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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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胭脂-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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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络腮胡子对青年道:“景诚,我们一向与金爷井水不犯河水,是什么人竟让金爷不惜与我们斧头帮反目?”
  青年俏脸上仍带了笑,道:“金爷如今也只是人家手里的一个棋子。”说罢,背了手转身,却不经意看见缩在角落里的惊黛,不禁“咦”一声,便走近细细打量。
  惊黛本想趁他们离去再自个逃出去,不料又被那青年发现了,暗道糟糕,唯恐卷入这江湖帮派的明争暗斗里去。
  络腮胡子粗声问惊黛:“你也是青年救国团的人?”
  青年笑道:“老五,你眼力还是差些。我看这姑娘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太太。”
  惊黛只得道:“我只是路过的,却被他们抓了来。”
  话音刚落,一个伙计神色慌张奔进来道:“五爷,诚哥,警察来了!”
  青年抓起还缩在地上的惊黛,力大无穷地提起:“快走,苏州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尽量别惹出什么是非才好。”一面说着一面已与同伴逃出仓库。
  惊黛只听得耳际呼呼风声,想必这人功夫实在了得。待睁了眼时,却已身在荷湖的渔船上了,四周都是漾漾的碧水,莲苞尚未打开,长茎持着洁白的莲,真真得好看,若是全开了,恐怕迷醉了双眼去。
  青年蹲下身,美目里竟也是泛滥了水意,对躺在甲板上的惊黛道:“方才太急了,就怕你再落入那帮人手里,这才将你一并带了来,若你想回家,我让船靠岸便是。”一边说了已解开捆住她双手的绳索。
  惊黛环顾了四周道:“家?这是哪里?”
  络腮胡子道:“警察恐怕正追上来,姑娘,你先与我们一同走,我们斧头帮虽也杀人,但只杀汉奸走狗,绝不杀好人,你就放心先跟我们去。等过了风声,我们再将你送回来。如何?”
  惊黛听他说得也在理,便点了头,毕竟也知那些警察乱抓人,又问:“这是去哪里?”
  络腮胡子粗声粗气道:“回上海,姑娘,你别怕,我是斧头帮的五爷,”又指着那青年“他是诚哥,我们不是坏人。”
  景诚笑里如是揉了蜜,道:“姑娘,你是这苏州人?家里是做什么?家里都有谁?”惊黛听了,怕这斧头帮与燕又良有过什么结冤,直说了自己身份只怕对又良对自己都有不利,便道:“小女子家在苏州,家中只有姐弟二人卖胭脂过生活的。”景诚看她的双眼却蓄满了流光,那锐利的带了智慧的眸里溢出笑,隐有深意,他缓声道:“你先歇着罢。”
  一路乘了船又搭上火车,不过一天功夫便到了上海。
  惊黛站在车水马龙的南京路,只是怔了神,这便是传闻中天堂般的上海?它明明在眼前,伸手可及,却恍如一梦般,这是奢华的物欲之地,高楼林立,店铺栉比,万商云集,人群摩肩接踵,这般梦幻摩登的城市正如广播里放的靡靡之音。
  提了皮包的西服男子,卖花姑娘,烟视媚行的旗袍女子,叫卖的报童,一列并排着的候客的黄包车,叮叮当当驶过的电车,货品琳琅满目的百货公司,绝尘而去的黑色轿车和歌舞升平的百乐门……惊黛只是看不过来,这个陌生的城市,不同于苏州的小桥流水、小家碧玉,苏州的悠闲如若一幅远近都宜人的水墨,而上海却是喧嚣热闹的舞台,霓虹烁烁,灯红酒绿。
  五爷手肘碰了碰惊黛,低声道:“姑娘,别愣着了,我们到了。”惊黛这才回了神来,见景诚五爷与伙计们跳下车来,才跟着下车,不禁环顾四周,却是一处花园的洋房,虽是古旧了,但带了欧式的建筑,古旧倒让它的味更风情了些。
  一个老妈子打开雕花铁门,道:“五爷,诚少爷,你们回来了。”景诚带了笑,对那老妈子点头示意。五爷一旁拉了那老妈子问道:“吴妈,织妹回来不曾?”
  吴妈笑道:“也才刚到,织小姐一回来见你们不在,正不高兴着呢。”
  景诚笑道:“老五就盼着这天了。”
  那五爷也不辨解,一溜烟地跑了进去,可见心急了要见那织小姐。景诚对惊黛道:“织小姐是我妹,从法国留学回来。”
  待大伙进了那洋房,老五正端了一个瓷娃娃般的女孩上上下下地看,那神情分明是说不出的欢喜,瓷娃娃一身粉色礼服,杏眼圆瞪,努嘴嗔道:“五爷,我好生回来一趟,你们也不来接我,害我一个人找人搬东西。”
  老五只是嘿嘿地笑,景诚一旁缓声道:“老五,你可别太惯着她,不然五年十年都还是现在这个样,永远也长不大。”
  瓷娃娃听到景诚说话,回了头,又嗔怪景诚:“亏你还是我亲哥呢,我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你也不晓得关心,回来也不接,你便这样对待妹妹的?”那一张千娇百媚的容颜,果真像了几分景诚的模样。
  五爷却似羞赧,如说错的人是自己般:“织妹,你也别怪你哥,若非有事,就是你哥不去接你,我也会去接你。”景织的白眼向上翻,惹得景诚不禁扑地笑出来。
  景织发现仍在门边的惊黛,不禁“呀”一声惊叹,上前拉了惊黛的手,却笑了对景诚道:“哥,哪里来的女子?是你女朋友不成?”
  景诚唬下脸:“你这张不遮拦的嘴净爱胡说。”
  惊黛尴尬了道:“我由苏州来呢,亏了诚哥与五爷相救。”
  景织圆圆小脸,无暇的玉般清透:“你叫什么名字?”
  惊黛道:“颜惊黛。”
  话音刚落,景诚手中卷着的烟丝却抖落了几丝,他装作未听见,燃上了烟,眯眼吸了起来。
    正文 第四章 别有天地非人间 二节
     更新时间:2008…12…12 22:15:13 本章字数:2814
  【二】
  一晃,便又是数日时候。
  燕又良红了眼地将车急刹,跳下来,直奔了警察局去。
  罗队长半鞠躬着笑道:“燕帅,今儿又来了?局长方才出去了呢。”燕又良赤红了兔子眼,直逼上罗队长道:“这么巴掌大的苏州城,竟找个人也找不着?”
  罗队长欲哭道:“哎哟燕帅,整个苏州城差不多都已经翻了过来了,挨家挨户地查了几遍了,可……可仍不见尊夫人,这我们也没法了呀!”
  燕又良猛地砸了一拳在桌上,怒喝:“找,一日没找着,就继续找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罗队长一背冷汗淋漓,不住地点头:“是,是,我们一定会再搜查下去。”
  燕又良只是如那困兽般,团团急转,惊黛莫名失踪,毫无头绪,去赤英的铺子里,而赤英却也万般焦急了一同寻找,自那日一别,惊黛如是人间蒸发般凭空消失了去。
  一旁的小警察见燕又良风风火火地又开了车离去,不禁对那仍在擦汗的罗队长道:“罗队长,莫不是那日我们抓的,正是燕帅的太太?”
  罗队长不等他说罢,便唬了道:“小心你脑袋!”罢了,环顾了四周,见并无人,这才低了声道:“这事死也不能说出去,若是让燕帅知道了,你我人头不保!”
  小警察听罢,不禁两腿哆嗦。
  罗队长思想个来回,又自个喃喃了道:“极可能是燕帅太太,你说当日她手里揪了那张标语,怎么瞅怎么越像是救国团的?如今却搜遍整个苏州城都不见她人影呢?”
  小警察凑近罗队长耳旁,道:“那日青年救国团的都跑了,燕帅太太是不是也跑了?”
  罗队长道:“那日斧头帮死了几个弟兄,必定有人将他们劫去了!只是那斧头帮的九爷一向在上海活动,那日怎的在苏州搞起事来?我瞅着那个从我们手里要人的生哥有点问题。”
  小警察道:“罗队长,那燕帅太太一直找不着可怎么办?”
  罗队长啐了一口痰,道:“他能拿咱怎的?他一个当地军阀,纵使位高权重,与我们警察局毕竟也是两回事,人若是死了,查凶手去,也是叫我们调查,总不能自己查到自己头上吧?!人若是没死,找不着也难为不了我们,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我们上面不是还有局长副局长的嘛!再说了,我们听他的还是听局长的?他让我们查我们便查?屁!查个鸟!”
  小警察点头笑道:“在理,在理。”
  燕又良从警局出了来,只是开车横冲直撞,待回了军部,副官见他脸色铁青,不好再说什么。电话铃响,声如蜂鸣,副官忙接听。
  “原来是赵局长……燕帅不方便接电话,有何事与我说……呵呵赵局长太客气了,好……好回头我一一转告赵局长的意思。”
  燕又良身陷沙发,明明副官近在咫尺的,怎的却似遥在天边的声音,惊黛失踪多日,这数日便竭尽了精力去寻人,奈何苏州却像魔方,将惊黛零散变去,而声余色泽仍是残留着的,燕又良闻那不散的暗香,听似隐约的言笑,往日如是幕布影画,只可思忆,再无从触摸。
  惊黛在他耳际轻唤了道:“又良,又良……”
  惊黛?燕又良惊起,却原是打了瞌睡罢了,唤他的原是副官,那副官见他醒来便道:“警局的赵局长约你今晚去园子听戏呢。”
  燕又良只是烦得紧,道:“替我回了他,不去!”
  副官却笑道:“军队寻人,总归是不妥,说起这赵局长,若是平日里倒不必见他三分脸色,只是如今,这治安事件还得他警局出面寻太太去,若寻不着,少帅也可公私一起并论了他。”
  燕又良噙了眉,苦都说不出,只得摆了手道:“罢了,你去安排一下。”
  副官一听,便拨回了赵局长的电话。
  日暮夕霞渐成浓灰,如一抹玫瑰的灰烬掸落了一天。
  戏园子一并的繁杂,嘤嗡不绝于耳,赵局长单手作请,道:“少帅,先坐着,我特意点的昆曲,不知少帅喜听不喜听?”
  燕又良虽一身疲惫,神色却依然抖擞,军人一贯作风。此时听赵局长那般说来,却忽地想起那日与张正元在茶园子听的苏州评弹来,只碍于赵局长亲点的曲子,不便再说什么,便点头示意。
  那赵局长自然是怕因燕又良失踪的太太一事怪罪到自己头上,寻了多日仍不见踪影,也不好交差,毕竟是在自个管辖的地方出的事,唯有讨罪为先,先套下燕又良的软索,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赵局长唤来了戏班主,道:“今儿戏场子我包下了,让那些听客都散了去。”班主忙不迭地点头。
  听客遭了赶,骂骂咧咧,人散了去,场子立马清静了。
  赵局长端了上好的碧螺春,恭敬地递与了燕又良,不禁地一叹:“如今这世道,唉,乱得糟,燕帅方才来我苏州,就出了这乱子,直教赵某寝食难安!”说罢,观了观燕又良脸色,只见他并无表情,又继道:“燕帅,您放心,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必定加大警力加紧搜寻,务必要将燕太太安然无恙地寻回交还您手上去!”
  燕又良听罢,由衷地道:“我约摸也是想到了的,燕某投身从戎多年,沙场战场,树敌过多,难避一劫啊,只是却不知为何,纵然仇家劫我家人,却又并无要胁之言传予我,让人无从下手!这便是大伤脑筋之处啊!”
  赵局长顺势而下:“燕帅莫过于焦虑,身体要紧,若查到了半点消息,我便命人速速报告您去。”
  燕又良闭目,神情若苦。赵局长忙挥手致意那班主,班主见罢,便又传命戏开场。
  灯骤然暗下,台上梆子得得敲起。旦角施然踏了梆子的敲击而来,尖细嗓子拖长,听客辨得唱词,原来是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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