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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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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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二十八

  昨晚一睡到天亮。

  恶心。

  一月三十日

  打架。

  不知道他的名字。打倒他了。他挑衅,嘲笑腰痛。突然袭击。

  生命是这么粗陋。

  真没意思,我以为他会写什么东西呢。小丽想。水平也就跟我着不多,词汇量少得可怜,要是让我的老师打分,一百分也就只能打个二十分吧。

  她随手一翻,翻到这个本子的后面,原来是从哪本书里剪下来的。是个故事。也许还有点意思。看看吧。

  阿加门农为了取得特洛亚战争的胜利,将自己的女儿伊菲革涅亚献祭给神。他的妻子克吕泰涅斯特拉对此悲痛万分、难以释怀。当阿加门农取得特洛亚战争的胜利回到家中时,克吕泰涅斯特拉乘他洗澡之际,将他刺杀了。阿加门农与克吕泰涅斯特拉的儿子俄瑞斯忒斯接受神谕,要他杀母为父复仇。俄瑞斯忒斯杀了母亲和她的情敌,但是杀母的行径既使他发疯,也引来了复仇女神的追击。

  复仇女神叫道:“我们紧跟你,你这谋杀者!我们追踪你的滴血的步履,如同猎狗追踪受伤的牝鹿。你将找不到避难所,也得不到休息。我们将吮吸你体内的鲜血,当你瘦得只剩下一个活着影子时,我们就将带你到地狱里去,在那里谁也无法解脱你永远的痛苦!”

  俄瑞斯忒斯来到神庙向雅典娜求救。

  “我杀了我的母亲来报杀父之仇。这是你的兄弟阿波罗强迫我这么做的。他威胁我说,要是我不惩罚我父亲的谋杀者,我就要永远受到痛苦。现在请你裁判,我的行动究竟违理还是合理,我都将听从你的判决。”

  雅典娜沉默着,深思者。最后她说:

  “我所要裁判的案子奇特而复杂,是人间法庭所不能判决的。如果法官们不能得到结论,就由我自己来判决。双方都得搜集证据并召集证人,我也将聘请城里最睿智和最纯良的人来解决这个困难的问题。”

  审判的日期来临了。

  雅典娜将小石子分给每一个法官作为投票之用。每人都有一颗白石子表示无罪,一颗黑石子表示有罪。投石子的钵子就放在事先划定的空地当中。雅典娜从首席审判官的高高座位起立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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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我以城里最睿智最纯良的人创立这个法庭。他们应该是严肃、公正和清廉的。他们不应受到贿赂,不贪求私利,只是全力保护所有这地方的人民的权利。公民应当尊重它,把它当作力量的源泉与支柱,大地上任何民族所不能有的骄傲。这便是我对于未来的希望。现在,法官们,记住你们曾经宣誓效忠于法律,请在这钵子里投票,来解决这桩案件。”

  法官们默默地从座位上起来,鱼贯走到钵子那里,投下他的一票。当所有的人都投过票,由推举出来的公民们,经过宣誓,站出来细数钵子里的石子。结果发现,黑石子与白石子数目恰恰相等。

  这时,保留了最后判决权的雅典娜必须作出判决。她再次站起来。她说:

  “我不是母亲所生的人。我,一个Chu女,是从我父亲宙斯的头里跳出来的。因此我拥护父亲和儿子的权利,而反对母亲的权利。我不赞成为了取媚情人而杀死自己的丈夫的妇人。我要投赞成俄瑞斯忒斯的票,他杀死他的母亲乃是因为她谋杀了他的父亲。”

  说着,她离开她的座位,取一颗白石子投到钵子里,增加了白石子的数目。然后她庄严地宣告:

  “由于多数票的决定:我们宣告俄瑞斯忒斯无罪。”

  她看不懂这个古希腊故事在说什么。她看到桂阳雨在剪下来的印刷纸下面写道:

  但是——俄瑞斯忒斯自此之后,到陶里刻半岛取走阿波罗的妹妹阿尔忒弥斯的神像归回雅典(她厌倦了野蛮人的供奉,希望受到文明人的供奉),便心平气和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他九十二岁时被毒蛇咬中脚踵,中毒而死。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难道神的判决就可以成为他生存的全部根基?

  俄瑞斯忒斯并没有他独立的精神。他是神的工具。神叫他去杀了自己的母亲,他这么做了,并且明知他杀的人流出的血曾经养育过他。

  而俄底浦斯则不同。他不知与他争吵的人是谁而杀了父亲,他不知皇后是谁而与母亲结了婚。如果他知道,他不会那样做。

  这就是俄瑞斯忒斯与俄底浦斯的区别。而一个人安安乐乐地活了九十二岁,另外一个人却自残双目,自我放逐,不知其向。

  怎么回事?桂阳雨为什么将自己跟那些神话人物做比较?她深究不下去,也没有这个可能。她只是隐隐地觉得桂阳雨这个人可能还真的有点意思,这表明,她对他的好感是没有错的。不过,现在他被埋在千尺以下的地方了。想问他为什么这样写也找不着了——是啊,他要是活着,我怎么可能看这些个东西?

  他丢开手上的本子,翻起了另外一本。大部分还是像前一本一样,都是些简短的记叙,而她无法在这些简单符号中理出个头绪。突然,她翻到了一处写得密密麻麻的地方。

  
  三月十五日

  昨晚,梦。很久没有这样的长梦。把梦境记下来。温暖。无比的……伤痛。

  “离开洞州后,我就没有跟你叔叔联系了。他还好吗?”

  惠娇从洞州飞来。很怕从电话里听到温顺水死去的消息。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如果不出意外,他的确是死了。

  “他死了。”惠娇没有一点伤感,“他死得很值。他过马路时被一辆奔驰车撞死了。他买了两份一百块的保险,保险公司赔了十二万哪。他要是多买几份不是更好吗?”

  “那样反而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

  不应答。适度的沉默。

  “当时那个市长桂阳河,你走后他当了市委书记,不过他畏罪潜逃了。据说他去了美国。”惠娇又换了一个话题。她的语速很快。她的眼睛——洞州那炽热的夏天。

  “啊。”

  浅浅地回答。

  “那个市长的妻子,听说过吗?”

  “谁?”惠娇问。

  “就是那个畏罪潜逃的……书记的妻子。”

  “没听说过呀。你认识她?”

  “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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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是采访过她吧?”

  “差不多。”

  “下次你回洞州,我陪你去见她。”

  “啊。”

  出租汽车驶入大学校园,在校园里转了几条道后,在一家招待所门前停下。

  带着惠娇进公寓。

  “你没有骗我。”惠娇一进屋,就说。

  “啊?”

  “这里没有其他女人。”

  倒一杯茶。接过茶杯时的她的身体。这是一个健康、明朗的身体。她会带来平抚创伤的抗体。她会是安抚心灵的滋养品。但是,找不到想了解她的欲望。她是一个对象。没有欲想进入她的内心。

  “你一直住在这里?”惠娇问。

  “搬到这里不久。三个星期前。”

  “没有女人来过?”

  “女人来过,没有住过。”

  “过夜的女人来过吧?”惠娇笑嘻嘻地说。

  “不瞒你说,没有呢。”

  惠娇听了这句,很受用,迈着她从电视上学来的猫步——她在兴奋的时候就会走起这样的步子,走到窗户边,朝外张望。

  “你可能……”不说了。

  “我想在上海开家小店面。你知道吗,昨天上午,超市老总对我说,他要我当我服务的那家超市的经理时,我下午就决定来上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

  “是啊,你要是连这都不知道,我还来上海干什么!我就是为这个来上海的。我们就用这样的被单睡觉?”

  “所以……”

  “不,这挺好的。好,现在东西放停当了,带我去玩吧。”

  “你,也许应该休息。”

  “带我走走。晚上我们再好好休息,你说呢?带我去淮海路。我想看看人家是怎么在上海做生意的。”

  “那地方你可开不起。”

  “我没有说要在那个地方开。我说我想看看人家是怎么在上海做生意的。”

  “这儿到淮海路很远。我带你到附近走走。”我好像有什么预感,不想去淮海路。

  “我就是想到淮海路。”

  好吧,淮海路。



  从地铁出口钻出来。

  “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惠娇说。“上海太美了。它就是为我才有的。”

  “你这么说,叫人喜欢。”

  淮海路的大上海时代广场上。

  “他们在干什么?”惠娇望着燃烧的钻石圣火,听到经过在广场上空的盘旋已经变味的曲调。

  “集体婚礼。用上海的行话说,玫瑰婚礼。”

  上海旅游节的经典品牌。

  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不知不觉拉住惠娇的手,试图穿过人群,举步维艰。握着惠娇的小手,感觉不错。

  观众与游客驻足听着证婚人的慷慨陈词。

  “……爱情是人生最华美的乐章,婚姻是生命最动人的音符。现在请新人为对方戴上象征恒远爱情的戒指。”

  拉着惠娇,登上可以越过人群的台阶。顺便回望了一下结婚人,奇巧地,戴完戒指的新娘吉晖抬起头。

  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人群中的我。 

  惠娇不让拉了,她想看一下婚礼的高潮部分。此时主持人说了句什么,新郎们开始动作起来。新郎把嘴压在吉晖的唇上。她微笑着,含着男人的嘴巴。

  终于,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身后,传来炮声。这是8尊披挂彩绸的黄铜大炮射出的彩花弹在空中花为漫天的花雨,散落在那些结婚的人们洁白的婚纱和黑色礼服上。如果他们是幸福的,那么这些花雨便与他们幸福的笑脸交相辉映。

  肯德基为晚餐打上句号。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分了。

  冲完澡,惠娇走到电脑旁,我的身后。她俯下身子,双手抵到我的腹部。摩挲。揉着她的手。反应并不热情。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想休息了。”惠娇说。

  “我相信。”。

  “我不客气了。”惠娇说。

  “不客气。”

  惠娇躺在床上,还在讲话。含糊地回应几声,继续在键盘作业。惠娇背过脸去,不再搭理我。过了一会儿,她发出轻微的鼾声。

  关闭了电脑。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照片。

  目光停留。吉晖的眼神。上翘的嘴角。

  打火机。火焰晃晃。我吸了一口烟,顺手也将那些照片点燃了。

  惠娇咳嗽了一声。准是照片烧焦的气味呛了她。起身打开窗户,再把窗帘拉上。

  脱掉上衣和外裤,过去拉灭了灯光。屋内顿时一派黑暗,眼睛一时适应不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朝那张床摸索着过去。那个方向是绝不会错的。

  现在,那儿有具热乎乎的身体在等着。过去很容易,精神的紧张也会松驰不少——在此之外,还能得到多少呢?

  做完爱,想与惠娇交谈。惠娇太累,搭不上两句,睡着。以为自己做完爱后,也会疲惫地睡去,不料却非常清醒。

  掖掖与惠娇之间的被子。这样,与惠娇之间就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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