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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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戏-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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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灰惶烊绱耍憔陀涝妒亲域龋栏矫全i子的子蛉!”

  麻衣少女猛地一震,她还来不及思考对方那段话是的涵义,便只见对方的影像渐渐模糊起来,若有似无的:“你……”

  禅幽也同样震惊地看着她:“我们怎么了……”

  两人的身影影像愈来愈淡,终至完全消失。

  沈姨瞠大双眼,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进入白玉塔的人从来就是有进无出的,或者说进入这里后那些人就没有再想过要怎么出去。

  她看着两人刚刚还站着的地方,莫名地笑出声来,脸上的皮肉因为折起的笑纹而层层扭曲,变形的脸皮藏起了那一行从眼角滑落的泪痕。

  “你将她带走了又怎样,情愿让她重入轮回,也不愿留在此处长相厮守。”

  老者口中大喝一声,意念之间驱动符咒;夏生咬牙愤恨,再也不顾亲儿阻扰,两手一松、将祖先遗下的宝物狠狠地砸在地上——就在白玉塔触地前一刻,一道光芒自玉塔第四层迸射而出,两道身影狼狈万分地跌坐在老者脚边。

  下一刻,白玉塔应声而碎;自从以往,夏家再无天工之物。

  夏生亲手砸烂白玉塔,为的就是不肯放过收进去的人。如今白玉已碎,然而计未得逞,不免恼羞成怒,愤然扬手,在夏明德脸上狠狠地招呼了一耳光。

  “……看我生养的这个好儿子,吃里扒外忤逆老子,你一样都没落下。”

  夏明德被煤灰抹黑的半边小脸看不出红痕,然脸上已然半肿。

  老者看不过去,挺身上前:

  “虽说老子打儿子自古以来天经地义,可是你做了缺德事儿,你儿子帮你纠正过来,那也是替天行道。”

  夏生气得满脸通红:“你——我可没有这么一个好儿子!”

  夏明德闻言先是一愣,毕竟是孩童的心性,经不住吓,下一刻便“哗”一声地哭起来了。

  禅幽与子蛉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那边厢涂了一脸煤灰的潜渊已经扑腾过来:“大娘,二娘,让你们受苦了。”

  潜渊面瘫着张开手臂,一左一右地抱着双亲的大腿,将脸上的煤灰往上揩。

  禅幽忙道:“慢着慢着,事儿还没完,我们还得将夏家小姐的骸骨找出来。”

  子蛉闻言,尽管夏安弦对自己的而言就像另外一个人,然而从那人嘴里听来,还是没由来地一阵心酸。

  欢喜宴席不论多么地热闹繁华,终有散场之时。

  众人请出夏家小姐棺木遗骸,由子乌先生设阵作法,子蛉伫立阵中,禅幽立足阵外护持,两人遥遥相看、千般情愫思绪涌上心头,惜别离愁之时竟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子乌先生家族因两百年前曾盗取夏家小姐的葬品佩玉,今日为还请孽债而来;夏生一脉早已不是夏小姐同源,而夏家的血脉早就被沈姨断绝,然因为祖上作孽,后世人遭报应咒怨,五十天年易形成鳖,夏生心中愤慨,却还是希望这位“夏小姐”入了轮回之后,能够解除孽咒,还他完整人生。

  然而夏生父子之间却是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和乐融融,夏明德遭父亲羞辱之后,向子乌叩头拜师,也算是对父亲执迷不悟的反抗。

  禅幽近身之处放置火盘,地上并排放着子蛉的半身布偶;子乌转过头来示意她烧毁半身,以除游魂宿主。她一手扯过布偶,火盘中跳跃狰狞的火舌疯狂舞动,那赤红的光芒极为刺目,眼睛里莫名地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干涩得让她睁不开眼。

  她将布偶抱在怀里,猛地冲向超渡亡魂的方阵、众人见势不妙,纷纷掣肘阻扰、不容她闯进阵内。

  子蛉凝视着她,张着唇瓣,声音却尽是哽在喉头里,说不出一个字。

  “子蛉,子蛉……”她已经无法思考破坏这个阵法对大家而言意味着什么,然而她清楚地知道,任由这个阵法施行下去,对她俩而言却是轮回诀别。“——子蛉,我以前总是在想,自己百年之后,你会怎样。我总是相信你会一直地待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没有考虑过以后怎样,我更没有考虑过要将你托付给谁。但是,现在……”

  麻衣少女背转身去,不让对方察觉自己脸上的泪痕。

  “你转过身来看看我,认着我的脸,你这辈子记清楚了,入了轮回你就不会忘记我,忘记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我们总是在一起的,谁也没有离开过谁,现在你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麻衣少女捂住胸口,靠近心房的位置泛着一阵痉挛似的疼痛,她说不出话来,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慢慢地蹲下`身子,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她不愿意再去看那个人的脸。因为,她会比现在更痛苦。

  老者唯恐过了时辰阵法法力消褪,暗暗向夏明德点头示意;夏明德蓦地伸手过来,一把抓着禅幽怀中的布偶,禅幽就像失了心智一样紧紧地攀着自己所能掌握的物品,不愿撒手。

  潜渊双膝一屈,面向法阵跪下来,用力叩了三个响头:“两位亲娘待我恩重,潜渊侍奉双亲终生亦无法偿还其中之万一。”

  他转向禅幽,再叩首:

  “大娘,二娘已找到自己的遗骸,重入轮回远胜作游离孤魂,对于二娘来说,轮回命谱才是她最好的宿命。大娘,请你成全吧。”

  禅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四肢早已挣扎得麻木乏力,嗓子无意识地抽着气,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抱着子蛉的半身,慢慢地走进火盘。

  那跳跃的火舌吞噬不仅是一个陈旧褪色的布偶;火焰炽烈,它将自己的心、子蛉的游魂,俱作一处,化为灰烬。


  第九章 匠心


  (一)

  父亲缠绵病榻,枯黄瘦弱的手覆上她的掌心,无力将她的手与姐姐的手交握在一起:“为父……为父已经再不能教导你们的做工技艺了,你们都有着一样的厚茧,掌心上的疤痕纵横交错,但是十指纤长灵巧,这才是我们陆家人的手、天下第一名匠的巧手。”

  老人阖上双眼喘息了一阵,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然而他似是无力撑开眼睑,就像是睡去了一般——姐妹俩几乎要把手抽回去的时候,他忽而又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浑浊,瞳孔无意识地放大,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匠聆,匠心,为父对你们期望甚高,你们姐妹俩的技艺堪比宫廷巧匠,但是你们之中,只有一人能继承为父衣钵。为父以明年二月十五为限,你们在此前需交出自己最得意的器物,其雕凿造工、巧思奇想、玩赏品鉴全由你们三位师叔评判。”

  年纪稍长的匠聆放开父亲的手,敛裙跪在床前:“父亲请宽心,我与妹妹二人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老人颔首,他还握住小女儿的手,那人指上的劲力忽而一紧:“父亲……”

  老人已然十分疲惫了,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女儿的不安与颤抖,感知的意识开始与他作别。

  “父亲……请父亲收回刚才的话语吧,我与姐姐血脉相连,又是师承同门,岂能以艺相搏?”

  老人摆了摆手,他听不懂女儿的话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好好歇息,也许他只是嗜睡而已,也许他现在睡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父亲停棺七日,家中请了城里有名望的高僧为其超度,又请来道观真人作法祈福。父亲生前的旧友货商全由姐夫应酬款待,家族亲戚往来吊唁、帛金收纳记录则是有姐姐打点料理,其夫妻二人俨然已成陆氏一门的新当家。

  匠心不作他想,只守在灵堂前,看着人来人往,那大事小事也无人向她过问。

  族中的长辈轮流坐堂,同门的三位师叔因身体还算硬朗,便连续三个日夜守在灵前。匠心对此十分感激,每日早午晚必亲自为各位守灵的长辈侍奉斋菜。那素食斋菜却都是道观的人包办的吃食,匠心只须每日至灶房取走食盒,将斋菜放在长辈面前即可。

  匠心的三位同门师叔按照长幼次序分别列坐灵前,自背后望去,倒是排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二师叔陆谐斧善雕工,无不可雕凿之器物,绝天下朽木以天工,各种雕刻刀具在他手中舞弄得出神入化。其人身材精悍瘦小,约莫就是十五孩儿的个头、饱经风霜的双手、豆蔻少女的腰身、七十天年的佝偻,他大概也晓得自己独具楚女风情的小蛮腰特勾人,故而就将那吃饭的家伙都藏在腰带上,力求打造粗壮健硕的体魄——因此远远地从身后头看过去,只见这二师叔脑袋嵌在驼背上,偏生腰身隆起突兀的一片,知道的都奉承一句“二爷好一副健朗身子骨”,不知道的还以为邻街的三姑二姨大婶母拂面了二度春风老来得子。

  三师叔陆谐艺善书画,笔走八廓转丹砂,银钩锦绣入骨疤,一管狼毫笔于纸上渲染万里河山。尽管从事这门精细手艺的传人多少会沾些行家气韵,然而三师叔身上独特的气场却不是一般人能酝酿出来的。即使三师叔平常行止十分低调,然而布衣草鞋依然无法掩盖他暴发户的气质,只要他挺着肚子出现在人群之中,行人总不自觉让出一条道;只要他坐在茶楼,哪怕喝得只是白水,店家在他面前总忍不住提价的冲动。简言之,三师叔长得不像画师,倒像是住在东郊大肚子的地主富商。这三师叔在灵前一坐下,就像是被人供在灵堂的一尊弥勒佛,那圆滚滚地腰身一圈又一圈,宛如在袍子里多拴了两圈金腰带。

  四师叔陆谐博善工艺,手握重兵百万,推演城郭十里,身非王侯将相,傲立乾坤之巅。意即言他翻手可建城郭模型,覆手可作王侯器玩,其形精致,其思巧妙,非言语可尽。四师叔长得堪称一表人才,也较三位师兄年轻,故而眉宇气度自有一种尔雅风流。四师叔不仅相貌过人,某些肢体语言也较常人来得丰富,别具内涵。他既注意面前足下,亦会时刻关注身后,将那些走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弄得面红耳热;四师叔平日走在路上,一般市井毛贼还不敢贸然靠近,只因四师叔的头从来就不会扭向正前方——大概是夜里熟眠,故而经常落枕。

  匠心自远处看向几位师叔的后背,只见一个是瘦的,一个是胖的,还有一个是歪的,这组合在一起、徒然地生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家风范。

  匠心恭恭敬敬地放下手中托盘,摆出饭菜,便噤声不语,静静地跪坐在旁。

  那三位师叔也就向她略颔首示意,便开始用饭。

  饭菜是道观送来的斋菜,不过是木耳香蕈之类点缀,偶见几段翡翠杂菜,底下的米饭埋得严严实实。

  匠心本是等三位长辈吃过饭后再撤走器皿,然而今天却是出了状况——

  那米饭素菜刚扒走一半不到,四师叔陆谐博却是上下齿磕着箸,身上似发冷地颤抖起来,先是肩头很缓很缓地抖,到了之后却是连手中捧着的瓷碗也抓不住,“哐当”地将饭菜撒了一地。到了这时,他不仅是脖子歪了,就连全身都歪向了一边,无力地瘫倒在静坐的蒲团上。

  匠心大吃一惊,慌忙地去扶四师叔,岂料她还没有稳得住陆谐博的身子,旁边的二师叔三师叔却已然跟着砸了碗筷,极其痛苦地软倒在地上扭作一团。

  这长辈的席位惹出了不少动静,宗族同门的其他人纷纷围了过来,或是取来汗巾,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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