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宝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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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宝鉴-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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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定于七月初七日。春航将此事与蕙芳说明,蕙芳也替他欢喜。春航又述子云之言,说这位苏小姐像你竟到九分。蕙芳笑道:“这不是糟蹋人么?一个千金小姐像了我,还说好,我们算什么人呢?”春航道:“只怕未必如你。若果然像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当他菩萨供养,天天拜他。”蕙芳笑道:“你嘴里常说,我就没见你拜过谁。”春航笑道:“你要我拜么,我就拜。”果然先对蕙芳作了一揖,蕙芳一笑,连忙走开道:“不要折杀了我,留着拜你那位状元夫人罢。”春航笑道: ·“方才倒有一人讲。”蕙芳道:“讲什么?”春航想了一想,道:“没有讲什么。”蕙芳道:“你说方才有人讲,怎么转口又说没有呢?”春航道:“讲就讲那状元夫人的一句,原是姓苏。” 
蕙芳脸一红,瞅了春航一眼。春航不敢再说,蕙芳也不问了。 
春航道:“你也应该成个家才好,就是配得上你的人少。”蕙芳道:“这话倒也不错,我也这么想。我们对亲,好人家是不肯的,那小户人家的女儿,我又不要。况且我们这些人,被那些无耻的东西闹得不像个样子,谁肯信我们是清清白白的呢? 
我想与其娶小家之女,倒不如娶大家之婢,那礼貌性德倒是见惯的,也没有那小模小样。就是一件,只怕主人已先受用,这倒十有八九。”春航笑道:“这是必有之事。我想度香家的丫鬟就不少。”蕙芳道:“度香自然是有好的,他家的闺范也好,从没有遇见丫鬟们到园里来,况且隔着一条街,也不便来。只闻得华公子的丫鬟最多,而且都好。我们有一回在他家唱戏,看见帘子内有一大群,有男装的,有女装的,粉白黛绿,也望不清楚。”春航道:“将来苏侯赠嫁过来,我想必有几个丫鬟,如果有好的在内,我送一个与你。”蕙芳笑道:“多谢,多谢! 
那时我只好在这里伺候一辈子,算田、苏两姓家奴了。”春航道:“言重!言重!我自有个道理,决不教你受一分委屈。而且也是顽话,知道有好的没有好的?我想世间错配的真有,咱们家里的周小三,倒有这么个好女人,岂不冤枉了他。”蕙芳道:“你爱他么?”春航笑道:“岂有此理!我不过说说罢了。” 
蕙芳道:“这爱字也没有什么要紧,爱好之心,自然各人难免的。这三姐不但人生得好,而且还灵慧异常,倒是个贞节妇人呢。”春航笑道:“灵慧有之,贞节未确。”蕙芳笑道:“你没听见他收拾过潘三么?”春航笑道:“也有所闻,那是潘三这般嘴脸,自然应收拾的。你方才说爱好之心,人人有之。设 使你做了潘三,他就不忍收拾你了。”蕙芳道:“你何不试试他?他在你这里,就想收拾你,也不敢的。”春航笑:“一发胡说了。”忽然跟班的来请,道:“房师杨老爷有要紧话商量,就请老爷过去。”春航即吩咐套车,换了衣服去了。 
蕙芳此时闲着,一人在寓里也闷,唯有到各相好处走走。 
春航去了,蕙芳正走出来,忽听得咭咭咯咯之声,一回头看是三姐。蕙芳笑面相迎,三姐也笑盈盈的说道:“好几天不见你来。”蕙芳道:“我倒天天来的,就不见你出来。”三姐道:“老爷出门去了?”三姐把蕙芳腰间的表套子看了一看,道:“这个我也会做,我还会做戳纱的荷包。”蕙芳笑道:“何不赏我一个?”三姐笑道:“我的东西不给人。”蕙芳道:“将针线给人,也不要紧。”三姐瞅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年贵庚了?”蕙芳道:“十九岁了。”三姐道:“倒与我是同庚,只怕月分总比我小,你是几月?”蕙芳道:“三月。”三姐道:“我比你长,我是正月。”蕙芳道:“你是我的姐姐,我以后就叫你为姐姐。”三姐笑道:“我不配。”蕙芳道:“我又冒失了,我原不配做你的兄弟。”三姐道:“我说我不配,你有什么不配呢?你肯叫我姐姐,我就叫你兄弟。”便接口叫了一声:“兄弟!”蕙芳也叫了一声:“姐姐!”三姐又道:“我前日真怪你有点冒失,怎么你问起潘三那事来?这事干我什么事,那是你姐夫做的事情,与三兄弟报仇,我瞧还没有瞧见潘三是什么样儿呢!这句话你若问了别人,只怕就不好。幸亏是我,我因为是你问我,我所以不肯恼你,若第二人我依他么? 
兄弟,我明日送你对荷包,你只别告诉人说我给你的。你若说了,惹得这个又来要,那个又来讨了。”蕙芳谢了。又立谈了一会,各自散去。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改戏文林春喜正谱娶妓女魏聘才收场 
话说春航已聘了苏侯的小姐,只等七月七日完毕婚姻。五月过了,正是日长炎夏,火伞如焚。 
且说刘文泽补了吏部主事,与徐子云同在勋司,未免也要常常上衙门。这些公子官儿,那里认真当差,不过讲究些车马衣服,借着上衙门的日子,可以出来散散。戏馆歌楼,三朋四友,甚是有兴。一日,文泽回来,路过林春喜门口,着人问了春喜在家,文泽下了车进去。远远望见春喜穿着白□丝衫子,面前放着一个玻璃冰碗,自己在那里刷藕,见了文泽,连忙笑盈盈的出来。文泽道:“你也总不到我那里去,你前日要我那白磁冰桶,我倒替你找了一个,而且很好,不大不小的,我明日送来给你。”春喜道:“多谢费心,我说白磁的比玻璃的雅致些。”文泽看了书室中陈设,便道:“你又更换了好些?” 
春喜道:“你看我那幅画是黄鹤山樵的,真不真?”文泽道:“据我看不像真的。”春喜道:“静宜给我的,他说是真的。” 
文泽笑道:“若是真的,他也不肯给你,知你不是个赏鉴家。” 
春喜笑道:“好就是了,何必论真假。”文泽见春喜两间书室倒很幽雅。前面一个见方院子,种些花草,摆些盆景,支了一个小卷篷。后面一带北窗墙子内,种四五棵芭蕉,叶上两面皆写满了字,有真有行,大小不一,问春喜道:“这是你写的么?悬空着倒也难写。”春喜道:“我想‘书成蕉叶呢文犹绿’之句,自然这蕉叶可以写字。我若折了下来,那有这许多蕉 叶呢?我写了这一面,又写那一面。写满了,又擦去了再写。 
横竖他也闲着,长这些大叶子,不是给我学字的么?我若写在纸上,教人看了笑话。这个蕉叶便又好些。我还画些草虫在上面,我给你瞧,不知像不像。”便拉了文泽走到后面,把一张小蕉叶攀下来,给文泽看,是画些蜻蜓、螳螂、促织、蜂蛛各样的草虫。文泽笑道:“这倒亏你,很有点意思,只怕你学出来,比瑶卿还要好些。”春喜道:“瑶卿近来我有些恨他。他的画自然比我好,但他学了两三年,我是今年才学的。春间请教请教他,不是笑我,就是薄我,问他的法子,他又不肯说。 
近来我也不给他看了,他倒常来要我的看。我总要画好了才给他看呢。我问静宜要了许多稿子,静宜说我照着他画,倒不要看那芥子园的画谱。”又笑嘻嘻的对着文泽道:“我与你画把扇子。”文泽道:“此时我不要,等你学好了再画。”春喜道:“你们势利,怎见得我此时就画得不好?你若有好团扇,我就加意画了。”说罢就跑了进去,拿了一柄团扇出来,画着一枝杨柳,有一个螳螂捕蝉。那翅张开,一翅在螳螂身下压住,很像嘶出那急声来。那螳螂两臂扎住了蝉项,口去咬他,两眼鼓起,头上两须一横一竖,像动的一样。文泽看了,大赞道:“这是你画的么?”春喜点点头。文泽道:“我不信。”春喜道:“你不信,我当面画给你看。”文泽道:“你将这把扇子给我罢。”春喜道:“这扇子我自要留的。”文泽道:“我不管你留不留,我只要这把,你落了款罢。”春喜只得落了款,送与文泽。文泽道:“看你这画,已经比瑶卿好了,字也写得好。”春喜道:“瑶卿原只会画兰竹与几笔花卉,山水尚是乱画的,草虫他更不会。此时说我比他好,我也不安,将来或者赶得上他。”正说话间,只见仲清、王恂同着琪官、桂保进来。 
文泽见了大喜,问道:“怎么今日不约而同,都到这里来?”仲清道:“庸庵要到蕊香那里去,却遇见玉艳,想同到新开的庄子里去坐坐。见你的车在门口,所以进来。”文泽道:“莫非就是那唐和尚开的安吉堂么?闻得那地方倒好,他又将寺里的几间房子也通了过去,我们就去。”春喜道:“怪热的天,在这里不好吗?”桂保道:“那里也好,内中有几间屋子,摆满了花卉,大天篷凉爽得很。倒是那里好。”即催了春喜,换了衣裳,都上车,到了安吉堂对门车厂里,卸了车。文泽等走进,掌柜的忙出柜迎接,即引到后面一个密室,却是三间,隔去一间,并预备了床帐枕席。外面摆了两个座儿,一圆一方,都是金漆的的桌凳。上面铺炕,挂了四幅屏画,是画些螃蟹,倒还画得像样。上头挂一块桃红绸子的贺额,写着“九重春色”四字,上款是“归云禅师长兄、瑞林亲台长兄开张之喜”,下款也是两个人名字。一幅朱笺对联,写的金字是:磨墨再烦高力士,当垆重访卓文君。 
众人看了大笑,仲清道:“怪不得这里热,被这些联额字画,看得出汗。”再看两边墙上两个大横披,一个姓马的写的字,其恶俗已到不堪,那一幅画甚离奇,是画的张生游寺。文泽等又笑了一阵。掌柜的进来张罗了一会,亲手倒了几杯茶出去,遂换走堂进来点菜。王恂道:“这里的生炒翅子、烧鸭子是出名的,就要这两样。”各人又分要了好些,皆是凉菜多,热菜少。走堂的先摆上酒杯、小菜,果碟倒也精致。送上陈绍、木瓜、百花、惠泉四壶酒来,放下一搭纸片。那边桌上点了一盘小盘香,中间一个冰桶,拿了些西瓜、鲜核桃、杏仁、大桃儿、葡萄、雪藕之类,浸在冰里。首坐仲清,次文泽,次王恂,琪官、春喜、桂保相间而坐。来了几样菜,各人随意小酌闲谈。 
文泽问起子玉,还是前月初七日送行时见他。仲清道:“庾香已后大约未必肯出门的了,我们去看过他几次,他又病了 几天,俨然去年夏天的模样。他这个元神,此时正跟着玉侬在长江里守风,只怕要送他到了南昌,才肯回来呢。”琪官听了,眉颦起来,神情之间,颇有感慨,说道:“初六那一日,我请他们叙了半日,虽然彼此啼哭,却也还劝得住,不料至皇华亭,彼此变成这形象,我此时想起,还替他们伤心。”王恂道:“那天幸是没有生人在那里,若有生人见了他们这个光景,岂不好笑?玉侬倒还遮饰得过,有他们一班人送他,自然离别之间,倒应如此的。就是庾香遮饰不来,直着眼睛,拉他上车,还挣着不动,又有那一哭,到底为着什么事来?幸亏度香催道翁走了,不然,他见了也要猜疑。”文泽道:“可不是?庾香与湘帆比起来,正是苦乐不同。湘帆非但与媚香朝夕相亲,如今又对了阔亲,偏偏又是个姓苏的,而且才貌双全。你道湘帆的运气好不好?我看咱们这一班朋友,就是他一个得意。”仲清道:“自然。”王恂道:“竹君近来倒没有从前的意兴,这是何故?”仲清道:“竹君么,他因不得鼎甲,因此挫了锐气。如今看他倒有避热就凉之意,是以住在怡园,不与那些新同年往来。”文泽道:“今年你们若考中了宏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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