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交际花的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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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交际花的回忆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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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吉时,弟弟找来一个三、四岁的幼童,只见这个孩子对着箱子,三鞠躬,然后,用他的小手拍了拍箱子,扯去封箱的红纸,这就打开了箱子。最先看见的,是一个红纸包,梅家太太亲自拿了出来,递给了小孩,接着,梅家太太在箱子里拿出了一对镯子,径直走到我的屋里。
    我在窗口看到了她的举动,慌慌张张的抹了抹身上的衣服,紧接着,她走了进来。
    穿着暗紫色缎子的略微收身的齐膝大襟衣,高高的领子,将脖子托的修长,肥大的杏色围褶裙,相比之下,母亲那穿了多年的青色的齐膝大襟衣,不但显得乡气,更显得笨拙。
    梅家太太脸上的皱纹很少,若是母亲有她这样的生活环境,相信,一定比她更加的漂亮。
    梅家太太一见我,就拉着我的手,迅速的将镯子套在我的手腕上,她似乎是完成了一样任务,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对我说:“孩子,希望你们俩白头到老,和和美美。”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顺从的说了一句:“谢谢娘,”这句话,到是让梅家太太乐坏了,大约,没有哪个儿媳妇在没过门的时候就先喊了娘吧。
    以后的那段时间,我沉浸在那份羞怯里,任凭着母亲和弟弟的忙碌,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大礼前的一天,弟弟带着请来帮忙的人去送了嫁妆,母亲难得休息,就拿来烙铁(旧时代的熨斗,前面是一个大约7、8公分的三角头,连接着一根长的铁棍,在手握处弯过来,用的时候,只要放在灶膛的火堆里烧热,沾一下水,接着,在衣服上喷上水,就可以熨烫了)和我一起熨烫明日要穿的吉服。
    那大红色礼服上绣着的朱红色的牡丹,是我这些日子来一针一针的精心雕琢出来的,现在回想起来,不但漂亮且触目惊心,自我穿上那件红袍,真正的苦日子就拉开了序幕。
    傍晚的时候,弟弟摇摇晃晃的回来了,不会喝酒的他被灌醉了,我一面扶着他,一面责怪他:“你也是,本来就不会喝,再说了,还是小孩呢,他们怎么这样。多亏娘出去了,要不然,你准少不了一顿打!”
    弟弟颤巍巍的被我弄到了房间,突然大声的哭了起来,他坐在炕上,盘着腿,鼻涕眼泪一瞬间就混在了一起。
    “你要死!”我骂“不过说了你几句,怎么还哭上了,哪像个大丈夫。”
    我的弟弟摇着头:“我不做大丈夫了,姐。”含含糊糊的哭声,让我意识到,他是不舍得不嫁的。
    我搂着弟弟,也哭了,是呀,我这一去,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又有谁能知道呢?
    突然间,弟弟挣开了我的手,连滚带爬的挣扎到炕柜前面,从最下面那个抽屉的最里面娶出了一只黑色的钢笔,他低着头:“姐,”他说:“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说,那个找你绣手绢的人,给了我一只钢笔,不是问我他要的。”他突然间抬起了头“是他主动给的,就在那天我送手帕的时候,他问我会不会写字,我说会,他就送了我这个,他说,以后有条件的话,还是读书吧,这个留着做个纪念。”
    我没有责怪弟弟,那个时候,有钢笔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数人还是用毛笔的,弟弟有一只这样的笔也好。
    “姐,”他又接着说“这支笔,给你吧,留个念,婆家虐待你的时候,起码想起我,还有个指望。”
    我笑了:“傻孩子,哪那么多婆婆喜欢虐待儿媳妇。你没听说过吗‘看媳妇就能看婆婆’,若是婆婆被婆婆的婆婆虐待过,才会虐待媳妇的,人家是大户人家,规矩是多了点,不过应该不会打骂儿媳的。”
    弟弟执拗的将笔塞到我的手中,也好,做个纪念吧。
    第二天,在迷迷糊糊的不安与磕磕绊绊中,我听到了门外传来吹吹打打的鼓乐与喧闹的声音,吉时就快到了。
    母亲迅速而仔细的打量着我,然后,在我的头顶上取下一缕头发,挽成一个小小髻,取“结发夫妻”的意思。梅家的红包递了进来,“截门”的亲友们打开了门,顿时,吵闹的乐队与轿子,从容的挤进了我家的小院,一面挤,一面撒下手中的大钱。母亲,早出门恭候,与弟弟一起将迎亲的人们迎入正房。
    母亲亲自取出了寓意着福寿绵长的“子孙碗箸”,梅家的大儿媳小心翼翼的接过,然后用红布包好,她又叫来“提茶壶”的小孩(按规矩,新娘的花轿不可以空着,所以,来的时候,有一个孩子坐在里面,手中拿着一把茶壶,茶壶里面放入少量的清水,豆腐一块,上面插着一朵蝙蝠形的红绒花,壶的上面,盖有四方形的红罗帕一面。),她接过孩子手中的茶壶与罗帕,将大红色的罗帕递给我的母亲,母亲接过,然后,和文婶撑开,一起走到里屋,这个时候,我的一个远房表姐,迅速的将茶壶里的红绒花戴到我的头上,这时,母亲和文婶将大红色的罗帕盖在了我的头上,一切就沉浸在这个红色的,看似吉祥如意的天罗地网中。
    文婶和表姐扶着我起来,我轻微的低着头,能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地面上的事物,弟弟过来了,一把抱起了我,我们这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需要兄弟抱到轿子里,我听见耳边有弟弟的粗粗的喘息声,他的年纪不大,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并不重,也许,弟弟是因为长时间的应营养不良吧,所以,才有些吃力。
第八章 新婚****

           很快的,我被放入了轿子中,说实在的,轿子里并不是很舒服,虽然,那个季节已经是深秋,但是,轿子里闷闷的,加之,坐的不过是一块铺了红布的木板,坐一会,屁股就会很疼。
    母亲来了,在轿帘放下的那一刻,母亲颤抖着声音对我说:“孩子,娘愿你们四季平安、百年好合。”没等她说完,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更是有一种感动自己的韵味,越哭越伤心,但哭声,始终压不住身后的唢呐声。
    大约,许多命运不幸的新娘都会讨厌唢呐的声音吧,那种声音,是对欢愉的讽刺声,是来自异世界的大声的嘲弄声,更是,更是对命运的无助与无力反抗的虚弱的叹息声。
    我斜斜的依在轿里的一侧,汗水混着泪水黏黏的粘在脸上,领口处的衣服扣子紧紧的,让我有些喘不过气,蒙着的盖头让这种令人难受的闷热加剧了,我不能摘了盖头,也不能松开领口,哭累了,就挨着。
    当还我沉浸在轿子慢悠悠的略微的晃动的时候,轿子突然停下了,接着,被轻轻的放下,我急忙的正了正身子,慌忙的用手抹了抹泪水和汗水,这时候,我感觉的到,有人踢了轿门,应该是到了,我想。
    只听外面有人高声的喊:“迎新人,压轿。”顿时感觉轿子倾斜(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第一次坐轿),我顺着惯力,几乎是被倒了出来,多亏轿门口的梅家嫂嫂一把接住了我,她****的将我一提,我站直了身子,还好没有出丑。
    梅家的嫂嫂和梅家的老妈子扶着我,只听那个老妈子在我身边说:“慢点,别弄响了垂在裙子上的铃铛(若是弄出声音,说明女孩子没家教,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都是小脚,走路缓慢,所以,铃铛一般不会碰响。)
    梅家嫂嫂在领一边对我说:“一会迈火盆的时候,小心点,别刮上火星。”
    我十分感谢嫂嫂这次善意的教导,走到火盆的前面,我有了真正的恐惧,那火盆,不,应该说,那火盆里的火十分的旺,可能是梅家为了讨吉利吧,不过,这对于我,十分的困难。
    “别停,大胆点。”嫂嫂在一边说。
    我咬着牙,左手攥住了右手,狠下心来,一大步的迈了过去,身后,传来大家的起哄声。
    “挺好。没刮出火星。”嫂子说。
    “真是。铃铛响了。”老妈子说。也许。是我过于蠢笨吧。即使在多年以后。我也无法想象。迈那么大一个旺盛地火盆。究竟要怎样才能不碰响铃铛?对了!将铃铛拿在手中。它就不会响了。当然。这是玩笑话。
    我和梅家地二少爷梅翰林被推到了花厅地****。拜堂了。我却始终没见过这位少爷地模样。拜完堂了。我仍旧被老妈子和嫂子扶着。进了洞房。
    并不能马上地坐下。据说。此时此刻。床上有两位请来“全福”(父母、配偶和子女都在地人)地太太正在铺被子。这个过程。虽然不漫长。却令人烦躁。好容易等她们铺完了床。我被嫂子拥坐在床上。身边坐地。应该就是梅家地二少爷。那两位“全福”地太太并没有走。而是和请来喜娘们一起。将喜果(枣、莲等)撒在帐子中。口中还念叨着“平平安安。早生贵子。”等等。
    大约。过了一炷香地时间。老妈子发话了。“请少爷高升!”她喊到。这时。我感觉。身边地那个人动了。接着。似乎被人拉了起来。“请少爷高升!”她又喊了。马上地。大概是有人递给他了什么。我猜。应该是用来挑盖头地秤杆。“请少爷高升!”突然。我感到。盖头动了。我地心。一时间“砰砰”地乱跳。似乎大有跳出来地可能。接着。那红色地布彻底被揭开了。我故意低下了头(表姐说。新娘子一定要害羞、矜持)。但在低头地那一瞬间。我看清了未来准备陪伴终身地那个人。
    他有一张清秀地脸。苍白地。和父亲一样苍白地脸。不高地个字。没有留辫子。疏地是文明头。但是。他似乎看起来十分地虚弱。不断地喘息着。身边。还有两个老妈子(穿着做粗活地衣服)搀扶着。
    他****的将盖头向屋顶的方向挑去,很快的,他就被扶着,坐下了,坐在我的身边。我轻轻的瞄了瞄他,佝偻着坐着,气喘吁吁的,而喘气中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虽然不令人讨厌,却让人躲闪不及,他一定是有肺病的,一定不像张老太太说的那样,一定是很严重的病,或许,是痨病。
    这时,喜娘们端来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子孙饽饽”,轮流的喂我们吃的,我一面低头吃,任凭她们口中吉祥如意的话,一面斜着眼睛悄悄的打量着他,每次,也只能瞄一眼的看上一个到两个部位,不能让别人察觉出我对他的观察,不然会被人说笑的,我们那个时代,还没有激烈的情感碰撞,无论是爱还是不爱,都不能叫人瞧出来,都要装出一副可有可无的平淡而略带冷漠的神色,若是被人说出喜欢,女孩子就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这样美丽与幸福,要是低调的,阴郁的,压制的,不能说出,即使藏在心里,也需要自己默默的遗忘。
    我身边的那个人,有着苍白色修长的手指,没有带戒指或扳指这一类的饰品,指甲剪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指甲边也没有毛刺,相比之下,弟弟的那副小黑手和指甲里的黑泥巴,显得有些粗糙,那个人,看上去瘦极了,虽是合身的衣服,但袖口和长袍都显得宽松,那个时候,无论男女都已经开始时兴收身的衣服,袖管瘦瘦的,紧紧的包着胳膊,长袍需要十分服帖,这样才够潇洒。或许,是他太瘦了,家人不愿意让外人看到他的一幅病态的模样吧。
    他到是十分客气和礼貌的,无论是送“寿面”的喜娘或是家中祈福的老妈子,他都会对别人说一声“谢谢”,那个年代,又有几个少爷能尊重干粗活的老妈子呢?
    即使到了后来,多年以后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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