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罗曼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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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的罗曼史-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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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见到了九重,原来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自己的书房里研究医术,他性格原本就沉闷,在屋子里待久了更加一言不发。吃饭的时候,只和我行了一礼,就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一言不发地吃东西。我问他什么,他只是用摇头和点头回答。苍白的手指握着筷子,飞快地往嘴巴里送菜。
  我用汤匙舀了一点蛋花汤,放在嘴巴里品尝了一会儿,觉得新鲜可口,对侍女道:“把这个赏给九重。”
  侍女刚准备伸手,九重立刻站起来谢恩,动作利索地走到我面前,端起饭碗。微微弯腰,嘴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吸血鬼。”
  我诧异地抬头,九重已经翩然回到座位上,缓缓地拿起银汤匙,舀了一点放进嘴里。
  “你刚才说……”
  九重微微闭着眼睛,好像在品尝滋味,轻轻晃着脑袋。
  我用筷子夹了一点鸭肉,尝了一点,开口道:“这个赏给你。”
  九重放下筷子,起身到我这里端菜盘,声音压得更低,连说了两遍:“吸血鬼……吸血鬼。”
  要不是他神情严肃,我简直以为他是在和我开玩笑。
  吃过饭后,九重又回到了他的屋子里鼓捣药物,并不理睬我的召见。我觉得他在饭桌上说出的那三个字,大概是什么谜语,然而翻遍了书架上所有的古籍,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资料。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暂且放到了一边。
  第二天起床后,照例在院子里散步,听了些乏味的戏曲,侍卫们倒是少了一些,大概都躺在床上养棒疮了。不过余下的这些同样很难缠,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男儿泪,随时打算以死进谏的模样。
  此时暮色四合,天气阴沉,好像要下雨,几只蜻蜓穿梭在花园里。我搬了一个梯子放到花园的角落,悄悄爬上去。山上雾蒙蒙的,早已经看不到紫色的曼陀花,山上乌云密布,山雨欲来,十分壮观。
  这情景有一点恐怖,但是却更让人兴奋,我趴在墙头,心有所思,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草地上,一人穿青色蓑衣,绿色斗笠,手提药篓,脚穿雨靴,在山路上走走停停,似有所寻。
  这种天气居然还敢跑来山上,遇上泥石流就是死路一条了。这人难道脑子不正常。不过这人身材高大,龙行虎步,倒不是智障之人,也许是急等着采药救命的贫穷郎中。
  想到这里,我便放下了戒心,用不惊动其他人的声音轻声喊:“喂,卖药的,你过来。”
  那人的耳力倒是惊人地敏锐,立刻转身朝这边看,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走过来。走近之后我才看到他的蓑衣下面的衣服是极为华贵的暗色锦袍,湖绿色腰带上挂着珠玉红穗,脚上的雨靴边缘露出鹿皮靴的绒毛。
  那人走近之后,摘下斗笠,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形貌俊雅,身材魁梧,神态清冷。眉眼之间,颇有风霜,顾盼之时,极有威慑,一双眼睛如黑夜的闪电一般明亮。
  “叫我?”那人将抓着斗笠边缘,站在墙下,微微仰头,眼神里有一点笑意。
  我点头,将手里的雨伞扔到外卖弄,然后聊着长袍,蹲在墙头,对他说:“你趴下,我要跳下去。”
  他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趴下当脚凳,而是上前一步,抬起手放到我的腿弯,轻轻一带。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骂,就被抱了下去。脚上接触到柔软的草地。我扶着墙,捡起地上的雨伞做拐杖,然后才站稳。认真打量了这采药人,无端竟有一些熟悉之感。
  我看了四周,到处都是石头和树木,于是开口问道:“卖药的,你给我带路,我要看盛开的曼陀花。”
  那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半晌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蜿蜒的小道在林中穿梭,山上十分空旷,地面积了厚厚一层落叶,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受惊的虫子在叶子底下纷纷逃窜。走了大概一刻钟就下起了雨,噼噼啪啪地落下来。
  那人从我手中抽走雨伞,打开。脆弱秀气的油纸伞瞬间被暴雨冲成了纸浆。
  我用手遮着头,看着零散的伞架,又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解开蓑衣的扣结,招呼我进来,一手扶着我,缓慢地在雨中前进。
  这蓑衣外表看着普通,却防水透气,里面十分温暖,瞧着像是用雀羽制成的。这个公子大概是当地富商官员之子,我想,等回去了定要重重地奖赏此人。
  “你的腿是因为什么受伤的。”他开口问。
  “摔伤。”我简短地说。
  那人微微蹙眉,又问:“为什么从山庄里逃出来,有人囚禁你吗?”
  “闭嘴。”我不耐烦地说,觉得这人的话真多。
  他轻轻地抽回了扶着我胳膊的手,我腿上一沉,几乎摔倒在地上,急忙抓住他的袖子,又惊又怒地瞪着他,气道:“你敢!我要灭你九族!”
  他缓缓地抽出袖子,收拢了蓑衣,提着药篓,步伐稳健地朝前走。
  倾盆暴雨瞬间将我的衣服浇透了,一阵凉意从脚底泛起,我暴躁地上前走了一步,小腿无力,摔倒在地上,手上身上全沾满了泥土。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遭遇,我心里十分恼恨。
  “年纪轻轻,性情怎么如此狠戾?”那人不知何时蹲在我面前,宽阔的帽檐遮住了我大半个身体。他用袖子擦掉我脸上的雨水,用一点点擦拭手上的泥土,见到有破皮的地方,有些懊恼地轻轻吹气,然后用手帕轻轻缠住。
  “你死定了。我要判你凌迟而死,三千六百刀,一刀都不准少!家中奴婢,全部送到边疆给披甲人为奴!”我眼中含泪,咬牙切齿地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去就查你的户籍!”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不过是摔了一跤,就委屈成这样?”他将手中的药篓递给我,然后将我横抱起来,说道:“这雨越下越大,我们找个避雨的地方。”
  我手里拎着药篓,见里面很大一片紫色的东西,好奇地拿出一团,形状有点像番薯,不过浑身滑腻,通体深紫色。
  “这是什么呀?”我疑惑地问。
  “这个就是曼陀花。”他回答,虽然在山路上行走,气息倒一点不乱。
  我使劲捏那个番薯,果然掰开了外面厚厚的花瓣,里面是黄色的花蕊,却并不怎么香,花朵虽然怪异,却也并不好看。我心中失望,开口道:“我要回山庄里,这花没意思。”我身上又湿又冷,十分怀念山中里温暖的大床和香喷喷的食物。
  “别胡说了,现在雨这么大,根本没有办法回去。”他这样说着,山顶的雨水倾泻下来,无数个小瀑布垂挂下来,不断有碎石从山顶落下来,的确是很危险。
  眼前的藤蔓越来越多,终于走到一个石洞前,洞口堆放着一些干燥的树枝,我心中高兴,就要跑过去,却被他拦住。
  他将斗笠戴在我头上,让我后退一步等候,然后走到洞口,随手抄起一把干燥的树枝,顶端缠绕着干燥的草叶和鸟兽羽毛,用火折子点起来,缓缓地走进去。
  我一手扶着斗笠,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大声说道:“我也要进去!”
  “等一下。”他摇手,又指了一下黑乎乎的山洞:“里面有吸血鬼。”说完,探身进了洞里。
  我心中一动,又是吸血鬼,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山洞中那一束小火苗,越来越小,几乎消失不见。
  雨声更急,四周渐渐暗了下来,不知名的野兽在远处哀鸣。我被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寒噤,心中忽然疑心自己是遇到了神怪小说中的山鬼。瞧那人打扮得如此华贵,却屈身到山里采药,且语言举止处处透着蹊跷。
  我正在惊疑不定,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阵臊臭味道。一阵黑色的强风自洞中窜出,伴随着唧唧喳喳密集的老鼠似的怪叫声。这黑风在空中盘旋一会儿,就飞向林中别出了。
  那人手握火把,站在洞口,招呼我进去。
  洞里幽深而宽敞,洞顶怪石嶙峋。地面上生了一堆火,旁边的木柴很多,大概是山民囤积在这里的。此外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锅。
  我坐在火堆旁边,将发簪取下来,头发握成一束,拧干里面的水分。那人将铁锅架起来烧水。外面的雨水渐渐停歇了。夜色黑得如墨泼一般。
  “刚才从洞里出来的那些东西,是蝙蝠吗?”我一边烘烤衣服一边问道:“为什么要叫它们吸血鬼?”
  “这是当地山民的叫法。”那人端坐在火堆旁边,漆黑的眸子里跳跃着两簇小火苗:“平常的蝙蝠以昆虫为生,而凤栖山下的蝙蝠以吸血为生,每次的吸血量很大,宿主不死即残,是一种很凶猛的东西。”
  “吸、吸人血吗?”我惊恐地说。
  “不是。”他微微翘起嘴角:“主要是吸食猪牛羊身上的血,这里很多人家都养马,吸血鬼最爱吸马血,它们的嘴巴又尖又利,两爪攀附在马腿上,在上面凿一个洞,能吸好几个时辰。那马虽然疼痛,却不能奈何。等主人发现的时候,马腿多半残废了。”
  “被吸血鬼缠上的马,有什么症状?”我心中砰砰乱跳。
  “初始没有什么症状,一个时辰后,那马会因为腿部失血而抽筋,继而j□j暴躁,跳跃奔跑,扬蹄不止,想甩掉腿上的蝙蝠,不过那多半是徒劳。”
  “既然这蝙蝠如此厉害,这里的山民为何还要养马?”
  “哈哈。”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难道因为蝗虫泛滥,百姓就不种粮食了吗?”他收了笑,继续说:“只要放马的时候认真一点,这种蝙蝠就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那么,军队的马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就更不可能了,军队纪律严明,如果出现蝙蝠吸血的情况,负责喂马的士兵是要掉脑袋的。”他将手中的树枝扔进火堆里,话锋一转:“你的腿伤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吗?”
  “唔。”我随便敷衍了一声,经他提醒,受伤的左腿开始隐隐作痛,轻轻撩起裤腿,小腿因为寒冷而更加苍白。
  “我看看。”他坐到我身边,将手按在我的腿上,用拇指按压脚踝上的几个穴位,我轻轻吸了一口气,侧过脸仔细地打量他,此人肌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掌心和指腹皆有粗茧,是个习武之人,身姿挺拔秀雅,行态端正,应是世家子弟。
  “你叫什么名字?”我开口问。
  “还惦记着杀我吗?”他眉眼含着笑意。
  “哼。”
  铁锅中的水烧热后,我们俩各自喝了一点,都觉得难以下咽。于是用剩下的水擦脸洗手。然后一起坐在火堆旁发呆,虽然洞内温暖干燥,然而外面不时有冷风吹进来,我只好紧贴在他身旁。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药草香味,我看到了地上的药篓,里面的曼陀花已经枯萎变成黑色,散发出甜腻腐烂的味道。他将药篓取过来,将里面的曼陀花全都扔掉,眼神中有一点沮丧:“这花离开枝头,两个时辰后就腐烂。只好下次再来采摘了。”
  “你想采曼陀花,让仆人来就好了。”我说道。
  他低头看着药篓,轻声说:“这种花不能沾一点污渍,那些佣人笨手笨脚,哪里懂这些?”
  我心中觉得好奇:“这花是用来治病的吧?何人得病要你如此费心?是令尊令堂吗?”
  “不是。”
  我拍手道:“那就是你的妻子了?”他年约二十五六岁,应该娶过亲了。
  他将我的小腿放下,别转过脸,带着一点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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