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岚干笑：“师弟啊……”
“师姐，我一直在等你回头看看我。”云天青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将这口气吐了出来。
“过去是这样，当年也是这样，但我等了太久……”云天青静静看着她，缓声道：“师姐，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空岚看着云天青眼底的些许期盼，哑然无语。
对不起啊，天青。
兴许是看到了空岚眼底的歉意，云天青忽然抬手盖住眼睛，片刻后放下，他嘴角勾起一抹强作轻松的笑意：“是因为大师兄？”
琼华派中人都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欧阳少恭的渡魂事情，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渡魂，而是以为当年琼华大战中，空岚以秘法保存了玄震的魂魄，得以让他不停占据他人尸体重新活过来。
虽然琼华派已经十分离经叛道，但空岚也不想赌一赌他们能不能接受这件事，于是就没有明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又和师兄有什么关系啊……”空岚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跳到这里来，很是无语。
“师姐都没发现么……”云天青轻声呢喃了一句，静静的看着她。
那么长久的时光，慕容紫英这个小辈都已经白发满头，她还是如当年初见一样，是个少女的模样。
良久，云天青忽然转开了话题：“师姐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我……”空岚犹豫了一下，干笑：“随便逛逛。”
云天青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在她吃惊的眼神中，微微俯身，但是察觉到她下意识的躲避后，云天青心底轻叹，嘴角勾起弧度，轻声道：“师姐，重楼说菱纱快生了，你有空的话，多陪陪我们的孙子。”
“菱纱快生了！！！”空岚瞬间激动起来：“我要当奶奶了！！”
“所以啦……”云天青问道：“可以留在门派里吗？”
所以啊，别再往大师兄身边凑了，他这些年来，一直有着将要失去你的危机感啊。
空岚的激动渐渐平息，她不自在的扭了扭手指，嘿嘿笑着不回答。
云天青无奈的叹了口气，笑了：“好啦师姐，我又不是在为难你。既然不能留下来，那么我自己照顾菱纱就好了。”
“麻烦你啦，天青。”空岚松了口气，笑道。
云天青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空岚默默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再次在心底道了声对不起。
她真的不能再给任何人感情。
因为她不确定她还能……
“殿下。”一道来自天际的金光忽然笼罩在她身上，空岚抬头看向天际尽头，就见云层之中，一身金甲的神将躬身行礼：“天帝有请。”
空岚神色一正，点了点头。
伏羲是什么样的人？
上古三皇之一，仙古世界仅有的三位圣人之一，贵为天帝。有人说他权欲熏心逼死神农，逼女娲下界，却也有人尊重推崇他，认为他不愧为天帝之名。
但，伏羲不过是一个承担责任更重的……传统神明罢了。
伏羲端坐在天帝宝座之上，他的头上凌空悬浮着一面古镜，镜面一片漆黑，而他闭着双眼，似在沉睡，又或者在思考。
无尽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就像是这天一样令人敬畏，像是这地一样厚重沉稳，像是山岳一样高大，像是日月一样遥远，像是星辰一样深邃，又像是大海一样广袤。
他是这天，这地，这山岳日月，这星辰大海。
他是天帝，代天行道之神，是神明之中的神明。
然而，他身上却充斥了沉沉的暮气，明明他还是那么的俊美，那么的高贵，那么的强大，然而却有一种凡间耄耋老者一样的衰竭感。
空岚在刚来这世界不久，就知道上古诸神都开始进行还道于天的行为了，只是女娲的强大让她以为诸神的处境并没有很艰难。
但伏羲的模样却让她明白了，或许诸神早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你来了。”伏羲静静开口，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暖和悲悯，那种温暖悲悯是对着万物苍生的，哪怕是面对上古凶妖杀生无数的空岚，他也不减半分的暖意。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好。”空岚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所以我叫你来。”伏羲睁开眼，他有一双淡金色的眼睛，眼底平静无波，甚至还蕴涵了一分浅浅的笑意。
“你想要昊天镜。”伏羲招手示意空岚走上前去，一挥手，他身前浮现出了一方印玺。
天帝宝印。
空岚惊得声音都失了真：“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妖！”
得上一任天帝传承天帝宝印者，便是新一任天帝。
天帝怎么可能由一只妖来当！她只是想要昊天镜通达天道，为仙古世界与火影世界的融合扫去最后障碍，还有为那些被她改变命数的人抹去因果，还有欧阳少恭的命数。
只是这些罢了，她哪儿会要天帝宝印？！
“唯有天帝宝印方能驱使昊天镜。”伏羲淡淡道，他屈指一弹，天帝宝印已经化为一道流光，在空岚来不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已经融入她的体内。
离开天帝宝印，伏羲的气息瞬间衰弱了无数倍。
空岚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伏羲，他静静坐在天帝宝座上，乌黑的昊天镜上忽然散发出白光，向下笼罩在他的全身上。
“你……你竟然！！”
☆、第二十三章 ：少侠的出走
“你……你竟然！！”
空岚瞪圆了眼睛，扑上前去就要阻止他。
伏羲为了不让空岚后悔，居然立刻就要散尽法力，以身偿还天恩，恩泽天下。
天道的宏大之力自昊天镜上传下，阻止了空岚，她又不可能再次挑衅天道，只能傻傻的睁大眼睛，看着伏羲在白光中静静微笑。
“我……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凶妖，我不是长泽和空焰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干？！”空岚焦急的喊道。
“女娲都告诉我了。”伏羲摆了摆手，他的身子正渐渐透明。
“青泷去了，白瑞去了，归不同也去了……空焰虽然活了下来，但已经不再是神。”
“祝融共工他们本也该去了，然而犯下天条却让他们前往了归墟……只是他们刚刚出来，就一同去了。”
“当年……我没能保住神农，也没能阻止女娲身化大地，永镇人间。我的老朋友都走了，唯独我一人……留在这孤零零的天界里，倾听人间怨憎爱恨，见证生离死别，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我也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伏羲的微笑极为温暖。
空岚被他的笑容深深震撼了，不由愣怔。
伏羲在白光笼罩中，长身而起。
他是个很高大的男人，一身金红长袍威严无比，长发被一顶垂帘金冠束缚在头顶，没有一根发丝露出来，整个人都显得一丝不苟。
只是他的小腿以下已经彻底看不到了。
“你不是此世中人，如今也已经敞开心胸接纳天地。你不必如我们一样，只有两个选择。”
那两个选择，死，抑或在死之前，选择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去。
伏羲微微笑着看她：“我想将这个世界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空岚张了张嘴，但是她沙哑的嗓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伏羲从容赴死的模样，和以往她所有见过的神明的形象重合在一起，重重敲击着她的心门。
她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曾在一个妖魔横行的世界，有那么一个傲气冲天的仙人，在她面前如此弱小，却依然执刀指向她。
他说，死有何惧，他所惧者，无非天下涂炭。
她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曾在一个荒芜的世界，有那么一个善良平和的僧人，在她面前也如此安宁，最后却选择身化六道，点化苍生。
他说，若死他一人，可得天下生灵安宁，他便是消亡又如何。
她突然想起，就在数千年前，曾在一个潜藏无数冤魂的现代世界里，有那么一个热血正义的凡人，在她面前如此恐惧，却不曾屈服。
他说，害怕恐惧又如何，反正都是死，不妨死的有意义有尊严。
……
那些慨然赴死的人，有些死在她手中，有些死在命运下，然而无论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亦或者高高在上的仙神，他们都不曾真正恐惧过死亡。
空岚握紧了拳，闭了闭眼，她狠狠点头：“我……明白了。”
人生在世，总有一天会面对死亡，而在死亡之前，是否能做到让自己的死有价值？
这，对这些生灵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伏羲朗朗大笑，忽而肃容。
他的声音宏大无边，传遍了整个天界，上达天道。
“今伏羲氏还道于天，愿换得人间美好昌盛，便遇劫难，也将诞大智慧大毅力之辈，引领生灵走出困境。”
“伏羲，求英雄皇者，于人间永不断绝！”
轰轰的声音震动了昊天镜，那白光震荡不休，昊天镜漆黑的镜面上，天道道纹扭曲出现，蜿蜒汇合，最终组成一字。
“准！”
轰——！
伏羲，骤然消散。
……
南疆的一处山谷中，欧阳少恭静静按住颤动的琴弦，止息琴音，抬头看向树上的少女，微微一笑：“阿岚今日怎得如此安静？”
空岚躺在树枝上，垂下一条腿晃呀晃的，闻言张口道：“你怎么不愿意去乌蒙灵谷啊？”
“在下觉着，如今便已很好。”欧阳少恭垂眸静静道。
“你说谎的时候从不看我。”空岚轻灵的声音传来。
欧阳少恭顿了顿，抱琴起身，走到树下仰头看她，无奈道：“阿岚，在下岂会欺骗于你？”
“那就说真话。”空岚身子一晃，腿挂在树枝上，整个人倒吊下来，清澈的眼睛瞪着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她微笑。
他担心，若是去了乌蒙灵谷，她会再为夺焚寂而出什么事。
距离上一世她死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欧阳少恭心底越发不安。明明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他心底下却觉着，似乎有什么事还按照那最令他痛苦的路走下去。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还没有被改变？
空岚也只是啧了一声，身子一翻落在地上，摇了摇头道：“既然不去的话，那么我们去祖洲吧。你这一次换了身后还没去见他。”
早在很多年前，空岚就已经帮着欧阳少恭和悭臾联系上了，那时候他还不是欧阳少恭。
少恭点了点头。
空岚将欧阳少恭送到祖洲之后，看他和悭臾聊的愉快，便径自离开。
她的确不需要焚寂，只是她需要去见一见韩云溪，确定一件事。
空间融合是否至今还在波及。
结果半路上，空岚捡到一只背着焚寂剑离家出走的少侠一只，这位芳龄十岁的少侠很悲惨的被怪群殴了，被空岚捡到时他已经昏迷。
喝退了妖怪，空岚叫醒了韩云溪，蹲在他面前笑眯眯的问了句：“小兄弟，你叫什么？怎么在这儿？”
韩云溪……或者说百里屠苏没有回答她，只是朝他拱手：“大恩不言谢，但有所需，莫敢不从。”
空岚的脸色微微抽搐了一下。
啊哈，果然呢，世界融合波及到了他……不过看样子，这个波及应该是最后一人了，如果他早就醒来的话，绝对不会在十岁才出谷。
因为青玉坛屠戮乌蒙灵谷的时候，可是在他六岁的时候啊~！
“你这一个人是要去哪儿？你这么小，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