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骞低头不语，起身示意凌沐然跟上。
没坐马车，两人共骑一匹马，缓缓出城后一路狂奔，足足奔出了好几里路才停下了。
凌沐然下马，环顾四周，官道两侧、前方后方，都是连绵不绝的叠翠山峦，仿佛置身于山丘包围之中。空气中有草木清香，令人一扫之前的烦躁心情，只觉心旷神怡。
“真是个好地方。”凌沐然回头，对正在树边高士骞灿烂一笑，随后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朝路边跑去。高士骞无奈笑笑，快步去追他。
凌沐然手指里捏了个东西，递到高士骞面前：“你看，好漂亮的果子！”
高士骞看着伫立于他皙白指尖的小巧红果，喉头有些发紧，心里暗暗叹息，凌沐然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真是勾死人了，偏生他还一点都不自知！
“你也不怕有毒。”高士骞接过红果，然后找出一块巾子，细细地给凌沐然擦指头，最后再用巾子把红果包起来，揣在身上，道：“看起来长大了不少，其实还是孩子心性。”
凌沐然眯起眼睛，凶巴巴的：“怎么了？你有意见吗？”
高士骞趁机凑过去堵住人的嘴，长长一吻后得意地说：“没意见，我高兴得很，你现在这样子，比以前明明想玩闹，却还要装老练的样子好一百倍。”
凌沐然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听着高士骞这般的调侃话语，用脑袋泄愤似地对着高士骞胸口顶了一下，随后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两人手牵着手，亲昵说笑，一齐走在通往山上的小道。在城里，总要顾忌他人，现时现刻，如同天地之间只有彼此，便也无拘无束得多。
与之相呼应的，是高士骞愈发隆起的胸口——那块巾子里，又放了一截造型奇异的树枝、一片色彩亮丽的羽片，和一小团棕色的松球。凌沐然怀里，则安安分分地趴着一只小灰兔子，黑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凌沐然。
总之，凌沐然是把许多小时候想做却没做的事情，都给做了一遍。
凌沐然带着一脸的心满意足，走着走着突然扯高士骞的袖子。
“怎么了？”高士骞侧头看他，瞥到自己高耸的“胸部”，嘴角抽搐了几下。
“我，我有些急，这里附近有茅厕不？”凌沐然支支吾吾的，觉得这话题怪羞人的。
高士骞也没辙了，这深山老林里面，那里有茅厕啊！他左右看看，指着不远处一片小林子——“要不就去那里解决吧。”
凌沐然瘪瘪嘴，也只能这样了，认命地向那里走去。高士骞知道他害羞，便没有跟着他，只是看着他往小林子那边走，一边叮嘱：“别走太远了，反正这里除了我，也没别人看见。”
哪怕只有高士骞一个人看，凌沐然还是觉得怪害羞的，不禁往深里多走了几步。找了一棵隐蔽的小树，凌沐然站稳后开始解腰带，眼睛随意地向四处瞟着。
轻松啊……排解了自己的需求，凌沐然开始整理衣服。突然，他身形一滞，扯着腰带的手也僵住了，只盯着右侧树木间的缝隙看。
刚才，他好像看到一个棕衣人一晃而过，那身影……说不出的熟悉。
第六十四章
凌沐然不敢叫出声，生怕惊动了那人，只能轻轻走出林子再唤高士骞。等两人循着那身影追过去时，早就不见人影了。
“你确定没看花眼？”高士骞摸摸下巴说：“兴许是只狍子什么的，这林子里总有些动物的。”
“我虽然看的不清楚，但也没有那么高的狍子吧？还是穿衣服的！”凌沐然伸手给高士骞比划了一下。高士骞闻言，也有些生疑，便拉着凌沐然继续向里走去。
若是来这里游山玩水的人，多半都会在路上走，往林子深处钻做什么？若凌沐然没看错，这人还真是值得留意。
一路走，两人一路细细观察着周围。倏地，凌沐然觉得脚下一滑，似乎不小心踩到了一滩泥水里，赶紧把脚提起来往旁边退了两步，哪料得定睛一看，鞋子上沾的不是泥水，还是泛着暗红色的血水！
“士骞！”凌沐然惊呼一声，为高士骞那儿凑近了些，小心地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小洼。那洼里长满了水草，不仔细看，与平地无异，难怪凌沐然会踩上去！高士骞走到那洼旁边，蹲下身刚看了一眼，就看到那洼里的水已经被染得血红，伴随着一股血腥气，连水草根部也沾了一些，只是被上面绿色的草尖掩盖了，故而从上往下看，难以发现异状。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凌沐然也走过来，挨着高士骞声音发颤地问道：“不会是人血吧？”
高士骞搭住他的肩膀，一下一下轻轻地揉捏着：“没事的，八成是猎物的血，估计你刚才看到的，也是个猎户。”
“但愿如此。”凌沐然盯着水洼看了一会儿，双手合十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然后对高士骞道：“我们回去吧，这林子怪吓人的，迷路了就不好了。”
高士骞也有此意，自然点头应允，两人便沿着原路返回，找到留在山下的马，回城里去看金爷有没有送消息来了。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个穿着棕衣的男子就从树林深处走出来，盯着那个满是血水的水洼，怔忪了半晌。
“怎么样？有消息了没？”回到当铺里，凌沐然的头一件大事，就是跑去问虞旻旻今日的情况。
虞旻旻看着凌沐然那张凑过来的秀气小脸，鼻尖还沁着汗珠，伸出指头掐住脸颊，反复揉搓着。唔，手感不错！她一边总结，一边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
高士骞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虞旻旻两手捏着凌沐然的两边脸颊，脸上带着阴险狠辣的笑容，凌沐然被捏得眼泪汪汪的，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只能任人蹂躏。
“咳咳！”高士骞站在虞旻旻身后，很用力地咳了几声，意思是你快快放开我的人。
虞旻旻松手，凌沐然迅速地钻到高士骞身后，充满防备地瞪着虞旻旻，似乎她再迈进一步，他就要跑出屋去了。
虞旻旻觉得无趣，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慢悠悠地道：“今天金爷让人来传消息了。”
“太好了！”凌沐然立马忘记了刚才虞旻旻的举动，跳出来兴奋地问她：“他怎么说？是不是那些人来了？”
“哪有这么快！”虞旻旻横了他一眼，道：“金爷说，有三四批人来找过他了，他现在还需要几天来甄别一番。”
“还要等啊！”凌沐然眼中满是失望之色：“还以为能做事情了呢，干等着真没意思。”
“看来你还是个劳碌命。”高士骞摸摸他脑袋：“成，回去以后，各地当铺的账本都交给你了，够你天天从早看到晚的，要是不够，再抄录一份，绝对不让你干等着。”
凌沐然鼓起腮帮子看着他：“你就知道欺负我。”
高士骞嘿嘿一乐，凌沐然现在愈发会撒娇了！一阵心花怒放之下，也不管有第三人在场了，高士骞猥琐笑着拉凌沐然到自己身边，手臂环在他腰上，把头埋在他怀里，嗅着凌沐然身上好闻的气息，感受着身前人细微的挣扎。
虞旻旻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摇摇头笑着出去，把书房留给这对甜蜜似漆的小情人了。
房里的两人安静地腻在一起，相看两不厌了好一会儿，凌沐然的心思就开始不集中了，不由想起来之前在山上的情景，开口道：“明天，我们再去一趟那座山吧，找两个向导，带一些干粮之类的，走得深一点。”
高士骞以为他还在担忧那血水，便温言宽慰：“真的没事的，那些肯定是猎物的血，你别挂心了。”
凌沐然摇头：“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只是我实在觉得，那个人的身影很眼熟，我甚至有种直觉，这个人很重要的样子。”
高士骞听他说得有些玄乎，便有意地引导他：“你说那个人身影眼熟，是不是因为和你认识的某个人比较像？”
凌沐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是像谁，可是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他，而且不是很久以前的回忆。”
凌沐然的交际圈子不广，除了他家里和以前学堂里的人，这些日子以来，交往的人大多是高士骞认识的。于是，高士骞继续问他：“那人的身影是什么样的，你先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认识的人里有没有相仿的。”
“嗯！”凌沐然眯起眼睛，开始努力回忆当时瞥到的模糊身影：“那个人的个子不矮，身材挺壮的，穿了棕色衣服，用头巾包住了头发……别的我都没看清，也没看到正脸，可是我就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
“又高又壮的男子……”高士骞叹了一声：“这样的人我们身边多了，恐怕难以分辨出像谁啊！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凌沐然咬着下唇，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地软下身子：“我只记得他的那种气质，不像是泛泛之辈，除此之外，就真的记不清了。”
不是泛泛之辈……高士骞的脑子也有些晕了，他晃晃脑袋，整理了一下思绪，再看看凌沐然迷茫的表情——就冲着让两人心里舒坦，明天也得再去一趟那座山啊。
第六十五章
第二日，两人请了一位庆献城郊的猎户，与他们同去探寻昨日的那座山。
顺着记忆往山上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凌沐然就看见了那片熟悉的小林子，便指给猎户看。
“呵，你们可真能找地方！”猎户看过去，随即笑着解说道：“一般来踏青的人看见林子茂密，就不走过去了，其实林子那边啊，是一片坦荡，还有一座观音庙唻！我们上山打猎时若是突然下了雨，就常往那里去躲雨的。”
凌沐然与高士骞相视一眼，对猎户道：“麻烦您，带我们去看看那庙吧。”
林子外层的树木枝杈还比较稀疏，越往里走就越茂密，两人沿着猎户的足迹，一前一后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走着，防备着被荆棘刮到，或是踩到难以发现的泥坑里。
“喏，就在前面，已经看得见了。”听到猎户的声音，凌沐然将眼神从脚下的泥土地移向前方，前方的林木不再那么密了，可以看得见林子外面的一片空地，空地那头有个尖尖屋顶的小房子，看来就是猎户所说的观音庙了。
观音庙的门是紧闭着的，三人拍了拍身上的泥灰后，猎户轻轻扣了扣门，见无人回应，便推开了门。
“格老子的！哪个杀千刀的弄的！”看清楚庙里的景象，猎户忍不住破口大骂了句，而凌沐然和高士骞显然也震住了，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观音庙里的地上，横七竖八地散着各种东西，柴火、骨头、破碎的酒罐……而原本鲜艳亮丽的观音像，也因沾了各种污渍而狼狈不堪，更有甚者，竟然在其手上挂了一条黄兮兮的亵裤！
“这座庙虽然小，却一直都保佑着来山里的猎户能满载而归，几十年来这座山头从没出过事情，都是观世音菩萨的垂怜。”猎户说着，走过去收拾起来：“哪个大不敬的兔崽子，亵渎了菩萨，活该遭大报应！”
凌沐然和高士骞也走过去，帮猎户一齐收拾起来。凌沐然一边问道：“师傅，照你所说，你们都对这菩萨敬仰有加，按理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我看着这多半是外乡人做的吧？”
猎户叹了口气：“大概吧，如果是外乡人，能找到这里也真是能耐。别人来这山头都是为的登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