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别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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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别经-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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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如自杀爽脆。

  接下来,自然该是惩罚他们了。那个巨人把他们拎到院子里,用脚一踢,揭去很大的一块草皮,露出几个大坑,原来绿菌菌的草坪下面,果真是一个个硕大的陷阱。只见里面盘曲着无数的毒蛇,大小不等,白森森的利牙,红殷殷的信子,跟爰慧自己肚皮里轱辘不停的肠子一样,正在慢慢蠕动,不仅惊怖异常,而且令人恶心。没容对方出声哀求,那人已经把他们两个人统统都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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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的命运,已经难以逃脱。既然到了这种绝地,爰慧自知恐惧也不顶用,反倒横下一条心来,咬牙挺着,不让自己再显出一点窝囊样。在他弥留之际,心里只有一个遗憾,虽然跟自己的最爱,算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于同样的遭遇,可毕竟不算真正的圆满,最后竟是没能同|穴!那十恶不赦的怪人,也好象成心要把他们分开,咫尺相邻的两个深坑,虽闻其声,却不能在最后一刻相亲相拥。

  尚华,毕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不如爰慧坚强,几声惨叫,随之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呻吟。

  “尚华,尚华,我就在这里,你别怕……”

  爰慧奋力攀向坑壁,终于探出了半个脑袋,只见可怜的姑娘也想爬出来,只是底下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爰慧何尝不是这样,一条巨蟒,已经吞到了他的腰间,正在拚命往下吸食。四手相向,四目对视,咫尺之遥,却再也不能捱近半分。

  那人见状,放声狂笑,突然猛起一脚,先把尚华踢回坑中,转身又是狠狠地一磕,冲着爰慧的面门踹来。

  “尚华,尚华……”

  那一脚,正助了巨蟒一把,咕唧几声,爰慧很快就被吞了下去。腥膻的黏液,糊住了头脸,一种窒息的感觉,很快就涌了上来……

  “不!不!救命,救命……”

  我的替身拚命挣扎了几下,总算把自己给弄醒了。大口喘息,惊悸未定。

  “你不过是做了一个恶梦,用不着那么紧张……”

  不愿再看到他过分消耗自己,我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听上去不带一点滴奚落的意味。

  “我知道,自己的梦,自己能不知道?”

  他回敬了一句,依然有一点恼羞。每当我触及他的隐私,人家总有一点不耐烦,不光羞臊,还有一点愤忿,可也实在没办法,我的位置,自然决定了我的特权所在,想躲,也躲不开啊。

  “对不起,我并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我再也不愿意跟他发生争执,只想转换一下气氛。对他的遭遇,我不仅仅是同情,生死攸关,自然还连带着我的命运。我既不能袖手旁观,也不能一味硬捱。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也许能暂解眼前之困……”

  “什么办法?到现在,你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只缘我们昨晚也没少商量,一筹莫展,这会儿,他自然不免将信将疑了。

  “还得打那些束脩的主意,上面晒出来的油脂,虽然味道不尽人意,可毕竟也是富含脂肪……”

  “那?!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一点也不知道腰疼。莫非你也把我当成了人面禽兽?生吞活剥,茹毛饮血,在所不计?”

  “不就是一个权宜之计吗?毕竟那东西可算一种食物,那些脂肪,会提供你生命所必需的能量……”

  “可是……反正你是不知道它的滋味,昨天你难道没见?我不是差一点把胆汁都呕出来了吗?”

  “要说正常的话,一个人不吃不喝,也能捱上个三四天,那个怪人也不会就此让你这么白白死去。我只是怕你坚持不了,才想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若你心里过分着急,铤而走险,哪如何是好?毕竟你不仅只想救自己,还有人家尚华姑娘……”

  闻听此说,他不免沉吟起来,说实话,有时候,我自身也十分矛盾。毫无疑问,我肯定代表着充分体现高度文明的理智,绝大多数的时候,他却完全是在凭藉朴素的感情行事。我绝对不希望我的替身一味消极捱命,却又怕他过于积极惹祸。倘若不是我又对他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兴许都不会让他有片刻安宁。

  “好吧!我就听你一回。呕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你可别怨我企图自杀……”

  “不可能,实际上心理的因素,完全重于身体的因素。假如让你再饿上三天三夜,恐怕什么东西都能吃了。你没有机会接受过求生训练,所以你不知道,所谓求生的过程,实际上完全是一个克服自身心理禁锢的过程,而那些心理禁锢,正是一个人平时的生活习性,日积月累……”

  话虽这么说,可我也不免替他担心。我深知他的适应能力,一生下来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养尊处优惯了,根本没吃过苦,而且新人的体质。远不如旧人,在新人中,我替身的体质又算不上好,只怕真有个三长两短,不啻是我在挑唆他自杀。

  真的很想弃他而去吗?有如弊屣?义无返顾?不禁扪心自问。理智告诉我,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我的使命,可情感一关,却又十分麻烦,只怕自己将会毁在这个上面。

  “不过,话也要说回来,就饿三天也不打紧,坚持一下就行。毕竟那些脏东西的成分可疑,还是少碰为妙……”

  “我不怕,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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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他又挣扎着起身,出去抱了几条肉干,迅速下楼去。

  还没跑到楼下,他就愣住了。只见那人坐在火塘边上喝酒,而尚华坐在地上,偎倚在人家的腿胯之间,替他把盏斟酒。满脸堆欢,甚是奉迎,仿佛前日夜里的那个后羿的宠妃,又活生生地再现出来。

  再看尚华的妆扮,也已经大变样了。昨日还是襁褓一样,裹着一件大衣服,今朝却是裁剪合身,而且显然是用昨天那件甲胄改制。短装,皮裙,那一种款式样子,似乎特意模仿那个怪人。已见明显的秋凉,那人始终是短装皮裙。只是尚华的皮裙,要长了许多,把她的脚都盖没了。裁剪,却是非常的合身,显然那个女人一夜没有阖眼,紧裁慢做赶出来的。如此境地,还这么刻意妆扮,只能称之为水性杨花了,她的倾慕者顿时感到浑身上下一阵又一阵难以遏制的寒战。

  细细看来,已经不是前夜的那一个尚华姑娘了,仿佛又是一个玄妻,浑身上下都透发出一种充满野性的妖艳,甚至那个玄妻,都不如此时此刻的尚华了,也许后羿替她改名,正有别样的意味在其中。嘿嘿,嫦娥,只跟妖娥一字之差,爰慧禁不住在自己的肚皮里讥笑了一声。

  媚态之中,人家居然还透发出一种理所当然、恬不知耻的默契来。好象她原本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只是在卿卿我我时,一不小心让人撞了一个正着,不卑不亢,只需稍微收敛一点即可。

  “来!大人……”

  她只是瞥了一眼,又去斟酒。娇滴滴的声音,有如一支利箭直插爰慧的心房。也许是本已饿得头晕眼花,也许是实在受不了眼前的刺激,一个突如其来的脚软,我的替身冷不丁地滚到了楼下。

  那捧肉干,撒得满地都是。其中一根,竟然从地上反弹起来,击中了那个大汉手里的酒樽,但听咣当一声,呲啦一响,连樽带酒,全数泼进了火塘,腾地一下,蹿起了一蓬蓝色的大火。

  “唉呀……”

  复听一声尖叫,竟然燎着尚华的鬓角,好在躲避及时,只是烧掉了一撮毛发。仔细检查了一下,见无大碍,方才冲着爰慧的方向,悻悻地哼了一声。

  那人有如一尊石像,一直没有动弹,乜斜着眼睛,只用一分余光,睨视着我的替身,直到葡卧在地的爰慧,意欲挣扎起来,他方才突然跳起身来,重新把人踹翻在地。接连又是不顾死活的几脚,直把个爰慧踢得有如一只煮熟的虾米掉在了一个光溜溜的瓷碟中央,蜷缩成团,连连打转。

  “大人,您……您就饶了他吧!这人天生贱骨头,也许是饿了……”

  若非尚华实在看不下去,只怕人家会直接把我的替身送去见阎王。

  “你才是贱骨头!表子!荒淫无耻的臭表子,混血儿,贱骨头……”

  爰慧却不肯领情,猛然挣扎着起来,冲着火塘的方向,狠吐了一口血水。

  那尚华悸叫一声,本能地躲到了巨人的身后。那个大汉自然更是恼火,又把我的替身踹翻在地,一顿劈头盖脸的暴打,又是呼哧,又是唉呀,连整个屋子里的空气,也变得狂暴起来。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的替身也在拚命反抗,招架,撕掳,可惜毫无章法,只能招来更多的拳脚。

  要不是尚华再次出声求告,只怕死神真的要来凑热闹了。临了,那人还嫌不够解气,飞起一脚,正好把爰慧踢飞到一个箭垛上面,不偏不倚,冒出的几个箭镞,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好象胸腔已经给扎穿了,一声沉闷而嘶哑的惨叫,伴随着一点漏气似的咝咝声,人立马痛死过去。

  这一下可够狠,我的替身算是真完了。趁着那人过来检视,正是一个另择高枝的绝妙机会。我的反应很快,边想边行动,可竭力挣了几下,总是欲罢不能,原来,我的替身一息尚存,还能羁绊住我的亡灵。这时,我忽然盼望着那个怪人能够再补一掌,既免了我的替身再吃痛苦,也能赶快成全我。

  事与愿违,那人只是试了一下爰慧的鼻息,见还没死,便抱他上楼。放到竹榻上,就回头走了。

  这时,我的替身眼帘微启,瞳孔紧缩,我依稀还能看到外面的一点动静。只可惜他的意识已经消失,没了一点自主活动,各种感觉器官,尽数瘫痪,否则的话,我还能听闻得到更多的信息。

  一会儿功夫,那个人又回来了。好象尚华也跟着一起来了,还拿来不少东西。可能是她怕见那种似开似闭,充满垂死迹象的眼睛,轻轻为他阖上了。到此为止,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通过残存的一点触觉,好象他们是在给他擦洗伤口,上药,包扎。我的替身间或还有一点若存若逝的听觉,好象是尚华在忍不住唏嘘几声。

  不知人家用了什么药,果真有些灵验,一股特别刺激的清凉,透心而入,连我也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坦,只听我的替身轻轻呻吟了几下,终于昏睡过去了。不听,不闻,不嗅,不觉,我呢,又只剩下一个耐心等待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的替身悠然醒转。蒙胧之际,好象有一股温泉在喉咙口潺潺漫过,开始是身不由主的吞咽,渐渐变成了主动的吮吸。先是伸出了干枯的舌头,舔遍了皲裂的嘴唇。犹如涓涓细流,时断时续,爰慧的咽峡,宛如一个刚刚喷完的火山口,到处都在溅冒火星,杯水车薪,实在让人等不及了。然后当他刚刚昂起头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有如电击,一下子攫住了整个身心,不仅让他颓然而倒,还彻底唤醒了他。

  “你?!”

  睁眼落处,只见尚华默默地坐在榻前,正端着一只碗,在喂自己喝汤。神情模样,跟前番又有不同。黝黑的皮肤上,已经失去了从前的光泽,眼泡可见微肿,似乎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不知是眼睑微肿的关系,还是操劳过度,眼角的周围,竟然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乍看之下,宛如飞散的鬓角。再审视了一下,人家确实没有一点打扮,一头发髻,十分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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