男女恋爱的故事,可那件事情总是无法被忽略的:我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而JP大哥是一个白皮肤蓝眼睛的法国人。
    我的家乡沈阳不算是一个高度国际化的城市,偶尔出现的异国情侣还是让人注目的。很多表现朴素而且友好,我们在副食店买香肠时,一个阿姨看着JP问我:“挣得多不,他?”
    我笑笑,“还行。”
    阿姨衷心地羡慕,“哎呀,你妈得老高兴了。”
    还有一位一年级的小朋友在公共汽车上给JP让座。
    在补习班跟我学法语的很多小孩子们不喜欢听我上课了,他们强烈要求我每个星期讲一段JP的趣事。
    可是也有很多时候,当我们走在大街上,坐在餐馆里,或者逛街的时候,我能真切地感觉到那些好奇的、审视的,甚至鄙夷的眼光。当然了,如果仅仅有眼光,那么也算足够礼貌了。
    记得有一天中午我陪JP去中国银行将他卡里的一些欧元现汇兑换成|人民币,因为是午休时间,偌大的银行只有一个窗口在营业,而恰好这家分部的排号机又坏了,所以所有的人都得在那仅有的一个窗口前面排队。
    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终于轮到我们了,整个办事过程是这样的:我们询问汇率,然后请办事人员将卡里的欧元兑换,对方请JP出示护照,拿去复印,然后履行数个手续,签名数次,再将欧元兑换,最后将银行卡和一些单据返还给我们。
    那是一个熟练的办事员,整个操作过程也没有什么问题和障碍,只不过这个手续本身就比日常的存款取款的业务费时,而整个过程中,我也要为双方翻译。所以我们大约占据了那个柜台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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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办完了,我和JP回头一看,排尾很长,足有八九个人。我本来想笑着说一句类似于“大家谅解”之类的话,但见这些人大部分对我(注意是对我,而不是对JP)怒目而视,我反而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了。
    但是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还真不惯着我,突然冲上来,脸孔停在我面前几公分处,恶狠狠地对我说:“你啊你,你总算完了你!”
    很大的烟味,几星唾沫直落我脸上。
    我没说话,当做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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