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云虽然动作迅疾。。然而他手短剑短。。赤鼠又闪避及时。。不过堪堪刺破了赤鼠胸前衣襟而已。。
只是即便如此。。赤鼠还是大为恼火。。几乎到了恼羞成怒的地步——竟被一个无名小子刺破了衣衫。。简直如同被当面削了一个耳光。。脸面全无。。手上毫不留情。。就是一式烈焰神掌。。眼看就要将步惊云的脑门拍地稀烂。。就在这时。。本想回房取剑的霍步天眼见步惊云危在旦夕。。顾不得考虑其他。。立刻猛然扑了上来。。奋不顾身以自己的身体为步惊云挡下了赤鼠的招式。。
烈焰掌劲全数落在霍步天的胸口。。赤鼠脸色一变。。被震退几步。。在霍步天的衣襟上。。留下两个尚且滋滋作响的焦灼掌印。。
赤鼠回过气来。。不再多动作。。只是留下话道。。〃想不到霍家庄竟有这样的人才。。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霍步天你可真是好福气。。哼。。且莫要高兴地太早。。下次我来。。必会与我大哥蝙蝠一道。。到那时。。定要让你霍家庄血流成河。。一个不留！/。。〃
待赤鼠甫一离开。。霍步天忽然单膝跪倒在地。。捂住胸口的掌印。。面上一片苍白。。泛着紫色的嘴唇连溢出的血液也不能掩盖。。〃烈焰神掌。。当真厉害。。不过仅凭赤鼠和蝙蝠两人。。就想夷平我霍家庄。。就未免太过托大。。仗着我未佩戴兵器之利罢了。。惊觉。。你今日太过冒险。。日后做事当谨慎而行才是。。〃
步惊云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霍步天衣襟上的掌印。。始终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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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酒楼最是热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们都汇聚在大堂里。。你一言我一语乐此不疲地传播着江湖上的种种传闻。。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坐在二楼两人的房间里。。就能清晰地听到楼下的人们兴致勃勃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雪饮狂刀最近又发狂了。。屠了韩家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呢。。〃一个猥琐的声音刻意地提高了音量。。立刻引来众人七嘴八舌嘈杂的回应。。
〃不错。。此事我也有所耳闻。。据传雪饮狂刀自从妻子颜盈出走后就忽然发起疯来。。时好时坏。。全不能控制。。这亦不是第一回了。。〃
有不知情的人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趣。。〃颜盈莫不是那天下第一美人。。我倒听闻有人说曾见到颜盈与破军在一起。。只是破军销声匿迹已久。。不知此话真伪。。〃
〃还有哪个颜盈！这天下也就这有这么一个颜盈而已。。也难怪雪饮狂刀要发疯。。当初娶妻生子后就隐居乡野。。不问江湖事。。谁知孩子大了。。家里的女人倒跟人跑了。。何况还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这话说到最后。。就听到隐约的口水声。。
【风云里面给武林人士排的什么天下第一刀皇天下第二刀皇全都半点作不了数啊。。而且武功高低也各种莫名。。无名被破军算计就算了。。当年把绝无神打回了东瀛。。到后来居然打不过他。。还有各种冒出来的剑圣无名这种老前辈。。还有千年不死的徐福。。只有颜盈天下第一美女的排名最靠谱啊。。】
〃都是聂人王自己太天真了。。一日入了这江湖。。哪有可能离得开的。。再说他自己一心隐居山林。。那天下第一美人儿又怎么受得了那个苦呢。。我当年亦见过颜盈。。满身华衣罗彩。。头上戴满珠翠。。确确是勾人心魄。。任谁也不能甘心就此从此做个乡野农妇的。。〃
西门吹雪低低一叹。。〃一日入了这江湖。。果真就不能离开的。。〃………时日固然是很长久。。但是每次到一个新的地方。。总有种身不由己之感。。让人大是厌恨。。又不知何日是个尽头。。亦不知这样的日子是不是随时都会结束。。
叶孤城为西门吹雪泡上了一壶自皇宫带来极品碧螺春。。安抚道。。〃我们本不在江湖之中。。何来离开江湖。。〃………这话倒也不错。。即便是在最原来的世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亦可不算在江湖人的范畴里。。叶孤城身为皇族自不必说。。西门吹雪同样被神化了一般。。只是经由陆小凤。。有时与江湖发生一点联系。。随后就擦肩而过罢了。。
〃聂人王的儿子。。叫做聂风。。风云的风。。〃西门吹雪吹开嫩绿色的茶叶。。泯了一口飘香四溢的茶水。。
房内安静下来。。
〃最近闹得最大的还要属霍家庄的事。。天下会当真是霸道已极了。。霍步天怎么说也是一方人物。。竟就这么被灭了满门。。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噤声！！这种话你还是少说两句罢。。何必早找麻烦呢。。雄霸虽成名不久。。但看他敢用这样的名字。。用天下会给帮会命名。。足见其志向所在。。我们掺合进去。。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无双城暗地里恐怕早就开始给天下会找麻烦了。。天下会如此行事。。势必不能真正成就大事。。〃一个声音谨慎道。。
〃就数你头头是道。。不过随便说几句。。哪里会有人知道。。又有哪个会这么无聊去告诉雄霸不成。。无双城也不是什么好鸟。。那些城民受无双城弟子欺压。。早就苦不堪言了。。一家老小都生在那长在那。。连逃都没法儿。。这些个武林巨头。。哼。。〃
〃好了好了。。你还没完了。。我们何必谈这些个。。喝酒喝酒。。来。。悦来客栈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吃。。吃。。〃
【武侠世界最大的连锁饭店………悦来客栈】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修文】
等待。。似乎是步惊云打从娘胎出来以后干得最多的一件事。。亦是他最擅长的一件事。。他已等了十年。。他一直在等待一个真正关怀和了解自己的人。。这个人可以是一个父亲。。或许是一个母亲。。甚至是一个知已。。一个朋友。。
他终于等到了霍步天这个父亲。。故而他不需要再等候任何人的出现。。今天。。他只是在等另一样的东西——一头狐狸！
这一日是霍步天的生辰。。他为猎取一只白狐作为贺礼。。并第一次叫出那一声………父亲。。在山间静静地等了很久。。他顾自想起从今往后。。他再不是步惊云。。而要作为霍步天的儿子………霍惊觉继续在这世间生活下去。。冰冷的面孔仿佛似是而非地泛起了一层暖意。。
雪白的锋利刀刃刺进狐狸雪白的皮毛。。鲜红色立即溅射出来。。滚烫的液体让步惊云握刀的手颤了一颤。。此时。。不远处的霍家庄忽然火光冲天。。
漆黑的夜空恍似飘荡着血红的霞彩。。让人一时错以为此时并非夜晚。。而是白天。。那红光就连步惊云所处的小山岗亦给照得通红。。
步惊云往更高处攀爬了几步。。眯起双眼想要看个真切。。却只隐约见到霍家庄似是已陷入一片烈焰火海。。火焰把大红色的灯笼尽皆吞噬。。蹿出更凶猛的火舌。。虽然听不见。。耳边却仿佛响起了霍家庄中下人仆役的阵阵惊呼和宾客们混乱的叫喊。。步惊云这几日来时刻不曾忘记赤鼠临走前撂下的狠话。。
把手中的狐狸往肩上一甩。。扔掉匕首。。步惊云疾步向着霍家庄跑去。。然而为时已晚。。何况凭借步惊云一人之力。。即便早早待在庄里。。亦会遭受到同样的命运。。霍家庄残破的门前早已是。。血流成河。。此刻的霍家庄。。就宛如人间地狱。。让人目不忍视。。那些惨叫声。。愈加使人耳不忍闻。。门前红色的灯笼被碰落在地面上。。滴出了满地的蜡油。。是他流不出的眼泪。。
步惊云面不改色。。咬得苍白的嘴唇在火光之中仿佛仍带有红润的色彩。。穿过一路上的尸山血海。。他脚步不停。。一直往打斗的声音发出处疾走。。他太过镇定。。盖因他心中只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要把这白狐送给霍步天。。并交出那一声。。霍步天和他自己都等待已久的………爹。。
所有人都已经死光了。。连尸体也被摧残。。仅剩下霍步天一个满身是刀伤剑伤。。顽强地和蝙蝠赤鼠两人周旋着。。他已接近力竭。。决计撑不了多久。。然而他仍在硬撑着。。仍是用力地挥出每一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然后他透过赤鼠的肩头看见了步惊云。。看见了步惊云肩头那一只尚在淌血的白狐。。他忽然明白了步惊云为何迟迟不在他的宴会上出现。。当然不是因为不愿接受他这个父亲。。而是………他没能在想下去。。他的头颅随着赤鼠一声大喝顺着刀光离开了他的脖颈。。而他双目之中。。仍能依稀辨出恍然。。欣慰。。和担忧之情来。。
步惊云一声〃爹爹〃如鲠在喉。。他分明已准备大喊出声。。可那人再也不会听到了。。霍步天的头颅赫然滚至了步惊云的脚边。。让步惊云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呼吸也一刹那停滞。。他想大叫狂喊。。可他一切的声音被那未出口的一个字给硬生生堵住。。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悔。。他恨！！他在霍步天生前竟只与他说了三句话！！只有三句。。
赤鼠和蝙蝠对视一眼。。懒怠与一个毛头小儿多说废话。。正待下杀手斩草除根。。却分别见到自己胸前莫名多出了一段剑尖。。疼痛随后才袭上来。。之后便只剩下黑暗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
步惊云对突然倒下的两人和突然出现的两人都没有投以视线。。只是任由白狐跌落在地。。哀哀挣扎着。。自己则捂住心口。。半跪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霍步天的脸。。还有几丈以外霍步天伤痕累累的躯体。。就这么一直看一直看。。足足看了半个时辰。。步惊云才缓过来一些。。没有从地上站立起来。。就这么膝行至霍步天的头颅边。。把头颅抱在怀里。。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之火在肆虐。。
〃是你们/。。〃一字一顿。。
〃正是。。〃
〃为何要救我。。〃步惊云眼中是深深的毫不掩饰的戒备。。
西门吹雪并不看在眼里。。〃某只是想这样做罢了。。〃………西门吹雪当然没有说谎。。亦不是随便敷衍。。只是对这未来的不哭死神的不哭。。尚算赏识而已。。却不是可怜步惊云遭受的痛苦磨难。。这个世界上芸芸众生。。无一例外都经受着种种苦痛。。若不置身事外。。冷眼观之。。是绝没有尽头的。。众生本为蝼蚁。。
步惊云没有木愣愣地在被救了以后说什么'我不需你救'的傻话。。他只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上一次见面他只知晓了叶孤城的名字。。却不曾被告知此时说话的这男子的名姓。。
〃西门吹雪。。〃。。西门回答了步惊云。。〃你今后欲往何处。。〃
步惊云怔住了。。眼中闪现过痛苦地痕迹。。天下之大。。却无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稚子一处容身之地。。抱紧了怀中的头颅。。步惊云坚定地道。。〃天下会。。〃这三个字从步惊云喉咙深处滚上来。。每个字都带出一阵震颤。。声音里的恨意令人心惊。。复仇。。是如今的步惊云仅剩下来的执念。。
西门吹雪点点头。。〃雄霸会重用你。。〃………你耐得住仇恨麽。。
〃有一天。。我定要手刃杀父仇人。。报这灭我满门的恩德！〃步惊云眼中的凶焰几要喷出眼眶。。………为此。。何等事情。。我亦忍得！
步惊云不再说话。。而是拿过掉落在霍步天躯体边上的剑。。干脆利落地砍下赤鼠蝙蝠两人的头颅。。看着他两颗头颅骨碌碌滚地远了。。又在两人身上划下一道道深可及骨的剑痕。。这二人使……父亲……身首异处。。自己就要叫他们………死无全尸！！
知道剑伤滴滴答答滴下地血液已经不再鲜红。。步惊云才放下剑。。收拢了霍家庄众人的尸体。。当中还有霍步天的两个亲生子。。他开始挖坑。。挖开了很多个。。将每一具或完好或残破的尸体都拼凑起来。。放入坑中。。他干地很有耐心。。从天黑干到黎明。。再从天亮干到日落。。足足干了三天。。才完成了这件事。。三天不合眼。。他的双眼早就充血。。双手亦是鲜血淋漓。。离开之前。。步惊云跪在霍步天的墓前。。用力扣了三个响头。。抚摸亲自雕刻的木质墓碑。。叫出他一辈子第一声也是唯一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