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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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错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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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虽然碍于正宗老乡的面子,他俩还算过得去,心里却水火不容。大二上学期,为了争夺房美月,柳明名那出被刊登在院报并被团委表扬、引起包括房美月在内一群美眉们竖大拇指的“英雄救美”戏演砸了,确切地说,是让业余侦探贾界揭了老底,两个人曾经半学期不说话。后因房美月加利一样来来回回地调停,他们才谈和。
一旦错过第一章(6)
毕业分手那天,柳明名大度地把手伸过来:贾界,我决定上省城滨海发展,滨海有什么事喊我一嗓子,好使!
  贾界说:谢谢,我会的。
  贾界的潜台词却是:喊你一嗓子,我怕惹来官司!


  柳明名跟贾界这样,完全看房美月的面子。
  柳明名问过房美月,以后有没有上滨海的打算,也许,能找到她的母亲呢。房美月说,再说吧。
  再说吧,显然不是一句拒绝的话。
  这也是柳明名足以在心中反复弹拨的一根弦。
  柳明名到滨海后,买张市区地图,骑个破自行车可大街转。他要了解滨海,了解滨海的所有长处,以备向房美月炫耀,哪怕给她当个向导啊,也是不可错过的机会。
  1993年初冬,柳明名怀揣“内奸”的一千块钱,燃起一个火烧火燎的念头:一心想见到房美月。一想到自己要是蹲了笆篱子,就再也看不到她了,鼻根就酸一阵子。可此时,他在繁华的马路弯转了半天,还在原地踏步。一个人钻进这样的大城市,犹如一只蚂蚁钻进草原。滨海的“草原”这么大,他的步子该往哪迈?
  我也对滨海情有独钟。从小到大,我去过许多地方,比来比去,滨海还是我的最爱。往北,气候不行了,外来文化掺和得也多,变味了。往南,因过于细腻与温婉而导致做作,自然原本的味道太淡,也让人不舒服。这些问题说起来太麻烦,还是不说吧。总之,我喜欢滨海,喜欢滨海的男人和女人。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性格,我都喜欢。我想,这篇小说中的人物,大概也如我一样的心理吧?
  佟大志来滨海比贾界柳明名房美月都早。在我们上大学那年开始,佟大志每年都在滨海混迹几个月。说是“混迹”,是为了表达他当时的无奈处境。来滨海打工,是为了给瘫痪的母亲赚药钱,农忙时得回去莳弄庄稼。抽支烟的工夫,他还要看几眼功课。他跟贾界柳明名房美月都是一个山沟里的老乡,县重点高中的同学——他本该成为我们的大学同学,但没有。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他父亲上县城给他的母亲抓药,为了省路费,夜里走山路失足落崖,掉进山下的水库里。三天后,才有人发现他的尸体。说是尸体,其实只剩半个骨架。朝下的那一半,肉都没了。捞尸的人说,咳,吓人哪!远看,尸体周围是一片乱乱的“黑柴草”。近了,才知道那是鱼脊背。乱糟糟黑乎乎的鱼脊。捞尸的小船划近了,“黑柴草” 们才哗啦啦,散了……
  当半具骨架捞上来,人们都说,这个样子,该沉底的。
  是的,该沉底。
  但,他没沉。
  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四个的“同学情结”。当房美月填报了这个学院,“刷刷刷”,佟大志贾界柳明名也毫不犹豫地“跟庄”!其中佟大志高出录取分数线213分,贾界高出153分!
  房美月上大学的前一天,佟大志送给她一个“心”状的小红盒。房美月打开一看,是对白玉耳钉。
  佟大志说,它小,但它是真的。
  佟大志说,它离你的耳朵最近,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
  佟大志说,终身大事,别订得太早。
  房美月还在低头看这对耳钉,一抬头,佟大志已经走远。
  房美月后来跟我说:佟大志个头不高,长相也不出众,但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他——是我永远的痛。
  手握那个小红盒,望着佟大志远去的背影,房美月忍不住潸然泪下。
一旦错过第一章(7)
在县城高中,佟大志穷得声名远播。一套衣服变戏法一样变了三年。头一年穿正面,第二年穿反面,第三年再翻个个儿,补充几块形状不一的小布块片。冷了填棉花,热了把棉花再掏出来。胳膊肘跟膝盖处破了,补上皮子,竟抢得“装酷”的美誉。平时他很少跟人来往,嘴巴像贴了封条,话少。一到中午吃饭他就蒸发了。偶尔,他也匆匆上食堂买点米饭,又匆匆地消失。人问他为啥不吃菜,他说在家总吃,吃伤了。开学不到两个月,他就在全校名声大震。用电炉子煮黄豆。校方追查电炉子来路,拉开架式,要抡起纪律的大刀片,吓得炉主贾界一脑袋大包。佟大志却刘胡兰一样坚强,视“铡刀”为玩具,一口咬定那东西是他惟一的家用电器。贾界好几宿睡不着觉,实在抗不住,眼见要尿裤子了,才知道佟大志以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架势,誓死捍卫友情,摘净了自己。校长说,只有佟大志可以免于处分,太穷了,学业又那么好。事后贾界感动不已,非要请佟大志下馆子。佟大志再三说,别下了,又不是外人。贾界坚持要下。佟大志实在推托不掉,就退而求其次:“要不,你给我买块香皂吧?”贾界上街就搬回来一箱子香皂。从此,佟大志身上总是弥漫香皂味儿。在各种化妆品漫天飞的时代,佟大志竟以香皂为“时尚”,如他在班级的地位,默默无闻。有他不多,没他不少。可是,第一次期中考试,他就放了卫星,把老二榜眼拉了169分!此后三年,他始终一路遥遥领先,别人就是累吐血,也只能望其项背。
  成绩出众,佟大志一下由垃圾股跃为绩优股,人气扶摇直上。人一旦出了名,腋窝裤裆都洒满阳光,什么都藏不住。多少双眼睛,都在为他“协勤”,很快,中午“蒸发”的秘密揭晓了:佟大志天天到城南那个废弃的工厂去修行“另类功课”。他进了那个破房子后,手指插进嘴里,一声比小泽征尔在指挥台上“提拎”高音小号还要浪漫的口哨,唤来“突突突”一阵翅膀声,很快,鸟儿就在他的身边欢快地跳跃、鸣唱。佟大志打开饭盒,一扬手,鸟儿就扑过去争食。看得出,鸟儿们跟他相当熟悉。有时佟大志把饭盒放在几块砖头上,随便捡点柴草,引燃,煮黄豆粒儿。吃不起食堂。他就周周回去,走后来他父亲跌崖的那条山路取来粮食。一个重点中学的高材生,天天中午在野外生火烧饭,一干就好几年,谁见过?如果不是佟大志创造这个纪录,这篇小说也不会有这个精彩的细节。
  后来佟大志曾跟我讲起那条山路。他说,隔些日子,他不走那条山路,“脚都痒痒”。这是猎人踩出的一条毛毛道。毛毛道细绳一样荡在半山腰,遇树而绕,碰石而转,时隐时现。毛毛道的两旁,有在风中翻着亮灰色叶片的艾蒿,有柴胡、旁风、紫草等药材,还有盛开的大芍药花、红花苗子以及叫不上来名的各式野花。清风送爽,鲜香袭人,佟大志每走到这个地方都要闭上眼睛,筋鼻子,使劲儿闻几下。这些芳香会直入心脾,再从毛孔释放出来,整个人都会清爽无比。有时,突噜噜一声响,草丛里一只黄身红脖红尾的山雀惊飞起来,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喳喳叫着。嗨,那鸟儿太美啦,花一样!要我说,鸟儿个个都是会飞的花朵啊!在它起飞的地方,“刘海儿”一样的乌拉草笔直笔直,光滑,油亮,如同现在城里美女们喜欢的“离子烫”! 乌拉草下,藏着一个雀窝……只是,在毛毛道大甩弯的地方,得格外小心——尺把远处,是一个几十米高的悬崖,悬崖下是一个大水库……
一旦错过第一章(8)
佟大志说,那个叫千千的女孩活心了,也要跟他走一趟。佟大志答应过她,但却一直没有兑现。
  吃完饭,佟大志走出空房子,喝点小河的水,再仰躺在向阳的河边斜坡上,翻开书。佟大志不时也呆坐在河沿儿,眼望一马平川的田野,似看得很近很近,也似看得很远很远,一脸痴迷……
  有时候,跟那个小女孩在一起玩。用小片石跟小女孩在水面上打水漂,比谁打的漂多。女孩儿总输。不时地,佟大志故意让石子一头扎水里,小女孩赢了,就啪起小手咯咯咯笑,笑起来没完。
  小女孩没露面前,佟大志以为出了怪事,破房子里的干柴怎么源源不断啊。明明今天烧光了,第二天一来,又出现了!起初,佟大志没在意,后来觉得有点怪。佟大志曾四处看看,什么都没有。他把脑袋摇成了货郎鼓,也没整明白。十几天后,躲在窗外的小女孩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佟大志才发现那个穿花衣裳的小女孩。小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叫千千,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出奇地大,眼睫毛长,像黑纱帘。黑纱帘关关合合,忽闪忽闪的,很好看。佟大志指着干柴火,问她为啥这样,小女孩只是抿着嘴笑,不说话。熟了,小女孩说:“我也喜欢鸟儿。”佟大志像遇到知音似的,有点感动。小女孩子指指前边说:“看,我家就在那边!”
  千千跟佟大志亲近是因为一个男孩。那个男孩用弹弓子打雀儿,千千不让。男孩一下推倒了千千,骑上,举起手,要打。佟大志几个高蹿过去,一把把男孩子揪了下来。男孩子吓跑了,千千感激地看着佟大志,小嘴一扁一扁,要哭的样子。可是她一下把哭憋了回去,抹着眼泪叫一声“哥!”佟大志没想到千千会这样叫他,愣了半天,才答应。佟大志说:你跟我妹妹一般大。真的?真的。千千拍着手乐:太好啦太好啦!
  佟大志总来,千千也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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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上半年的一个中午,佟大志猛地发现空房子里多了一大堆干柴。一看,上边有张纸条:
  大哥哥:
  我家要搬铁岭去,明天就走。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捡干柴了。要是我能回来,还帮你捡干柴,帮你照看那些小鸟。
  千千
  这时候,佟大志心中顿生怅惘——连小女孩子姓什么都不知道!
  房美月第一次跟佟大志零距离接触是在高三的时候,柳明名硬塞房美月衣兜里的项链让佟大志看见了。在楼角挑着那个大白盘子月亮的晚上,佟大志神秘地把房美月约出教室:房美月,我没钱给你什么,“要给,一定给你个真的。”
  第二天,房美月还柳明名项链时,柳明名慌了:你千万别生气啊美月,我钱、钱不够才给你个假的,我上回‘撅秤杆子’亏了……
  柳明名家里也是一分钱掰两瓣花,县巢丝厂倒闭后,柳明名父母下岗后一直坐吃山空。眼见存折上的数字越缩越小,看得全家人惊心动魄,却无计可施。都要扎脖了,家里人哪会想到早熟的儿子一头扎进单相思里不能自拔?柳明名有时捧着书发呆,有时吃着饭发呆,有时望着天花板发呆。柳明名母亲担心地说,又在想数学题吧?想不明白就问问老师,别憋坏了脑子呀?其实,柳明名母亲不知道,那个时候,书本里、饭里、天花板上,都有房美月的俏脸。柳明名妈一说,房美月的俏脸就没了。那时,柳明名是很生气的。好像母亲真的冲了他跟房美月的约会。柳明名不时扫兴得一甩头,白了妈一眼,说“憋坏了拉倒!”尽管这样,柳明名穷得*都省略了,却是班里的“时装模特”,什么时兴穿什么。要不让“老班”臭了,他还在女生跟前炫耀他的香水呢。这些,都是“撅秤杆子”的杰作。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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