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孤舟作者:白马王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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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孤舟作者:白马王彪-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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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越来越紧,陶舟即使参不通透,也不得不下笔了,他心想:“不管皇上是为了找出太子,还是真的觉得佛门虚诞、为害不轻,灭佛毁寺都不是善举。我虽不好佛道,但也不是狭隘局促之人,不能眼看佛门浩劫在我手上促成。”
  于是心一横,便提笔写道:“佛虽无相,人心有相,以无相生有相,方成浮世之繁华……”然后又说有些佛寺藏污纳垢,沙门德行败坏,都是个别现象,可以严加管制,但不可偏概全,一并抹杀;还写到佛经佛寺都有其精华所在,百家争鸣才是我朝繁荣之象,独尊一家不可取等等等等,总之为佛教说尽了好话。
  陶舟下笔如风,终于赶在日落前将卷子写完,战战兢兢地交了上去。一路上伴着周栎深深浅浅的眼光,心中无限忐忑,很怕皇上劈手拿了自己的卷子,看不到两行就喊左右将他拿下了。
  好在皇上的眼睛始终没往他手里的卷子上瞥,他紧跟着前一个人交卷,到了考官面前就抢先将卷子递上去。随后,陶舟跟着一班考生还从玄武门鱼贯而出,见到墨竹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然而他也知道劫数未过,心也宽不下来,只是佯装轻松道:“坐了一天,累死我了。你不会一直站在这里等我吧?”
  墨竹道:“不是,我刚刚过来,倒是姓吴的在这里等了你一天。”说完便回头指指后面一人。
  陶舟这才发现吴阔也来接他了,想起早上对他说的话,心里便有点过意不去,对他招手道:“明日是殿前武试,你还白白地在这里站了一天,赶紧回去歇息,养养精神吧。”
  殿试结束后,周栎只单抽了陶舟的卷子回养心殿,其他的考卷都先交由内阁预拟名次,再递交给皇上审阅。
  但就这一张卷子,已经让周栎看得火冒三丈:区区一介书生,看他有几分辩才,赏他个机会为君效力,谁知道他这么不识好歹,跟自己唱起反调来。
  将卷子撕成两半,丢于脚下,周栎一屁股颓坐在龙椅上,徒生出些许无力来。自从入京以来,他就经受无数变乱,顶着重压登上皇位,手上却还有一大片烂摊子等着他收拾。不说连年天灾,减免赋税后导致国库空虚;关外鞑寇也屡犯边境;各地藩王拥兵自重,对他还未坐稳的皇位虎视眈眈;许多太子旧臣死的死,散的散,朝中人才匮乏;还有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太子周然,更是他心头大患……
  一桩一桩数来,周栎觉得不胜其烦,又恨朝中酒囊饭袋居多,个个食君禄,却不能担君忧,正这样想着,就有内侍来报:“内阁大学士阮贺求见。”提到阮贺,周栎又感慨难得有个真才实学的,却又不为己所用。
  “想必是为他而来,阮大人对这个陶舟可真是青昧有加。”考虑了一下,周栎又重新捡起脚下的卷子来读,觉得满纸歪理,却又自圆其说;一派胡言,又似大智若愚;琐琐碎碎,倒也面面俱到。
  “这个陶舟,巧言善辩,其心可诛。”
  看了半响,周栎冷哼一声,对前来禀报的内侍太监道:“你去告诉阮大人,就说我已经点了陶舟为二甲第一,叫他回去吧。”
  这边陶舟会试、殿试过的险象环生,武举那边却是毫无悬念。吴阔在殿试中轻松夺魁,皇上钦点他为武状元,官授头等侍卫,又封定远将军。
  这下连墨竹也对他刮目相看了,摸着他新领的官服道:“想不到你还挺有出息的,看来是我之前小看你了。不过你可不要忘了我家少爷的恩情,要是没有少爷帮忙,你哪有今天啊!”
  陶舟在旁边笑道:“小孩子不要乱说话,现在他是官你是民,小心抓你去做苦役。”
  墨竹嘴一撇,道:“我怕什么,少爷你也要当官了。”
  一说到自己,陶舟这颗心又悬了起来,前途茫茫,吉凶未卜,但想到至少帮上了吴阔,便又开心了一些,对吴阔道:“恭喜你了,终于修成正果,今天去吃什么由你来说,我只作陪客。”
  吴阔见陶舟这几天都心神恍惚,知道他心里有事,现下只是强打精神,便道:“既然都是听我的,那我就做主今天不出去了,到楼下叫几个清淡小菜来,这几天大鱼大肉也吃腻了。”
  陶舟知道他体恤自己,也不推辞,打发墨竹到下面点些南方口味的小菜,还要了瓶陈年女儿红。摆上桌后,陶舟为两人斟上酒,道:“虽然万松会馆地处京都,但每年来投住的却是南方人居多,所以这里的江南小菜做的还算地道,你先尝尝,改日来杭州我再做东请你。”
  吴阔举杯一饮而尽,却不说话,只是低头吃菜。陶舟见了,也不勉强,只是看他酒杯空了便替他满上。墨竹在旁边见气氛尴尬,浑身不自在起来,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黄酒后劲猛烈,吴阔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时便喝了个面红耳热,待要再斟,陶舟一把夺了酒壶道:“适可而止吧吴将军,好不容易中了状元,你倒失意起来。”
  “这点酒不算什么……”说完看了陶舟半响,又道:“如果我请命留京任职,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陶舟心知他所想,不由得微微蹙眉,但随即又放缓了颜色,夹了一筷藕丝给他,道:“会,我敬佩你有保家卫国的凌云之志,所以才帮你通过文试。大丈夫志在四方,为了一点点儿女私情就弃平生抱负于不顾,眼看家乡父老陷于水火,这样的人,恕陶某实在是看不起。”
  “想不到你说起教、训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吴阔苦笑道。
  陶舟想想自己何曾说过这么义正言辞的话来,也哑然失笑,但心下掂量着,今天若再不把话说清楚,日后再有纠缠,只会拖累彼此,便正色道:“吴兄,我敬你爱你,当你是个朋友,但确是没有那种想法。如若你觉得日后相见难堪,我与你就此别过,什么恩怨也都一了百了。”他说这最后一句,是希望吴阔不要介意自己的那点恩惠。
  吴阔一直知道陶舟对自己无意,但此刻听他亲口说出,却觉得心痛如绞,万念俱灰,一时间那些功名、抱负、快意江湖的风发意气都消失殆尽,平生所愿就只有长伴他左右,能听他对自己说说心事也是奢望,想到这里,不禁有点嫉妒起墨竹来。
  陶舟见他神色凄然,也一时无话,只好取出吴阔送他的那只羌笛放在桌上,起身走到门口,才听到背后道:“陶公子留步。”
  吴阔拿起桌上的羌笛重新放在陶舟手中,黯然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这就去请调关外,驻守辽东……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记得来找我,把这只羌笛带上……”说完就推门出去。
  陶舟知道这一别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想起这些日子相处的情谊,心中也无限悲凉。他转身踱步到桌前坐下,提起酒壶自斟了满满一杯,含一口在嘴里,感受那浓烈的酒气直冲鼻端,良久,方才慢慢咽下。                    
  作者有话要说:  吴阔最终也没将陶舟推到,姑且也称得上是君子吧。只是写这一节,让我心情很是低落……
    
    ☆、灭佛法诏

  北方的春天忽冷忽热,又相当干燥,相这几天陶舟的鼻子发痒,频频流血,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肝火太旺,心血燥热。借着养病的由头,陶舟呆在房间里吃了睡睡了吃,端茶送饭,采办煎药,把墨竹累得半死。
  “这姓吴的,前些日子对少爷你千好万好,现在中了状元,你生病了都不来瞧瞧!”墨竹一边气呼呼地鸣不平,一边倒水泡茶。陶舟也不理他,只吩咐他把窗帘子拉上,他要小睡一下。
  其实今天,已经是吴阔启程离京的第三天了。吴阔走之前,曾差人送信给陶舟,说自己被任命永平中营游击,驻守山海关,即日启程,勿念等等。陶舟既不去送行,也没有回信,当断则断,他想,对吴阔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况且陶舟这里也是自顾不暇,殿试结果一直是密不透风,为避嫌疑,也不好去找阮贺那里打探。万老板倒是有托人带话来让他安心,但陶舟心里终究忐忑。
  终于到了唱第之日,依然是起了个大早,文武百官与新科进士熙熙攘攘在集英殿,陶舟看左右皆是春风满面。因为殿试只改排名,不会黜落,横竖都是考取,各位考生的心情都很是轻松。
  皇帝出来时依然是奏乐,然后唱名仪式开始。状元还是棠子杉,他是本朝绝无仅有连中三元,不但才华出众,姿容也是绝佳,这些都是陶舟后来才得知的,当时他是心悬一线,哪顾得了别的。
  接着便是榜眼、探花,唱到他的时候,陶舟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心中一沉,几乎不敢抬头。恍惚中随百官和新进士们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被众人拥簇到了瑶江园扶琼林宴,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民间有俚语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说的登科后的身份差异,但其实儒生入仕着实不易,十年寒窗,在科考三试披荆斩棘,屡败屡战,最后到达殿试才算修成正果。故而琼林宴上大家都扬眉吐气,弹冠相庆,即使皇帝在席,也表示暂不拘君臣之礼。各位新科进士更是纷纷献诗贺词,拍马屁之余,也展示才艺,务求能在天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席上风头最劲的,自然是才貌双全的状元郎棠子杉,陶舟仔细看他,果然是面如冠玉,色似春花,远山眉,清水眸,顾盼生姿的样子煞是好看。若是在平时,怎么也要去亲近一番,但现下的陶舟几乎都想遁走了,更不要说去凑状元爷的热闹。
  然而陶舟的情况,却是怎么也低调不起来,他在会试中惊动圣驾已经出了名,现在一跃升到二甲第一,想必是圣上钦点,说不定将来也是红人一枚,所以不停地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想着趁现在打好关系。
  正在虚与委蛇间,阮贺也过来笑道:“看来我也算是慧眼识才了,各位意下如何?”众人一起向他行礼,其中几个之前主张不取的人面露尴尬,便借口走开了。
  阮贺又凑到跟前小声道:“殿试皇上给你出了什么题,看来你答的不错,当天晚上我就得到消息,知道皇上钦点你为二甲第一名了。”
  陶舟听了面露苦相,道:“阮大人,皇上让我写的是……”说到这里,猛的一眼看到周栎就站在阮贺身后,立刻把下面的话咽了进去,低头向皇上行礼。
  阮贺见了也转过身,行完礼对皇上道:“恭喜皇上收拢天下英才,我朝人才济济,我们这一干老臣想不让位也难了。”
  周栎冷冷道:“阮大人又起告老还乡之心了,你明明才刚过不惑之年。再说,你不是曾经说过,除了陶舟之外其他都是废物么?”
  周栎的声音本来不轻不重,但皇上说话,旁人都留了一耳朵听着,也没人敢大声喧哗,此话一出,场上气氛立刻冷了大半。
  此时最尴尬的就是陶舟和阮贺了,陶舟只好道:“想来阮大人也是一时戏言……”
  周栎道:“看来陶卿与阮大人相知甚厚,两人可是故交?”
  “启禀皇上,微臣与阮大人是进京之后才结识的。”陶舟回道。
  “那你们两人也算是一见如故了。”
  旁边的人听到这里,心里都大摇其头:“阮贺乃是太子旧臣,与圣上嫌隙颇深,跟他扯上关系,将来还怎么出得了头?”
  周栎又道:“不过朕也颇赏识陶卿的才识,殿试那份卷子写的可谓精彩绝伦,只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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