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有钱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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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有钱好说话-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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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济……也该从在扶风山庄里带点吃食出来的,后厨里大师傅做的桂花糕,那叫一绝,甜而不腻,酥而不硬,过齿留香。
    只可惜现在全然吃不到。
    在他的胡思乱想里,天渐渐晚了,风也渐渐凉了,他坐着就觉得冷,冷的他瑟瑟发抖。唐无暝甩甩僵硬的胳膊腿,站起来跺了两脚暖和身体。
    风停了,汗出了。
    唐无暝一手挽着机弩,看着弩口细微的止不住的抖动,另只手立刻也抱了上去,整个团在了怀里,他还是抖。
    “真冷。”他抹着汗道。
    正要考虑要不要进城去找家临街的店铺坐着等,道上忽然涌来马匹踏地的动静,马儿蹄咯噔咯噔的踩过地面,也踩过唐无暝的心头。
    他竖起耳朵听来,是三个人,或者是三匹马。
    他将身形隐匿在竹林深处,远远瞧那行来的人影,索性他眼力够尖好,能捕捉到马背上的容貌。
    甫一看清,他就恨不得将那画赏笺小像的人给剁了。
    马匹上的李照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男子,而画像上的却是络腮胡子满头遭,唐无暝不禁佩服起绝命堂的人来,就凭这样丝毫不靠谱的画像,他们也能顺利的找着人,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若是唐无暝是怎样认出的,全靠李照脸上最重要的一个象征,就是从眉脚到下巴的一条长疤,和另外两个混混们朗声叫的“照哥”。
    好好的大好青年不做,非得去当什么霸男恶匪,活该被人追杀。
    唐无暝暗悄悄地尾随他们进了城,跟着马蹄子声寻到了他们落脚的地方,却不是什么客栈,而是一件极普通的院子,几人卸了马,拎着酒肉,便直接在院中摆了桌席。
    幺二喝六的吃了起来。
    唐无暝背坐在他们的墙围外头,一边暗暗给机弩填箭,一边咒他们不吐骨头。一个李照他就要拜关二爷保佑了,再加两个下手,真不知道这回谁是鹿谁是猎手了。
    里头的人十分能吵闹,天上地下的胡扯八道,一口一个婊‘子、他娘的,牛皮都吹到了王母娘娘的头顶上还不知羞。脚边横七竖八躺着几坛子酒,各个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开始冒脏话。
    待他们醉的东倒西歪,连自己人都分不清几张鼻子眼睛嘴了,唐无暝扣上了那张猩红的面具,从墙后一跃而起。
    自以为目中精光杀伐之气毕现。
    而李照的反应,却是一个酒坛飞甩而来,大骂了一句,“哪来的畜生鬼噢!”一坛子差点正砸他脑门上。
    唐无暝终究是没有实战的经验,三人一涌而起提着大刀冲向他的时候,他甚至是被这场面吓楞了片刻。
    随即回转了心神,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填弩射箭。
    三道黑影包围而来,凌厉刀光直向他头顶砍来。
    唐无暝俯身回避,脚下腾冲而出,身形一移从三向包围中撤出,旋即一个回身压低,弩‘箭破口而出,直射而去,搜鸣声响落起间,一个身影猝然扑倒在地。
    他不敢看,反身撤出了院子。
    后头李照吼了一句,“老二!”而后紧追而来,又骂他“狗娘养的”。他便知道已经解决了一个,可却不是李照。
    敌人的怒气在上升,而他的手法却不能更进一层,真是顶顶捉急的一件事。
    三人一前一后的追到了林子里头,密密麻麻的树干遮着人的视线,唐无暝一个翻身上树,刹那屏息褪形,将自己的身形与密黑的枝叶混为一体。
    底下两人还在四处寻人,一左一右,唐无暝想了许久,连往机括里填了三支弩‘箭,还是决定先解决大头。
    机簧蹬紧的声音是咔咔的响的,虽然微弱但并非没有,待唐无暝扣好机铉瞄准李照的心背处,他猛然一个回身俯冲而来,大刀脱手就甩了过来。
    唐无暝没有料到他还有这招,弩‘箭惊慌出手,将将擦透他的肩膀。
    自己也一个骨碌从树上栽了下来,翻了个空翻才避免了大头着地。
    李照此时离他还有些距离,可还有一人,却是正正好好地抵在了他的面前,一脸狞笑的望着他。
    唐无暝来不及填及长弩,仰身后退间抓出一把铁钉丢了进去,刀影砍下,机簧扣底,弩口正堵在了那人的肚腹上。
    机括的弹射力实在强大,唐无暝尚且来不及闭眼,便有血肉“噗”的一声破响,弩口抵处,皮肉尽烂,碗大的一个血洞正对着唐无暝的脸。
    余力将那破洞的尸体掀了出去,却是喷射出了更多的鲜血,雨淋一样洒满了唐无暝的前身——从头到手,全部都是。
    散钉不仅搅散了血,更是搅碎了肉,淋淋漓漓地染了满地。
    眼角视线里,是李照怒吼着嗓子,挥舞着大刀向他冲来的身影,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端起武器,填好箭弩,实实在在的给他来一发透骨穿心。
    可他只觉得自己满脸满眼都是血红,整个世界全部,都是一片红。
    与杀任何野兔鸡鸭的感觉是孑然不同的,当那温热的鲜血划过脸颊,流向脖颈,甚至沿着曲线渗进嘴里的时候,其实整片天地都是颠覆的。
    天本该就是红的,地本该就是黑的,血本该就是甜的。
    唐无暝依仗着最后的理智,颤抖着将箭放进弩槽,端起弩臂,咬着牙强迫自己盯紧了目标,扣动了机括。
    他亲眼看到李照扑倒在地。
    任务便算了结。
    可他此时此刻,却连一丝一毫挪动身体的气力都没有,两膝失力颓然跪坐在地,面向两具血染成片的尸体。
    身上的力量渐渐游走而去,似乎在与地面相接之处,和血泊融为了一体。唐无暝甚至是连眼皮都不会眨动了,任那血珠进了眼又汇成了一聚,像流出的血泪。
    他看着眼前的景越来越红,却越来越暗,紧迫之时来不及有的感觉现在通通奔涌而出,晕眩、发冷、恶心,任何一种都来的比以前更加严重。
    唐无暝双手撑地,想要尽快逃离现场,却无能为力。
    在缓缓流失而去的意识里,他看到其中一具尸体在动,看到他爬了起来,看到他拖着刀……却只是看着。
    因他已是目中发黑,耳中发鸣,辨不清人分不清声。想要端起机弩,却也只是微不足道地动了动手指。
    那人卯足了劲向他扑来,直到近处他才认到,那是李照。
    ——没死成的任务目标。
    图了个什么呢,到头来,谁也没帮到,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唐无暝苦笑着扯起了嘴角,他最后的一点力气,恐怕也就够说一句话的了吧。
    他抬头望着砍下来的刀锋,说道:
    “……阿朝。”

  ☆、第37章 月色

脸上的面具也在这一番剧烈的打斗之中哐然滑落,面目狰狞的傩舞戏面底下,是一张几乎已是颓然认命了的表情。
    他并不是不想拼死一击,而是真的无能为力。
    刀光直愣愣劈下来的那刻,唐无暝脑海中闪过种种,深觉自己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了,唯一没有解开的结,就只有一个秦兮朝。
    感情的事他不太懂,但也知道,一个人将死之前,若还能这样无缘无故的挂念着另外一个,而这人说起来只是与他萍水相逢而已。
    那这个人,一定是对他十分重要。
    他不仅想到了,他还听到了。
    仿佛听到有人由远及近的叫他,一声声的“无暝”是从未听过的急迫,几乎是变了调子,可他还是听出来了。
    最后的最后,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心跳和敌人的怒吼,而是秦兮朝的声音。
    那时,他想,也许自己完了。
    ——完在秦兮朝的手里,而不是面前挥下的大刀。
    那时,他也想,也许自己值了,起码不是孤苦伶仃。
    正当唐无暝打算闭上双眼,任那发了疯的李照挥刀砍下,只期望他能一刀毙命不要虐的自己太痛苦的时候。
    一道清冷剑光从头顶斜迫而下,带着势不可回的决绝。
    誓要将面前的敌人开膛破肚的气势。
    一双微凉的手从脑后绕来,将他视线严严密密的遮住。
    听得李照一声惊愕,一线水雾喷射而出。眼前的视线越黝黑,洒在身上的液体越温热,唐无暝知道,那就是血,却不是自己的。
    五指遮覆之下,虽然看不见,但睫毛还是颤抖了。
    直到尸体倒砸在地上,唐无暝还是被人遮掩着双目跪坐着,他听到身后那人粗重的呼吸,感受到那人忽然缠绕上来的拥抱。
    一如既往的,不是很温暖,但却安心。
    “找到你了。”秦兮朝从背后挽着他,一手遮面,于他颈侧说话。
    那一瞬,林间的风夹裹着血的腥甜冲进的他的鼻道,唐无暝终于惊醒过来,却也同一时间梗住了嗓子,紧闭的眼皮底下有热浪翻滚,终于来回滚了几遭渐渐褪去。
    人总要逼自己一场,说的好听叫做任性,说的不好听,就是有病。
    恰好唐无暝就是纯属犯病。
    他拿着轻弩从临湖小阁里走出来的时候,想这病,若是犯了,好了,那他就回来好好过日子;若是犯了,死了,那就不得怨天尤人。
    只是他俩有缘无分。
    他给那人下了那么重的*散,重到若是自己,恐怕七天都动不了武。到最后,秦兮朝还是来了,从漫天无际的人海里。
    唐无暝屡次张嘴,终于说了出来,嗓音颤抖:
    “秦兮朝,我杀人了。”
    秦兮朝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三个……”
    秦兮朝依旧说,“我知道。”
    唐无暝极近哽咽,翻开了染血的双手摊给他看,“我是不是……没有晕……我看到了,看到他们三个……”
    “你做的很好,无暝。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不要再想了。”
    身后人将他抱的更紧,连着他的双臂一起箍在怀里。秦兮朝抱的越紧,怀里的身躯颤抖的越厉害,他只能用自己宽舒的胸膛,去抚慰他,让他冷静。
    待感觉到他微一舒缓,秦兮朝嘱咐他不要睁眼,越肘弯膝地将他抱起,步履轻踏着往湖边拴马的树下掠去。
    唐无暝闭着双眼时,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濒临晕厥可又远不能就此如意。抱着他的怀抱有力却柔软,无故地就让人眷恋。
    他知道,自己的病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秦兮朝将他带到拴马的湖边,让他好生站在远处,自己转身去牵马。唐无暝晓得,他不让自己睁眼,定是自己身上血泞难堪至极,只那腥咸发臭的味道,就足以把他的胃来个翻江倒海。
    唐无暝捂着肚子老实的站了片刻,右边是马匹的低鸣,左边是河流的滔滔。
    秦兮朝刚一转身走远了,忽地听见身后一阵风嘶,唐无暝一个迅猛踏轻功扎进了河里,快得他都来不及伸手阻止。
    扑通一声,暗夜里溅起了一片硕大的水花。河面上倒影着一轮碎掉的明月,水里咕噜咕噜的打着泡泡。
    秦兮朝半截身子都没进河里的时候,一件外衫从水里浮了上来,周遭泥血混迹,搅浑了一汪清水。
    他捞起那件属于唐无暝的衣裳,却四处寻不到他的人。这种突然,让秦兮朝以为,他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杀了人的事实,要投河了之,吓得秦兮朝差点追着他一起投了河。
    他刚出声喊了一声无暝。
    手边的水面嗵地破开一绽,一个只穿着中衣的人鲤鱼跃挺一样翻了出来,仰头甩水间,脖颈与脊背弯成了一个极顺的弧度。
    秦兮朝看着他,一瞬间话都说不上来。
    月光底下的唐无暝,像一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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