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木愣愣的看了面前的人一会儿，忽然，“啊——”
林小木大声尖叫，站在她面前的人不耐烦的直接用酒壶重重的砸在林小木额头，皱眉道，“嚎什么！”
“风师姐！”林小木一下跳起来，打量着眼前蓝绸飘逸，然而显然形销骨立的风舞，激动地一把上前抱住她，“风师姐！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风舞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却一脸嫌恶的把林小木推开，鄙夷道，“成什么样子！跟秦素羽在一起久了，怎么反而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唔，”林小木不满的皱眉，“这样有什么不好！不过，师姐……”林小木刚刚抱了风舞一下，却发现她宽大的裙衫之内，骨骼消瘦的吓人，林小木甚至可以清晰的摸到风舞的骨头，整个人简直消瘦的不像话。尤其是现在，还是冬天，风舞却还是当初离开皇宫时的那身装束，
衣服虽然是上好的绸子，但显然已经漂洗的发白，连件御寒的棉衣都没穿，虽说内力深厚，可是风舞穿这些，也未免太少了些。林小木很心疼。
“不过什么？”风舞打断她的话，“你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了！让人讨厌！”
“……”林小木咬了咬唇，不接话。她是真的很心疼风师姐。
风舞扫了一眼林小木身后的坟墓，挑眉问，“这是谁的坟墓？怎么连个字都没有？刚刚来时见你在梦里还哭着，是你什么人？”风舞说着，径自在林小木身边坐下，背靠着石碑，端起了林小木放在坟墓前的酒，“好酒不要浪费。死人知道什么，不如拿来给我。”
林小木愣愣地望着风舞玩世不恭，一副心无所系好像随时要升天的模样，毫无顾忌的靠着一个“陌生”的墓碑坐下，一时怔然说不出话来。然而，望着被风舞倚靠着的石碑，林小木心内涩然，潸然泪下。
裳姐姐，师姐来了呢。
风舞猝不及防，乍见林小木忽然咬着嘴唇流泪，望一眼身后的石碑，有些不自在的叹气，“……这，这是谁的坟？你不会是因为我倚在上面而哭吧？”
风舞举着酒壶望着林小木，叹气道，“唉唉，你别哭了，大不了我起来就是！”
“刚刚我是看你倚在上面，我才这么做的……”风舞说着就要起身，林小木却猛然前倾按住了风舞的肩膀，“不是不是！”林小木连连摇头，“不是因为这个，你……你倚着吧。我……我就是一时有些心疼你……”
风舞闻言一愣，目光有些飘的别开脸去，“我有什么好心疼的。”
说罢，狠狠灌了一口酒。
林小木望了一眼风舞空荡荡的右臂，又看看她一身的沧桑和风霜，那淡漠的表情，好像这个尘世都与她无关了一样。林小木又望向风舞身后的坟墓，一时百感交集。
“师姐……”林小木忍了忍情绪，在风舞面前蹲下，拦住风舞还要喝酒的手，“别喝那么多酒，伤身。”
风舞也不反抗，林小木要夺，风舞就随她意。只是手中没了酒壶的风舞，却好像失了魂 ，眼睛里空荡荡的，靠在石碑上，好像一抹游魂。摇摆的裙角随风轻轻飘动，愈发显得风舞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了吧。
林小木心中涩涩的发疼。
“她还
好么？”
许久，林小木忽然听到一声低不可闻的浅吟，如同从心肺里飘出的压抑许久的低语，让林小木愕然抬头，望向风舞。
风舞却偏着头，削瘦的脸颊靠着冰冷的石碑，不看林小木，只问了那一句，却又好像后悔了一样，紧紧闭上了嘴。
然而，林小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裳姐姐，师姐问，你还好么？
我该怎么回答？
林小木怔怔地望着风舞倚着的墓碑不做声。
风舞转头望她。问出口，她后悔。可是，林小木不回答，又让她心里揪着疼。
“小木。”
风舞的轻唤，唤回了林小木的心神。
“……好……”林小木望着石碑，低声答着，却又低下头去，“……吧……”
风舞皱眉，“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叫好吧？”
林小木心里实在滋味难明。师姐，你身后，就是裳姐姐啊！
“呼——”林小木深呼吸，压下去眼中将要涌上的泪，轻声说，“好不好又和师姐有什么关系呢？她好，或者不好，师姐又能做什么？你会去找她么？不会的话，问这些有什么意思。”
“……”风舞沉默。
是啊，她好，或者不好，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可是……可是，风舞双手渐渐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可是，心里好想她。好想。好想……
好想见她。
风舞不知道，灭门之仇该如何自处。她恨天怨地，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害了自己全家！为什么。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造化弄人吧。她只能终日借酒浇愁。醉了，至少可以昏睡一场。醉了，就算思念入骨也不会让自己备受煎熬。她盼着有一天，能让自己醉死。
死了多好，一了百了。不用去想自己爱的那个女人，也不用背负灭门血案。
可是，南宫裳还活着啊。
南宫裳还在某个角落活着，那她怎么能死！她怎么舍得让南宫裳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世上！
死生不复见啊！
那就陪着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的她一起受煎熬吧。
风舞静静的不说话。
林小木
却上前，轻轻抚摸着石碑。
风舞问，“这里躺的谁？看你这么心疼的模样。”
“是……”林小木一顿，看一眼风舞，又望望石碑，耳边赫然项起南宫裳临死前的话，林小木苦笑着开口，“我姑姑的墓。”
“楚秀？”风舞诧异，挑眉道，“她可是害惨了凌若初和你娘！”
林小木摇头，“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想管了。我只知道，她是我姑姑。”
“……”风舞撇嘴，“你倒是看得开。”
“看不开又如何？”林小木心中有气，“就像你这样永远不见裳姐姐么？”
风舞沉默。
“唉……”林小木深深叹气，那是灭门之仇啊！“对不起……”
风舞摇头，望着远方许久，突然像是极为疲累的闭上了眼睛，脸靠着墓碑喃喃轻语，“我……好想她。”
“……”林小木耳力极好，然而听到风舞这自语却只能沉默着装作未闻。
“……好想见她……”风舞背靠着墓碑，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低低的，在寒风里回荡，“好想……好想……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林小木闻言心里一咯噔。她心疼风舞，不由上前把风舞拥在怀中，“师姐……”林小木忍不住哽咽。你看不到她了。永远。
“小木。”风舞却忽然抬头，“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林小木一惊，愕然的望着风舞，哑声唤，“师姐……”
风舞痛苦的摇头，“我……我好想她……”
“师姐能够放下仇恨了么？”
风舞听这一问，却咬唇低头。“仇恨，我放不下。但是，这却并不是让我不见她的理由。当初……当初我说死生不复见，她一定会怪我的，她那么小心眼，一定会生气的，她会恨我的吧？我……”
林小木简直无法描述心里的感受。只是心里却不断疾呼重复着这同一句话，师姐，你见不到她了！见不到，永远都见不到了！
“师姐……”
“小木，我不知道。我只是……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她，我更不知道等我死了，该怎么去面对风家的列祖列宗，可是，我控制不了……”风舞哑声低语，“小木，你知道么，那天，在北江山地，她哭了。我
从来没见她哭过。我好心疼。可是……可是……我……”
“师姐！”林小木紧紧地把风舞抱在怀里。她该怎么告诉风舞，就算她原谅了南宫裳，她也永远都见不到她了！南宫裳，早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七年了！七年的时间，南宫裳的尸体都该化成了腐骨，早就被侵蚀掉了。而她的师姐风舞，也被这七年折磨的不成样子。她说想念她了，可是让林小木怎么告诉她，南宫裳已经死了！
“师姐……别这样……”林小木哽咽着劝着，“别这样……裳姐姐会心疼的……”
别在她坟前这样。别这样……
“七年了，你心里还是只有她么？”
林小木愕然抬头，远远站着一个玫红裙装的女子。是龙焰。
风舞不抬头，对龙焰视而不见。
“我说过，她死了。你为什么不信？”龙焰一步步走过来，站在了林小木和风舞面前。
风舞仍旧不作回应。
“她和龙盛在同一天死去的，死在我手里的。连讣告都下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你自欺欺人的这样子，何必？”
风舞却忽然拉起林小木就走。
龙焰站在两人身后，望着眼前的无字墓碑，忽然心头一动，掌心凌厉地冲向这墓碑。
林小木眼疾手快的飞身回来，一掌打在龙焰心口，面色森寒，连声音都如同结了冰，霎时让风舞都以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古林山庄庄主重又复活了，“找死么！”
龙焰被林小木不留情的一掌击中心口，登时踉跄着倒退好远，离了这坟墓，吐出血来。龙焰看着林小木，又望一眼风舞，却好似对自己的伤完全不介意，竟然笑吟吟地对林小木道，“楚小楼，我记得那天她只留下了你一个。她死在我手里的，我确信纵使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她。你说，这里是楚秀的坟墓？”
龙焰捂着心口站定，话虽是对林小木说的，然而却一直盯着风舞，“楚秀死的那天，是在孤刃宫，离这里远在千里之外，你把她的尸体运到这里来了？还是，这里距离风家堡只有一江之隔，距离盛京也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你说，这到底是谁的坟墓？”
林小木紧张的望着风舞，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时间，墓地前静谧的诡异。
风舞却忽然凄然一笑，回头静静望着那座连刻字都没
有的墓碑半晌，一步一步迟缓的返身到墓碑前跪下，指尖微颤，轻抚着墓碑问，“这就是她么？”
声音轻的没有一丝重量。如同风舞的人，已经失了重量。
“师姐……”林小木艰难开口，想否认，可是又没办法骗她。
风舞却似混然不在意，只是轻轻的把墓碑拥入怀中，脸颊贴着冰冷的墓碑轻声呢喃，“你好狠的心。骗我在这世上白白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好像这就是她的世界，好像她眼前就是南宫裳，风舞笑着静静流泪，“你就是这么小心眼。是为了惩罚我对你的伤害么？七年的时间，也该够了吧？”
林小木紧张的望着风舞。
风舞却慢慢地靠在了墓碑上，脸贴着墓碑，静静趴在了上面。
让人不忍打扰。
龙焰狂笑着离去。
林小木望着那抹几乎要与墓碑融为一体的孱弱单薄的身形，不忍心的别开眼去，不看风舞。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逐渐从风舞身上退去，天色渐暗。风舞丝毫没有动静。
林小木轻轻吐出一口气，心疼的上前，轻喊，“师姐……”
可是风舞却轰然倒地。
原来，她自断筋脉……
林小木愣在原地。半晌，却只能捂着嘴，跪在风舞和南宫裳的坟墓前，泣不成声。
直到秦素羽匆匆赶来，把林小木抱在了怀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